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桃花落下，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用手指拂去肩头的桃花，笑道：“我早已被逐出师门，连师父都不认我了。你当众认下我这个师兄，就不怕回去受罚？”
他神色戏谑，却莫名透着无可奈何的萧瑟。嗓音虽年轻，却比同年纪的人更为缓慢低沉，很是悦耳。
晁晚晴观察着他的情绪，猜他并不讨厌自己，况且他提起师门时，眼神并无怨恨，甚至还有充满了向往。
她奉承道：“师父早就交代过，日后碰到同门，若对方品德高尚、不辱师门，便可上前与之相认。”
说完，她又想，他和师父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他自称被逐出师门，可她爹却说他与师父意见不合才会割袍断义，脱离师徒关系。来此之前，她已经找人打听过襄武王与师父关系决裂的具体原因，可都无人知晓。
晁晚晴忽然对他感到好奇！
她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皇叔，似乎却一点都不了解他。正如她前世认识他多年，却连他的容貌都没记住过。他似乎在刻意遮掩自己，不想引人瞩目。
卫清珩抬歪着头，又笑了笑。曾经他位高权重，被吹捧奉承，是常有的事。有些人是因为怕他，有些人却是想要讨好他。而晁晚晴的奉承讨好，更像是在怜悯？
难道他已经惨到这个地步了？不过，这小姑娘倒是很有趣。
卫清珩故意逗她：“若遇到品德有亏的呢？”
“若是遇到那晦气的，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晁晚晴皱了皱眉，很是嫌弃。
年轻貌美的女子，对自己刻意讨好，有谁会狠心拒绝呢？
她为何当众认下他为大师兄？卫清珩不细究。总归是个小姑娘，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何况，在这位小师妹来之前，卫清珩已从别的客人那里听说了她被悔婚之事。旁人议论着她的难堪与狼狈，料想她不会来参加这次宴会，可她却来了。
她把自己打扮得从容得体，看不出一丝狼狈，反而冒着被他拒绝相认的风险，当众认下他这个师兄，让所有嘲讽她的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所以，她讨好他，投靠他，是在求他给与一份被人悔婚后的体面？
卫清珩不愿摧毁她的傲气，更何况她说话有趣，并不是个惹人讨厌的姑娘。只要她不提及他忌讳的事，他便愿意给她这份体面。
卫清珩抬了抬手，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位置道：“小师妹，你就坐在这儿吧，我好同你说说话。”
言下之意，便是认了她这个小师妹。
晁晚晴松了口气，她终于攀上这位“大师兄”，今日总算没有白来。
只是等她落座后，却察觉一道目光如芒刺在背，她转头望去，只见卫玄明脸色铁青的看向自己，连任芊芊给他剥好的橘子，他也没胃口吃。
晁晚晴不禁有些好笑，难道卫玄明以为她攀上襄武王这根高枝，是为了占他便宜？
她这才意识到，今日襄武王认了她作小师妹，以后她便比卫玄明长一辈。
日后两人再碰上，卫玄明必定要对她恭恭敬敬。
莫名成为了卫玄明的长辈，晁晚晴忽然有些高兴。
晁晚晴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卫清珩正在打量自己，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卫清珩问她：“小师妹，你爱吃些什么？我让厨房的人去给你准备。”
“我爱吃些甜的。”
“这份陈皮梅饼还不错，我常喝药，嘴里发苦，也爱吃些甜的。”卫清珩让人把自己桌上的陈皮梅饼端给晁晚晴。
卫玄明见皇叔与晁晚晴相谈甚欢，心里更加烦闷。
尤其晁晚晴的一举一动，总让他无法掌控。
他感到疑惑，为何晁晚晴总能扰乱自己的情绪？
卫玄明深吸一口气，记起自己来参加生辰宴的目的。
他站起来，走到卫清珩面前去，拱手道：“皇叔，我三日前呈献给您的那份治洪之策，您看过了吗？我的人已从江南传回消息，今年天象异常，恐有大灾，还请皇叔早日作出决断，与父皇商议治洪赈灾之事。”
晁晚晴低头尝着陈皮梅饼，不动声色地笑了。
卫玄明果真如她所料，把那份治洪策略呈给了襄武王！
三日前，任芊芊买通了晁晚晴的丫鬟，从晁晚晴的书房偷走一份治洪策略。不过，晁晚晴是故意让那丫鬟偷走的。
此时，卫玄明神色中透着迫切的渴望。他想借着献策的功劳，随卫清珩一起去江南治洪赈灾。
前世江南发生洪灾时，皇上也是派了襄武王去赈灾，不过跟随襄武王同去江南的人是太子。襄武王和太子在江南半年，回来时，治洪赈灾的功劳却全落到了太子身上。
晁晚晴笑了笑，她猜到卫玄明想干什么了，他要跟随襄武王去江南，领了那份属于襄武王的功劳。
既然她已经猜到卫玄明的计策，便不能让他得逞。
她得做些什么，阻止卫玄明去江南。
晁晚晴见卫玄明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毫不犹豫地站起来。
她顶着他诧异的目光，将一份重新修订过的治洪策论献上。
卫玄明看她忽然走过来，心中已有警觉，他蹙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晁晚晴依然当他不存在。
见她不搭理自己，卫玄明刚压下去的烦闷，再次翻涌上来。
晁晚晴把治洪策略打开，递到卫清珩手中。
“师兄，我夜观天象，卜算出今年四月下旬至五月上旬间，江南必有洪灾。这几日我翻阅史书，写下这份治洪策略，想师兄帮我指点一二。”
卫清珩好奇地看向策论，匆匆扫了几行，便不禁在心里感叹，小师妹博学多才，深得师父真传。
可是随后，他便皱起眉头。
认真读完策论，卫清珩就着这个姿势，微微抬眸，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手指轻轻在策论上敲击着。
晁晚晴见他副表情便已知晓，他看出来两份策论出自一人之手。
“这里太吵，不适合谈正事，二位请随我至厅内。”卫玄明说完，抬了抬手，他身后的侍从便推着他往里走了。
卫玄明和晁晚晴也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