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秋,年仅二十岁的弘历对自己十四岁以后写的诗文进行挑选整理,编辑成册,取名为《乐善堂文钞》。弘历读书很用心,过目成诵,并经常撰写诗文,所以几年下来积累了大量的作品。
“乐善堂”是弘历的书斋,弘历以“乐善”为他的书斋命名,是因为他对“乐”与“善”两个字有深刻的理解。弘历在《乐善堂记》一文中写道:
余有书屋数间,清爽幽静,山水之趣,琴鹤之玩,时呈于前。菜圃数畦,桃花满林,堪以寓目。颜之曰乐善堂者,盖取大舜乐于人以为善之意也。
现在,弘历又以“乐善”作为他的诗集名。弘历刊刻《乐善堂文钞》,是为了用自己的言论来检查自己的行为,达到言行一致的目的。
他自己在《乐善堂文钞》序言中写道:
余生九年始读书,十有四岁学属文。今年二十矣。其间朝夕从事者,四书五经、性理纲目、大学衍义、古文渊鉴等书,讲论至再至三。
顾质鲁识昧,日取先圣贤所言者以内治其身心,又以身心所得者措之于文,均之有未逮也。日课论一篇,间以诗歌杂文,虽不敢为奇辞诡论,以自外于经传儒先之宗旨,然古人所云文以载道者。
内返窃深惭恧,每自念受皇父深恩,时聆训诲,至谆且详,又为之择贤师傅以受业解惑,切磋琢磨,从容于藏修息游之中,得以厌饫诗书之味,而穷理之未至,克己之未力,性情涵养之未醇,中夜以思,惕然而惧。
用是择取庚戌九月以前七年所作者十之三四,略次其先后,序、论、书、记、杂文、诗赋,分为十有四卷,置在案头,便于改正。且孔子不云乎“言顾行,行顾言”。
《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常取余所言者,以自检所行。行徜有不能自省克,以至于言行不相顾,能知而不能行,余愧不滋甚乎哉。
《乐善堂文钞》刊行后,弘历又进行多次重订,直到将雍正十三年前的作品逐渐补入其中,最终成为《乐善堂全集》。弘历不仅自己为《乐善堂文钞》写了序言,还另外请了十四个人阅读并作序,其中有弟弟弘昼、同窗福彭,还有老师鄂尔泰、张廷玉、蒋廷锡、福敏、顾成天、朱轼、蔡世远、邵基、胡煦以及和硕庄亲王允禄、和硕果亲王允礼和慎郡王允禧等。
从这些人的序言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弘历诗文的充分肯定,并高度赞扬了年轻的弘历怀有治理天下的道德和才能。
张廷玉说:
皇四子饱览群书,精通经史诗,自经史百家以及性理之,诸赋之源流,靡不情览。皇子以天授之才,博古通今之学,确实是因为得到了康熙皇帝的真传。
邵基说:
《乐善堂文钞》真可以称为稀世之作,其气象之祟宏,就像巍巍的大山一样,其心胸之开阔,就像春风吹动山泉一样,其词采之高华,就像天上的彩霞一样;其音韵之调谐,就像金钟脆玉的声音。
朱轼说:
圣祖仁皇帝康熙德合乾坤,功参化育。当今皇上钦明缉熙,圣以继圣,四皇子天禀纯粹,志气清明,与康熙、雍正皇帝朝夕相处,受到了很深的熏陶,就像太阳和月亮的光华,也未必比得上他的文采。
由于政治环境的改变,弘历不必像父辈那样为夺权而明争暗斗。他要做的事情是在皇族和朝臣之中树立起未来明君的形象。编辑《乐善堂文钞》,就是弘历为了宣传自己而采取的一项聪明举措。
有了张廷玉、朱轼等人的一致称许,弘历果然得以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就连最有力的竞争者弘昼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在我看来,我虽然和哥哥每天都住在一起,但我与他理解有浅深,气力有大小,文采有工拙,不敢与他相提并论。哥哥跟着皇父在藩邸时,朝夕共寝食相同。
后来又得到皇爷爷宠爱,养育宫中,性情更加恪慎温恭。皇父见了,心里越来越喜欢他。哥哥乐善无穷而文思因以无尽。凡古圣贤之微言大义,修身体道之要,经世治国之方,无不发挥到最佳的境界。
弘历刊刻《乐善堂文钞》,其实是有明确的政治意图。他一直将康熙对自己的钟爱做为最有力的资本,因此在《乐善堂文钞》中多次提及祖父,大造舆论,说皇祖康熙曾赐他“长幅一条,横幅一面,扇子一把”“恩宠大异于他人”“得皇祖的恩泽最深”。
弘历自幼颇得康熙皇帝的垂青与厚爱。其父雍正即位后,弘历自然成为王储之一,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能克勤克俭,树立起宽厚仁德的形象,王位可唾手而得。
相反,如果弘历急于登基,表现得锋芒毕露,给皇祖康熙及父皇雍正一个刻薄寡恩的印象,那么他就会被最高统治者所排挤,被权势的洪流所淹没。
鉴于此,弘历表现得相当克制,做到了“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他巧妙地利用其他人来为自己鼓吹,大肆宣扬自己的长处,并把他们拉入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实现了“不争为争”“一箭双雕”的目的。
《乐善堂文钞》反映了涉世未深的年轻皇子弘历的政治理想、生活情趣,以及闲适恬淡的心境,书中无处不浸透着正统的儒家思想。弘历通过编撰《乐善堂文钞》,不但向皇族展示了自己的才华,而且传递了自己的为人处世的理念。
经过十多年的皇子学习生涯,弘历成了一个文武双全、胸怀天下的帝位继承人,为靖国安邦、治理天下打下了牢固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