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中话
阮明威对青宜并未全然相信,去过景王府几趟,仍在衡量青宜与这笔巨银之间的价值。
但眼下,他不得不献出这笔银子。
阮明威深深吐出一口气,“王爷息怒!青宜是阮家三房唯一的女儿,三弟不在,长兄如父,这笔钱,阮家担了!”
五十万两现银,饶是阮家财力丰厚仍得筹上一阵子,阮家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看戏的宾客们又惊又叹,对这位刚刚认回的五小姐愈发好奇。
大夫人捂着心脏,怎么都想不通家主如何舍得,用这么一大笔银钱,换阮青宜的命。
莫名其妙找回三房就罢了,还对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丫头如此重视,难不成老爷真对她有想法!
大夫人头晕目眩,两眼发黑栽跟头昏了过去。
青宜远远望见大夫人那边的慌乱,更确定今日做局的就是她,大夫人似乎不知晓宝库一事,知内情之人,不会将她往外撵。
看来大伯父和大伯母之间,也没有外面流传的那般夫妻恩爱。
又是一个突破口。
阮家越乱,她得知的信息越多。
萧知衡幽淡的视线从青宜头顶划过,即便青宜不说,他也能猜到一些。
青宜握着比五十万两白银更重要的物件,以至于阮家无条件保她。
小姑娘满身秘密,将精明能干的老狐狸玩弄股掌之间。
“阮大人何时将钱财送至王府,本王何时放了五小姐。”
萧知衡长腿慢悠悠的站起,亲兵列队,景王坐上马车,青宜被塞到了萧知衡对面。
宋武没办法,王爷仪仗就一辆马车,总不能将财神爷绑到马背上。
宋武请示过后,青宜不得不上马车。
马车里有淡淡的檀香味,说出来青宜都很难相信,萧知衡此人会诵经念佛。
青宜亲眼见过,他一手杀人,一手捻珠,手染鲜血,却又供奉神灵。
萧知衡很矛盾,青宜上辈子到死也没有看透他。
不过,作为萧知衡前世的幕僚,每当两人计划成功,青宜是会捧哏的。
“恭祝王爷得偿所愿。”青宜短暂思索后,开了这个口。
想来,他喜欢听人吹捧。
焚香缓缓升起,萧知衡骨节分明的手指合上香炉,狭长的凤眸睨了她眼,“你被退婚,本王如什么愿?”
青宜:??
青宜脑子饶了三圈,才从萧知衡狭促的眼神中明白。
这是调侃她自作多情了!
“小女是指那五十万两。”青宜解释。
萧知衡反问,“本王是那种贪财的人?”
“……”
青宜回忆着景王豪华宽敞的马车,和马车后声势浩大的仪仗队,扯了扯嘴角,“王爷……清风霁月。”
清风霁月的萧知衡,松散的靠在金丝软榻上,目光慢悠悠的将青宜扫过,薄唇扬了扬,“本王的出场费很高。”
青宜没懂。
萧知衡理所应当的语调,“本王费心救你,白跑一趟?”
青宜惊呆了。
什么叫救?
那不是为了逼阮家拿钱给他,顺带着帮她解决了一点点小麻烦!
那么大笔钱财,萧知衡要在甘州经营多久,才能名正言顺弄到这么多钱。
青宜可记得了,萧知衡就藩前在京城触犯龙颜,来甘州的时候一穷二白,没有半点家底。
她帮了大忙好不好!
青宜内心百转千回,表面只呈现出淡淡的惊讶。
萧知衡把她短暂的表情收归眼底,嗓音慢悠悠挑起,“五小姐原来想白嫖。”
“……”
又不是楚楼馆的小倌,每次出场还要收费!
青宜磨了磨后牙槽,好吧,她对萧知衡唯一的了解化为乌有,这人完全不需要吹捧!
“我手里只有这些。”
青宜掏出三张百两银票。
还有一百两她在回甘州的路上,给了一个卖身葬母的姑娘,五十两将她从她那酒鬼爹手里买下,五十两叫她置办场风光的葬礼。
那姑娘痛哭流涕,说是将母下葬后为奴为婢,青宜至今没等到她,大概是受骗了。
可青宜不后悔,救人一命胜千金。
萧知衡显然看不上区区三百两,他道,“从你分利中扣掉半成。”
青宜一成的分利是五万两,这人一张嘴,就要走她两万五千两白银,周扒皮都没有他心黑!
一路无话。
青宜在王府逗留了两日,阮家将银两凑齐换她“赎身”。
萧知衡还算守信,给了她一大把银票。
青宜数了数,两万五……
“嫖”一次真贵,甘州楚楼馆里的小倌,全包一整晚也不至于这么多。
拿了钱,青宜收敛神色,福了福身子告辞。
萧知衡看穿她般,哂笑,“还在心疼那半数利钱?”
“小女不敢。”青宜沉声,心疼是有的,但她知晓萧知衡一直在暗中施粥助民,她就当造福百姓了。
萧知衡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拖着长调不放她,“你有何不敢?梦中,不就呼喊着本王救你。”
青宜诧异,她何时说过梦话。
“五小姐忘了?六日前,你入府,自行撬锁,还在本王府上安然入眠。”萧知衡善意提醒。
青宜的脸唰的下红透。
前世,她只说过一次,萧知衡,救我。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她完全不记得。
青宜耳根烧着了般,尽管那件事今生不会出现,可总归在青宜的记忆里发生过。
她着实无法面对萧知衡这张脸,转身快步离去,似逃跑。
宋武送青宜出府,回来时自言自语,“五小姐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还怕王爷救她?王爷是没见着,五小姐离王府和逃难似的,上马车那会,还隔空瞪了王爷一眼。”
小姑娘对他很有意见,可梦中还唤着他的名字,莫非,很早之前就认识他?
萧知衡捻起手腕上的佛珠,望向马车离去的目光越发幽邃。
马车上。
青宜缓了许久终于平复心境。
她笑自己到底慌什么,上辈子的事萧知衡又不记得。
她这一世不打算插手朝堂,为阿娘和外祖一家报仇后,她就远走高飞,与萧知衡再不会有交集,更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这般想着,马车停到了阮府门前。
阮玉雪嚣张的站在几尺高的火盆旁边,掐腰指着她。
“五妹妹害人不浅,为防那未出世的婴儿化作恶灵纠缠阮府,五妹妹还是先过火盆,去去晦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