郭秀云也是一怔。
不是说这小子胆小怕事窝囊无能吗?咋还敢拿那眼神瞪我?
“咋滴,你不服?”
郭秀云感觉自己气势有点压不住眼前这小子,忍不住有些恼火,紧了紧手里的大撅把子,拎起来用力朝地上一戳。
“我告诉你,你不服也得憋着!”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震慑住唐山海。
“哎呦,姐,你救我啊!”
杨二蛋龇牙咧嘴,试图挣脱束缚。
可唐山海的手就像一把老虎钳子,死死扣着他的手腕,挣扎根本不起丝毫作用。
“打围滴规矩我守,见面分一份,但这只獾巴狗子,你不能全拿走。”
“就一个,咋叫不全拿走?”
“我要它身上的肥肉膘子,剩下的归你。”
“你玩呢?谁不知道獾巴狗子身上就那点肥肉膘子值钱?”
郭秀云挑双眉瞪着杏核眼,寸步不让。
“我只要肥肉膘子!”
唐山海语声坚定,不容半点质疑,且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他这可是双打铁的手!
此刻,杨二蛋的手腕已经被捏出响来,疼得他龇牙咧嘴发出哼哼声,向郭秀云发出求助的眼神。
“哎呦,哎呦,姐,姐!他就要点肥肉膘子,不干啥给他得了。”
“窝囊废,疼死你算了!”
郭秀云咬了咬牙,一脸不甘却也无奈。
她没想到唐山海竟并不像传言中那么软弱好捏,算是有几分血性。
“哼,不就二两肥肉,姑奶奶还真就不稀罕。”
见对方松了口,唐山海也就松了手。
双方达成一致,这才将獾子从树筒子里拽出来,三下五除二开膛破肚分解。
郭秀云将割下来二指宽的肥肉甩在地上。
“肥肉膘子给你了,再叫我见着你搁这嘎达转悠,一撅把子给你怼地里当化肥!”
唐山海没吱声,上前弯腰捡起肥肉,掸掸上面的枯草叶子径直离开。
“没规矩的玩意,连个谢字都没有。”
“今天也就是遇着我,要是我爹搁这,准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郭秀云嘴上说着狠话,眼中却满是疑惑。
这小子怎么好像跟传言中的不太一样,他不是个窝囊废吗?刚才叉獾巴狗子那股子狠辣,又不像个怂包。
唐山海刚到胡同口,就听到自胡同里传出男人笑声。
“哈哈哈,晓兰,你躲啥,我又不能吃了你,你知道那时候你姐为啥跟我不。”
“跟我啥关系,让开,我要回家。”
“回家忙啥滴,你瞅我这白面大馒头,嘎嘎好吃,咱俩换呗?”
这男人正是小岗村李壮,那个跟赵晓敏搞破鞋被他老婆逮到挠的一脸花刚结疤。
唐山海进入胡同时,就见李壮一手托着个白面馒头,眼睛直往赵晓兰的衣领里钻。
“臭流氓!”
唐山海暗骂一句,眼珠一转,踉踉跄跄奔着李壮冲了过去。
“啊呀这破酒可真有劲儿……”
三两步冲上前,假装脚下踩块小石头上,一个前扑。
啪!
手里的肥肉膘子直接悠在了李壮的脸上。
这一悠,都打出响来了。
“啊呀握草……”
李壮脸上顿时一条油印子。
刚要发火,抹了把脸见是唐山海回来了,顿时就笑了。
“哎哟是山海兄弟回来了,咋滴这是喝了?”
李壮眼珠滴溜乱转,白面馒头在手里一掂,一把搂住唐山海脖子。
“哥们,瞅着这白面大馒头没?是不是没吃过?我那还有猪头肉和烧酒,走,喝两杯去。”
上一世,李壮就是用这种办法,硬拉着唐山海去喝酒,灌醉后扔上拉煤车。
唐山海可不会再上当!
此刻,小姨子赵晓兰端着洗衣盆斜顶在胯上,眼露怯色却也周身透着股子倔强,满脸通红斜瞪着李壮。
十五岁的大姑娘生得水灵,但身上却穿着短半截的衣裤,还补丁落补丁。
尤其是那双手,因常年劳作而粗糙无比,且因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衣服而冻的青一块紫一块。
丈母娘体弱多病,大闺女赵晓敏向来好吃懒做,所以家里的活基本上都落在这个老二的身上。
这时,赵晓兰双手正紧扣着盆沿,像是要用手指把那铝盆子抠碎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
李壮是害死她爹和她姐的罪魁祸首,这丫头心里哪能不恨。
唐山海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将肥肉膘子递上去。
“晓兰,把这拿回去熬油。”
赵晓兰这才注意到唐山海手里的东西,眼露诧异,一瞬这才接过来,转身朝家走去。
李壮抻着脖子看过去,眼露猥琐,口水从嘴角淌了出来。
唐山海咬牙捏拳,恨不得一拳头送这狗东西见阎王。
可他却知道这事做不得。
李壮是个癞子,他爹是小岗镇生产队副队长,他老婆在镇供销社,两个小舅子一个是林场集体户工人,另一个是县里干部。
在这样一个特殊年代里,这样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李壮,我才刚去了趟镇上,看见你老婆了。”
“啥?”李壮扭过头来,擦了一把嘴角口水,说道:“你啥意思?”
“我瞅见你老婆手里拿对耳坠子挺好看,你搁哪给她买的?”
“耳坠子?啥耳坠子?”
“就老娘们戴的那种挂耳朵上的,好像是银子滴,上面还有水钻。”
这年代首饰上带水钻可值不少钱。
凭李壮的本事肯定弄不来。
“这败家娘们……”
李壮脸色顿时如吃屎般难看,紧咬几下后槽牙,转身就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唐山海鼻息冷笑。
“你俩口子慢慢掐去吧,省得老惦记旁人。”
唐山海回到家,赵晓燕立即扑过来。
“姐夫,那大蛤蟆炖出来可香了,二姐说了,要等着姐夫回来才吃饭呢。”
唐山海揉揉她的小脑袋,脸上挂着宠溺的笑说:“以后饭好了你们就吃,不用等姐夫。”
“那咋行!”
赵晓兰晾晒好衣服,一边在身上蹭着手上的水快步进屋。
将锅灶坑上黑马勺里正滋滋啦啦熬着的獾子油搅了搅。
这丫头勤快话少,骨子里有一种东北女性独有的坚毅和倔强性格。
她一边搅着獾子油,一边偷瞄着院子里收拾铁砧风箱的唐山海,心里五味杂陈。
赵晓敏干出那么丢人的事,不但自己丢了小命,还连累着家里唯一扛大梁的父亲也没了。
在这个以劳力为重的年代,这一家子女人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再加上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使得全家人抬不起头来。
“二姐,为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