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视力远比常人好得多,裴寂比颜泠音更先看到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颜芙音。
也更先看到,她细弱起伏的胸膛,知道她还吊着一口气,他暗暗松了口气。
可这在颜泠音看来,便是冷血无情,明明表现的那么在意芙音姐姐,还特意将她找来,只为了看芙音姐姐有没有好好吃饭。
达官显贵,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将军……”颜泠音鼓起勇气,出声喊道。
芙音姐姐对她不薄,她不愿看芙音姐姐就这样抛尸荒野……
然而,她话没说完,就见将军大步走了进去,他坐在芙音姐姐床边,抱着肌肤泛青的芙音姐姐,一起裹紧了被窝!
颜泠音顿时头皮发麻,裴寂,真是个疯子!
她不敢惹,便悄悄退了下去,打算等裴寂走后,再来替芙音姐姐收尸。
而此时的颜芙音,已被冻的神志不清,但靠着五日后的约定,硬是存着一丝强烈的求生本能。
迷迷糊糊间,冻得不行的她,感受到一个滚烫的热源,便不住往那热源靠近。
一开始,那热源硬邦邦的,像根木头,她觉得不大舒服,换了好几个姿势,却听木头凶巴巴地说话了,“别乱动。”
她浑浑噩噩的,意识不到这根木头是裴寂,只觉得,她都这般难受了,那木头还凶她,心里不自觉泛起委屈。
她皱着娇媚小脸,哼哼唧唧道:“你也要跟裴寂一样,欺负我吗?”
这般一说,流放以来,在裴寂手底下委曲求全的日子,全都用上心头。
酸涩滋味如潮水般翻涌,她一下便打翻了眼泪坛子,抱着木头哭泣,“呜呜呜……爹爹,长姐,你为何不带阿芙一起去了?”
“留阿芙在世间……受裴寂欺辱,他是阿芙曾经的姐夫啊,他怎能对阿芙……”
话未说完,木头问道:“他对阿芙如何?”
“对阿芙……起了坏心……”她脑子浆糊似的,木头问什么,她答什么。
“他可能是喜欢阿芙,想亲近阿芙。”木头语调迟疑。
“不可能……喜欢阿芙……应像太子哥哥那样……”她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着。
还没说完,就感觉木头长出了手,紧紧勒着自己,恶狠狠道:“阿芙还想着太子?”
“阿芙……”木头越勒越紧,紧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手脚并用,推开木头,近乎呢喃,“喘不过气了……”
木头松开了些,许是意识到自己语调太凶,放柔了声音,继续追问,“阿芙还想太子吗?”
可黑暗里,他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的回答。
翻身起来一看,她双眸紧闭,皱着眉头,呼吸均匀,已然睡着了。
裴寂紧绷的嘴角,露出自嘲一笑,他怕是真的疯了,居然对着神志不清的人,说出了那种话。
“将军,徐军医来了。”门口,墨余禀报道。
“让他快进来。”裴寂急切道。
大半夜,徐军医原本都睡着了,又被人从被窝薅出来,说芙音姑娘快不行了。
此时一看,将军就在芙音姑娘床上抱着她,他花白眉毛皱成了一簇,这才多久,芙音怎么又病的这样重了?
将军也太不知轻重了些,人家生着病,还折腾人家!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诊完脉,他眉毛才松开,“还好将军来的及时,给芙音姑娘暖回来了,属下开服药,煎了给芙音姑娘喝便好了。”
裴寂冲墨余一扬下巴,“跟徐军医下去煎药。”
说罢,又冲门口缩成一只鹌鹑的润余道:“润余,去取炭盆来。”
润余被将军叫到,如梦初醒,“是,奴才这就差人去。”
裴寂语气不善,“你亲自取,不许戴手套,不许用工具。”
润余脑袋瓜子‘嗡嗡’作响,那岂不是要他徒手端来滚烫的炭盆?
可看着将军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他又不敢不从。
最终只能苦着脸应道:“是,将军。”
墨余动作比裴寂想得还要快,他端着热汤药,龇牙咧嘴道:“将军,嘶!药来了,可要奴才喂芙音姑娘?”
半靠在床头的裴寂,拖着颜芙音的背坐起来,冲墨余伸手道:“本将自己来。”
言语间已然将颜芙音当成了自己所属物,而喂颜芙音喝药,也是自己的事。
墨余应“是。”快速垂下的眸子,闪过不易察觉的失落。
“你先下去吧。”裴寂接过药,也不觉得烫,吩咐道。
裴寂本想下床拿块帕子,一会儿喂完药替她擦嘴,可他一动,靠在他胸膛的颜芙音素手不自觉拉着他衣袖,喃喃自语,“好冷……”
他只好又坐回去,看着她又细又长的指骨,像抓着珍宝似的,抓着自己不放,他冷厉的眉眼都化开,缠着不自知的温柔,语带安抚道:“我不走。”
可颜芙音不知听没听到,揪着他衣袖的手仍是不放,只是嘴里倒没了动静。
“阿芙,乖乖喝药。”裴寂一开口,是无尽的柔情,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说罢,他端着药凑近她唇边,刚灌进去一点,颜芙音尽数吐了出来,嘟嘟囔囔喊烫。
裴寂怕流出的药液弄脏她雪白衣领,连忙用自己没被她拽着的衣袖去擦。
擦完,自己端着药碗吹凉了再喂给她喝。
这次颜芙音乖乖喝完了,怕喝进去的药液倒流,裴寂抱着她又靠坐了会儿才再次躺下。
刚熄了灯,他又听颜芙音迷迷糊糊喊,“渴……”
裴寂借着月光,发现她因高烧,唇瓣都干裂了,连忙起身,取了茶水来。
这次他有了经验,细细吹到温热,才喂她喝下半杯。
忙活半天,他也有些渴了,就这颜芙音喝过的杯子,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发现,自己方才似乎是对着她唇瓣的位置喝的,那里应当,还有她的津|液……
想到这儿,裴寂只觉气血翻涌,脸颊和小腹发烫。
若是颜芙音还醒着,怕是黑夜里也能看到他绯红的耳根。
裴寂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颜芙音,眸光深幽,自己任劳任怨的伺候她,她是不是该给他些回报?
若是他再大胆些,今晚她便能完全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