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余,将那些衣裳,都给她送去。”裴寂语气不善的吩咐道。
他在颜芙音那儿受了气,这会儿只能撒在旁人身上,何其憋屈?
墨余刚收回盯着颜芙音背影的目光,闻言,一头雾水问道:“什么衣裳?送给谁?”
裴寂面色一沉,薄唇微张,凉凉道:“你说呢?”
他长相是极具侵略性的,眉眼五官,都很凌厉,再加上久经沙场,浸染了满身的煞气,此刻沉下脸来,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
墨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见将军这样子,很快回过味来,战战兢兢道:“奴才省得了。”
整个驿馆,能轻易牵动将军情绪的,除了芙音姑娘,再无旁人了。
墨余伺候将军伺候的时日很长,哪怕是从前,将军求娶芙音姑娘长姐颜渺音时,待那位大小姐也是风度翩翩,举止有度的。
这会子对着芙音姑娘,将军倒失了分寸,不知是好是坏。
因此,他给芙音姑娘送新衣裳过去时,忍不住提点了她两句,“芙音姑娘,将军近些日子对你很是上心,你自己多注意些。”
颜芙音再不想要那些新衣裳,但此次是墨余送来的,流放这几个月,墨余向来对她照顾有加,哪怕裴寂想要她,他身为裴寂的人,也会想着办法替自己解围。
她感念他的善意,不想让他在裴寂那边为难,便接受了他送来的衣裳,“多谢墨余总管提点,我会注意的。”
墨余勾唇微笑着,“小事,当初若不是二小姐的一碗粥,我可活不到现在。”
他从小就跟着裴寂,裴寂幼时是苦过来的,因而他也跟着遭了不少罪。
对着墨余,颜芙音神情柔和,五官更显娇俏,粉唇轻抿,道:“一碗粥而已,何至于墨余总管记到现在?再说,这些日子你帮了我不少忙,早就还清了。”
墨余年岁比颜芙音大不了多少,两人谈话间,更像是伙伴朋友,“我做的那些事儿,不值当什么,倒是这些日子大雪,我听将军说,起码滞留在驿馆四日,你……有个准备。”
颜芙音脸色黯下来,旋即想起常森说殿下会等她,又展颜笑道:“有劳墨余总管,快回去吧,一会儿雪又得下大了,不好走。”
送走墨余,颜芙音看着他送来的两大箱漂亮衣裳,思索着怎么处理。
罗甸驿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裴寂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衣裳?
这时,她房门被敲响,“阿芙,你妹妹听说你今日休假,吵着要来瞧瞧你,你在忙吗?”
是娘亲的声音。
“姐姐,萌萌好想你呀!”
紧接着想起一道稚嫩的童音,颜芙音嘴角忍不住上扬,赶忙去开了门。
“娘。”颜芙音先同娘亲打了个招呼。
随后,看到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萝卜丁,颜芙音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脸,“乖萌萌,吃过早膳了吗?”
颜萌音比她小三岁,脸上婴儿肥都未褪去,瞧着玉雪可爱,甚是讨喜。
“吃过了,娘亲给萌萌煮了粥,还贴了饼,姐姐你要不要吃,萌萌去给你端来!”颜萌音扎着双丫髻,憨态可掬的样子。
颜芙音牵着妹妹的手,将她领进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闻言道:“姐姐不饿。”
瞧着瞧着,颜芙音忍不住红了眼眶,萌萌还这么小,这里便有那么多坏人打她的主意,她一定要带娘和萌萌,逃离这里!
颜萌音见姐姐情绪不对,伸出小手,摸了摸姐姐的脸颊,“姐姐不要难过,等萌萌长大了,就带姐姐离开这里。”
颜芙音握着她瘦弱的小手,豆大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素手轻掩嘴角,双肩不住颤抖着。
颜萧氏见状,也哽咽着将两个女儿搂紧怀里,“阿芙,萌萌,你爹爹和大姐姐都去了,我们娘仨要好好活下去!”
从前的无上荣光已成泡影,颜家被流放,她从没怪过死去的丈夫,只怪时运不济……
颜芙音连日来的心惊胆颤和委屈求全,总算在最亲近的人怀中,释放了一次。
她暗暗发誓,再苦再难,她也得忍着!
哭过一场后,颜芙音重整旗鼓,开始处理裴寂送来的衣裳。
萌萌这些日子在长身体,个子窜的很快,流放前带着的那些衣裳,如今穿着袖子都短了一大截。
她便将那些衣裳,照着萌萌的体型,放了些余量裁小了。
“这么多衣裳,姐姐都给萌萌吗?”颜萌音苦着小脸问道。
她平日又不大出门,用不着穿这么漂亮的衣裳,她想留给姐姐自己穿。
颜芙音见萌萌穿着漂亮衣裳,情绪好转,甜笑着道:“萌萌穿着真好看,都给萌萌!”
颜萧氏在一旁温柔笑着,看着自己两个女儿,流放这么多日,气氛难得如此温馨。
这一日,颜芙音时刻准备着裴寂身边的人叫她重新过去伺候,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直到翌日一早,都没人来叫。
这日清晨,她醒的很早,窗外大雪还下着,太阳藏在云层,外面白茫茫的怎么也看不到头。
过了今日,便只剩五日,只要熬过去,她们便自由了。
她早早来到裴寂房门前,准备伺候他起身,就听里间裴寂似是刚醒,迷蒙的嗓音道:“颜芙音来了吗?”
墨余的声音传来,“回将军,芙音姑娘已在门口候着了。”
“让她进来。”裴寂吩咐。
颜芙音深吸口气,走进去,福了福身,“将军。”
闻言,裴寂和墨余都朝她看过来,墨余顿时心里一紧,只见芙音姑娘仍穿着一身灰黑色的丑衣服。
他忍不住回头瞧了瞧,果然见到将军冷眉倒竖,脸色难看,面颊铁青,怒不可遏的样子。
“墨余,你先出去。”让人意外的是,将军的嗓音,莫名平静。
可越是平静,墨余越是替芙音姑娘发怵,毕竟暴风雨来临钱,也是如此。
“是。”他是将军的人,怎么也不能忤逆将军。
场间只剩下两人。
颜芙音站在他床边,顶着裴寂能吃人的眼神,他不开口,她也不动。
最后还是裴寂先开口,暗藏威胁,“颜芙音,你百般抗拒我,是觉得这样便能平安无事?”
颜芙音垂着眸子,不吭声。
裴寂手肘半撑起来,骤然捏着她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怒吼道:“说话!”
颜芙音被迫抬眸,还未瞧见他脸上升腾的怒意,目光便被他胸前猩红色的伤口吸引。
她昨夜睡的不安稳,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他胸前的伤,不会是遇刺。
他是将军,身手不凡,驿馆之中,谁能伤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