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辰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缓步走下高台,在路过秦诗韵身侧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一道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却好比一根最锋利的毒针,狠狠扎进了秦诗韵的识海深处。
“想知道那张丹方,是谁给他的吗?”
那句话,好比一道来自九幽的魔音,穿透了她的护体灵气,直刺神魂。
秦诗韵的娇躯,在剧烈地颤抖着。
父亲?
那个从小将她捧在手心,为了她的绝脉之症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父亲?
怎么可能。
她的理智在疯狂地嘶吼,告诉她这绝无可能,这一定是苏辰的离间之计。
可苏辰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烙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主位上的秦天。
秦天依旧在笑,那笑容温和慈祥,一如既往。
可此刻,这笑容落在秦诗韵的眼中,却让她感到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广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颗废丹和瘫倒在地的林逸身上,转移到了苏辰身上。
敬畏,恐惧,不解。
古月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丹道……”
他几十年的骄傲与自信,在今天,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药奴,用一颗山羊粪蛋般的丹药,砸得粉碎。
苏辰没有再看他一眼。
这种蝼蚁,已经不配让他浪费任何心神。
他转身,面向主位上的秦天,微微躬身。
“宗主,弟子幸不辱命。”
秦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缓缓起身,轻轻鼓掌。
“啪,啪,啪。”
掌声不大,却好比重锤,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好,很好。”
秦天朗声笑道:“苏辰,你以凡草炼制灵丹,破除伪道,勘破丹法本源,实乃我青玄宗万年不遇的丹道奇才。”
“本座宣布,自今日起,苏辰晋升为丹阁首席弟子,地位等同长老,宗门资源任其取用。”
轰。
此言一出,全场炸锅。
首席弟子,等同长老。
这是何等的荣耀,一步登天,莫过于此。
无数弟子眼中都流露出狂热的羡慕与嫉妒。
秦天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目光扫过瘫软的古月,语气骤然变冷。
“至于古月,身为丹阁大长老,不思精研丹道,反而妒贤嫉能,以残缺丹方谋害同门,险些酿成大祸。”
“来人。”
两名身穿黑甲的执法弟子凭空出现,单膝跪地。
“将古月,林逸,打入寒冰地牢,废去修为,永世不得翻身。”
冰冷无情的声音,响彻全场。
古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与绝望。
“宗主,饶命啊宗主!我为宗门炼了一辈子的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秦天却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仿佛只是在处置两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执法弟子没有丝毫犹豫,架起古月和死狗一样的林逸,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这番雷霆手段,让场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宗主的威严与果决。
苏辰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冽的讥嘲。
好一个秦天,好一个杀伐果断的宗主。
弃车保帅,用得真是炉火纯青。
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古月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手卖了苏辰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份心机,这份手段,无愧于一宗之主。
秦天处理完一切,再次将温和的目光投向苏辰。
“苏辰,你初掌丹阁,若有不服者,皆可报与本座,本座为你做主。”
“谢宗主。”
苏辰的声音,依旧平静。
秦天微微点头,似乎对苏辰的宠辱不惊很是欣赏,他转身,准备离去。
可就在此时,一个阴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人群外围响起。
“宗主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戒律堂执事服饰,面容阴鸷的青年,分开人群,缓步走来。
他腰间悬挂着一柄黑色的戒尺,每走一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正是戒律堂执事,冷岩。
冷岩走到场中,先是对着秦天恭敬一拜。
“宗主,丹道比试之事,已然了结。”
“但苏辰此人,还有另一桩罪名未清。”
此言一出,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紧张到了极点。
秦天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
“哦?冷执事有何见教?”
冷岩直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苏辰。
“苏辰,身为药奴,以下犯上,在药园之内,残忍杀害外门弟子张狂,李虎,此事可属实?”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残杀同门,这在任何一个宗门,都是足以被处以极刑的重罪。
人群顿时哗然。
“什么?他还杀了人?”
“我就说一个药奴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原来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
苏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张狂和李虎,确实是他杀的。
但他杀人,是因为那两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冷岩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人证物证俱在,苏辰,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从苏辰走出药园的那一刻起,他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即便苏辰在丹道上翻了天,也逃不过宗门铁律的制裁。
秦诗韵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刚想开口,却被秦天一个眼神制止了。
秦天的目光,落在了苏辰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玩味。
他似乎也想看看,这个给了他巨大惊喜的年轻人,要如何化解这个必死之局。
全场的焦点,再次汇聚于苏辰一人之身。
一边是宗主刚刚许诺的首席弟子之位,一边是戒律堂铁面无情的审判。
天堂与地狱,只在一线之间。
苏辰终于抬起了眼皮,看向冷岩。
“你是说,我杀了他们?”
