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曾经与鲁国的君主谈起了帝王杀人与平民杀人的问题,他说:杀人的行为,都是的人的行为,由于杀人的人的身份不同,结果却是不一样的:一个是英雄,一个是罪人。为什么只是由于人的身份地位的不同,就要一个刻在钟鼎上,一个是关进牢房里呢?
那么,谁是天生的娇子,谁又是天生的贱种呢?鲁国君主听完这番话,只得承认:“是!我凭借你的话看,那么天下说是可以的东西,未必是对的。”这位鲁国的君王的确很开明,而颇具承认真理的勇气。
当然,君王也不会允许本国的平民们造反。但这种坦率的态度是值得称赞的。其实,墨子提出了一个为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问题。换言之,就是皇帝能做的事情,百姓们也应该能做,也应该刻在钟鼎之上,传之万世!
墨子对统治者骄奢淫逸的种种不仁义行为鸣鼓而攻之,同时对百姓们迫于生存而采取的造反行动表示同情和理解。他说:民有三思,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
这是人民大众最起码的生存权力,又是引起历代农民大起义的主要原因,而引起人民暴动的原因,除了天灾的因素之外,墨子认为更多的是统治者的赋税苛重所造成的。
墨子列举了大量事实,诸如统治者发动战争、修建宫室、差役赋税,等等,仅丧葬一事,其花费和杀人即十分惊人,墨子痛斥这种以死害生的做法,号召人民起来“相废而使人非之”。
总之,墨子从提倡民主普选的政治制度,谴责非正义战争,反儒灭教。直到主张节葬,废除杀殉等一系列说法,确实为后代人民的起义造反,反对当道弊政,举起了一面大旗。
如果说孔子创立的儒教是帝王宫殿的梁柱,那么墨子创立的墨学则是民主社会的蓝本,鼓舞着中国历代的反专制运动。墨家学派总是闪现出犀利的批判锋芒,很容易被广大群众所接受,而且与人民反抗的精神一拍即合。
人民就是天!如果将墨子对“天”的认识与普选制结合起来的话,那么人民不仅代表着天,而且还有权选举包括从皇帝到乡里官员的各级国家政权的执行人,倘若能照此办理,中国的专制历史在战国以后就会结束。但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墨子的贤人社会理想是建立在悲天悯人和愤世嫉俗上的,他不可能知道社会的历史转动是以整个人类的经济活动为基础的道理。而春秋战国以后的私有制经济的运动,注定了以专制为主要国家形态的出现,这是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也包括墨翟。
但墨子关于民为天的民主思想,却是中国有阶级社会的千古第一声,这发自远古时代的民主,让整个社会都受到巨大影响,他震撼着以后的专制社会。可以说,墨子提出了未来中国的希望所在,是民主社会的蓝本。
为了这一民主社会的诞生,历代农民的造反者们“一次又一次用热血和刀剑去冲击专制的天,却又一次又一次失败在观念中的天”之下,而民主社会的脱壳而出恰恰需要的是新经济运动作为摧产剂。
墨子“止楚攻宋”的传奇后,博得了楚惠王的信任。墨子想用自己的思想学说来影响好战的楚国,于是便在惠王执政的晚年,又一次专程从鲁国来到楚国都城,向惠王献上自己的著作,希望惠王采纳自己的学说。
惠王高兴地收下了墨子的书,读后称赞说:“真是一本好书!”接着又说,“我虽然不能得到天下,但乐意供养贤人。”惠王的意思显然是对墨子的“仁义”学说不感兴趣,但又不愿辜负墨子的一番好意。惠王想给墨子一个类似“顾问”的头衔,让他国待在楚国。
墨子看出了惠王不准备实行自己的学说,就毫不犹豫告诉惠王:“我听说,贤人向国君进言的话,如果得不到采纳是不会接受赏赐的。仁义的学说得不到实行,是不会留在朝廷的。您对我书中的思想不感兴趣,就请让我离开吧!”
