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离宴席不远的连廊上，看着卫清珩的轮椅被侍从推着，渐渐走远。
卫玄明很不耐烦：＂说吧，什么事。＂
晁晚晴道：＂三日前，我在书房写下这份治洪策论的初稿，可不知为何，它却不翼而飞＂
卫玄明越听越烦，急忙打断：＂你想说，是我偷了你的策论！＂
＂殿下。＂晁晚晴平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
从她今日走进襄武王府，直到此时，晁晚晴才第一次将注意力落在卫玄明身上。
不知为何，卫玄明心里的躁怒忽然变得安静了。
晁晚晴生得很美，可前世她嫁给卫玄明后便一直生了病，身上常常散发着药味。卫玄明只记得她虚弱的模样，便渐渐忽略了她的美貌。
美色容易乱人心智，而卫玄明的目标是重登皇位，他不想被这些东西乱了心智。
于是，他挪开眼睛，看向别处：＂说吧，我听着呢。＂
晁晚晴说：＂我熬了三夜未睡，才写下这份策论初稿。又花了一天一夜，才将初稿中遗漏之处修补完毕。＂
她说的这句话，真假参半。
前世，她的确三夜未睡才写下这份策论，她想让卫玄明凭着这份策论在皇帝面前露脸，被世人看到他的能力与才华。
她自己辛苦一点没关系，只要她的意中人能出人头地，再苦再累她也愿意。
可当她发现自己辛苦写完的策论，竟被任芊芊抄袭了献给卫玄明后，气得整个人都糊涂了。她只顾着生气，忘记她应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这一世，她已经变得很平静了，她要看他们生气。
卫玄明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可她却停住了，只是抬眸望着自己。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卫玄明想了想，冷笑着讽刺她：＂你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写策论，只能怪你自己太笨。你看人家芊芊，不到半日便写下了这份策论。＂
听到这话，晁晚晴露出一丝错愕。
半日就能写下这份治洪策论？哪怕是朝堂上的状元也不敢如此夸口吧。
晁晚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卫玄明腹笥空空，的确也估算不出，编写这份策论需要多少时间。毕竟他十岁才从冷宫里出来，开蒙读书后也没有名师教导，只跟年龄相似的皇子一起混着上学。
现在想想，当年她简直魔怔了，为何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前世的她，简直像是被人下了降头，竟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学识粗浅的男人。
晁晚晴深深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治洪策论中所引用的细节，具体出自哪几本书，我都罗列在这张纸上。殿下不妨去问任芊芊，她究竟查了哪几本书，才写下这份策论。＂
＂幼稚！＂卫玄明夺下她手中的纸，撕碎了，怒道：＂你心思歹毒，总喜欢故意难为她。我若听你摆布，跑去质问她，岂不是会伤了她的心。＂
＂你害怕她伤心，却不怕被她欺骗？＂
晁晚晴听到他如此盲目地信任任芊芊，本就苍凉绝望的心又痛了一下。
＂你连问她一句，都怕她被你的怀疑伤了心。可你在没有证据时，一口咬定我抄袭了策论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不会伤心？＂
＂刚才的事，我已向你道歉，你还要怎么样？更何况，你也不能将错全怪在我一人身上吧。你自恃着相府千金的身份，傲慢无礼，嫉妒成性，品行不端，我怀疑你借机生事想伤害芊芊，有什么不对吗？＂
卫玄明说着话，紊乱的思路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今日之事，皇叔已有定论，你和芊芊是手帕交，吃住都在一处，或许是芊芊在你面前提过治洪策论，你才想办法把它写下来。虽然你没有抄袭芊芊的策论，但策论之事，本就是芊芊的主意，你别占了她的功劳还要强行冤枉她！＂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质问芊芊，你也把自己的嘴管好，别到处乱说，借故为难她。若让我知道芊芊在你这里受了半分委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卫玄明转身往外走。
晁晚晴的计划眼看就要失败了，但她并不泄气。
她轻笑了一声，自嘲道：＂从前的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
卫玄明停下脚步，背对着她，道：＂从前的你，也不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你野心勃勃，明知失去相府助力后，去争那个位置，必定会摔得头破血流，可你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任芊芊，放弃我。可我却不知，任芊芊是否也愿意为你付出同样代价。＂
卫玄明没有吭声，却也没走开。
＂如果有另一个皇子愿意娶任芊芊，你猜她会不会放弃你？＂晁晚晴打定主意，要在他心里种下这根刺，才肯罢休。
＂你胡说什么！＂卫玄明终于被她激怒，回过头，瞪着她。
晁晚晴见他失态，心情愉悦。
＂抱歉，是我失言，我不该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
她说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放下手，歪着头，作出一个十分困惑的表情，语调也变得阴阳怪气：＂我在想，任芊芊是喜欢你这个人呢，还是喜欢你的皇子身份？你被封了王，月俸却还是皇子的份额。你的月俸，能给她买几根金钗？抱歉，我忘了你们情比金坚。出门游玩时谁付钱这种小事，想必你们也不会跟对方计较吧。＂
晁晚晴定睛看他，笑容明媚，不逊春光。
卫玄明听着她的话，没有吭声。晁晚晴却一直盯着他，想看他如何应对。
她从前以为，真心可以换真心，于是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后来她感觉到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以为总有一天她的真心会感化他，他也会慢慢变好。她给他时间，让他成长。可他羽翼丰满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过头拿着剑刺向她。
卫玄明被晁晚晴问得愣住了。
前世有晁晚晴为他铺路，他从未担心钱的事。婚前，晁晚晴每次见他，都会给他一大盒银票。婚后，他被立为太子，更不用操心钱的事。
可他重生回来后，情况和从前不同了。至少这几日，他的确囊中羞涩。卫玄明想到昨日他和任芊芊去逛首饰铺子，任芊芊看中一根红宝石簪子，可他却买不起，只能带着失望的任芊芊离开。
卫玄明沉默了许久，直到连廊尽头传来侍女的声音，才给他解围。
＂齐王殿下，太子殿下喝醉了，正在四处找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