“不错。”
冷岩傲然道。
“证据呢?”
苏辰淡淡问道。
冷岩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两名戒律堂弟子,抬着两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扔在了广场中央。
尸体上满是狰狞的伤口,死状凄惨。
正是张狂与李虎。
冷岩指着尸体,厉声道:“这就是物证!至于人证,整个药园的药奴,都可证明,当日只有你与他们二人发生过冲突!”
苏辰没有去看那两具尸体,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冷岩的脸上。
“你的意思是,药园之中,除了他们两个和我,就没有第四个人了?”
冷岩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当然。”
苏辰笑了。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数千名青玄宗弟子,朗声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倒想请问冷执事一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好比惊雷炸响。
“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是我杀的?”
“你是在现场亲眼看见了,还是说,你就是那个躲在暗处的第四个人?”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冷岩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完全没有想到,苏辰竟然会反将他一军。
这个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
如果说看见了,那他为何见死不救,甚至隐瞒不报?
如果说没看见,那他凭什么如此笃定,凶手就是苏辰?
这是一个逻辑上的死结。
“你,你强词夺理!”
冷岩又惊又怒。
苏辰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势,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我再问你,你说我杀人,动机何在?”
“张狂,李虎,不过是两个外门弟子,杀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引来戒律堂的追杀,让我自己陷入绝境?”
苏辰又踏出一步,气势更盛。
“我三番两次,为何偏偏在我丹道扬名,被宗主册封为首席弟子的这一刻,你才带着尸体跳出来指证我?”
“早干什么去了?”
“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你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打压异己,铲除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你背后之人地位的天才?”
苏辰步步紧逼,言辞如刀,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在冷岩最脆弱的地方。
冷岩被他问得节节败退,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发现自己完全落入了苏辰的节奏之中,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周围的弟子们,看向冷岩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怀疑起来。
是啊,这事情,确实处处透着蹊跷。
秦天看着这一幕,双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他看向苏辰的眼神,除了欣赏,更多了一丝忌惮。
此子,不仅丹道通玄,心智更是妖孽。
“够了!”
冷岩被逼到了绝境,猛然爆喝一声,属于筑基后期的强大灵压,轰然爆发,朝着苏辰狠狠压了过去。
“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你杀人的事实!”
“今日,我戒律堂便要将你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竟是要不顾一切,当场动手。
黑色的戒尺之上,灵光爆闪,一股森然的杀机,锁定了苏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飘然落在苏辰身前。
秦诗韵拔剑出鞘,清冷的剑锋,直指冷岩。
“冷执事,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谁给你的权力,对宗主亲封的首席弟子动用私刑?”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
她依旧无法完全相信苏辰,但不知为何,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苏辰,死在冷岩的手上。
冷岩脸色一变,他没想到秦诗韵会公然出面保下苏辰。
“秦师姐,此事关乎宗门铁律,还请你不要插手!”
“我若是非要插手呢?”
秦诗韵寸步不让。
场间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一边是戒律堂执事,一边是宗主之女,谁也不肯退让。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位上的秦天,等待着他做出最终的裁决。
秦天看着对峙的两人,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苏辰,脸上再次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都住手吧。”
他缓缓开口。
“冷执事维护宗门戒律,其心可嘉。”
“诗韵爱护同门,也并无过错。”
“既然此事存疑,那便交由三日后的宗门大典,由执法长老与我,共同审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辰。
“这三日,苏辰便暂居于诗韵的紫竹峰,任何人,不得骚扰。”
话音落下,秦天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这一手,玩得更是漂亮。
既安抚了戒律堂,又给了苏辰一个台阶,还将他安排到了自己女儿的身边,置于自己的绝对掌控之下。
冷岩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收起了戒尺,冷哼一声,带着尸体转身离去。
只是那离去前,看向苏辰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广场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今日发生的一切,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很快,高台之下,只剩下了苏辰与秦诗韵二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秦诗韵看着苏辰,嘴唇动了动,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丹方的来源,父亲的伪善,苏辰的真实身份,无数个谜团,像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困住。
苏辰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率先开口。
“走吧。”
“去哪?”
秦诗韵下意识地问道。
苏辰转过身,向着紫竹峰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去一个,能让你看清所有真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