惠王见墨子去意已定,也不再挽留,便让自己大臣穆贺为墨子饯行。墨子见到穆贺后,谈起了自己的学说,穆贺闻之十分欣赏,他对墨子说:“您的主张确实不错,但楚君身为天下的大王,也许认为这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的愿望,所以不肯采纳吧!”
墨子说:“如果这个主张是正确的、可行的,就应该接受,而不应管它是谁提出来的。比如一副草药,天子吃了能治好他的病,难道会认为是草本而不吃吗?再如农夫所交纳的税粮,王公大人用它制成美酒佳肴,用来祭祀上帝鬼神,难道能说这些是下贱农夫所生产出来的就拒绝享用吗?我虽是一介平民百姓,但是我的正确主张莫非还不如一剂草药、一杯酒吗?”
作为比喻,墨子又向穆贺讲述了一个故事。
从前商汤王将去拜访伊尹,让一个姓彭的人为自己赶车。车夫问汤王想到哪里去?汤王说:“我要去拜访伊尹。”车夫说:“伊尹,不过是天下的一个普通百姓,如果您想见他,叫人去把他叫来,他已经感受到了很大的恩赐,您何必亲自去看他呢?”
汤王显得不高兴,说:“你不懂得道理。比如现在有一副药,吃了能使耳聪目明,我一定很乐意去吃他。伊尹对于国家,就好像良医良药一样,你不愿意我去拜访伊尹,就等于不让我做一个明主贤君,我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于是就把这个车夫赶了下去,不要他驾车了。
墨子的意思,是希望楚国的统治者能够效法商汤举荐伊尹,采纳普通百姓的主张,做一个尚贤的君主。但是,楚王还是没有像商汤王那样决心求贤,自然也没有能采纳墨子的学说。
那时楚国国内有一个鲁阳文君,他久仰墨子的智慧,对墨子非常佩服。当他听说了墨子上书惠王的经过后,觉得惠王不应该这样对待墨子。
楚惠王听文君言之有理,马上委托他赶去请回墨子,并答应给墨子五百里封地。鲁阳文君追上墨子,把楚王的歉意和陈述了一遍。但墨子始终坚持他的“道不行不受其赏”的原则,婉言相拒了。
与拒楚之封相类似,墨子还拒绝过越王的分封。
有一次,墨子派弟子公尚过游说越王。公尚过在游说越王时极力赞颂老师墨子,越王听了公尚过的演说,十分高兴。墨子的名望对他来说早已如雷贯耳,他很想利用墨子“北方贤圣人”的名誉为自己装潢门面,于是他对公尚过说:“你如果能请你的老师墨子亲自到越国来,寡人愿意把以前吴国的旧地五百里封给他。”公尚过听到越王给这么优惠的待遇,非常高兴,便一口答应下来。
越王特地为公尚过备车五十乘,请公尚过专程去鲁国迎接墨子。
公尚过带着迎接墨子的大队人马赶回鲁国,他自己也感觉到异常风光。见了墨子,他很得意地向墨子转达了越王的旨意,满以为墨子会非常愉快地接受越王之请,立即随着迎接他的车队赴越。但是,使他感到意外的是,墨子并没有显出高兴的神色,而是很冷静地问他:“你看越王能听我的话,采用我的学说吗?”
公尚过没想到墨子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他迟迟疑疑地说:“恐怕不一定吧!”
“不仅越王不懂我的心意,就连你也没有真正弄懂我的志向。”墨子的语气显然带有指责的意味。“如果越王能听我的话,采纳我的学说,那么,只要有饭吃、有衣穿,跟其他大臣享受同样待遇就可以了,何必要给我如此分封殊荣;如果越王不听我的话、不采纳我的学说,而只是要我接受分封,这不是让我出卖自己的名义吗?我要是肯出卖我的名义,旱在中国(即中原地区)就出卖了,何必等到现在去卖给越国?”
墨子的达一席话,不仅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越国的分封,而且进一步表明了自己决不用原则做交易的坚定立场。
这件事使公尚过受到很大震动,他对墨子的思想感情,道德品质,甚至墨子的言语行动都更为钦佩,他觉得他的老师,俨然似一座高峻的山峰矗立在白己的面前,自己要攀上这座高峰,还要付山巨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