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承乾的严令下,严正伦当即命人准备了马车,送这二位爷离开。
一个永安伯之子,一个当今太子,无论哪个都绝不好惹,他只想速速将这二位送走,以免节外生枝。
至于他所要做的,则是即刻入宫,将今日公审过程、结果,一字不落的禀明陛下,还有叶同风所作的那篇文章,居安思危,符合国情,还极大可能的为朝廷解决了养兵所需的开支,可谓面面俱全,他也必须呈交给陛下过目!
永安伯生了个好儿子啊。
叶同风这个名字也起得好,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有一种极强的预感,叶同风的作为绝不止于此!
…
“太子殿下,那个,天牢里的事……”
得知李承乾的身份后,再与他共乘一辆马车,叶同风莫名有些拘谨,想为在天牢骂对方是狗的事赔礼道歉。
保命嘛,不磕碜,再说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听叶同风提及天牢的事,李承乾立即想到二人的赌约,一时间目光躲闪,不敢与对方对视,他能不能把耍赖、将这件事情搪塞敷衍过去?
但念头刚刚产生的瞬息,他又想到,他堂堂一国储君,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若他连这点小事都失信于人,今后还怎么令满朝文武及天下万民信服?
于是,他牙一咬,心一狠,完全豁了出去,“之前在天牢,是孤狗眼看人低。”
“?”叶同风一愣,明显惊讶于这位太子的言出必行,“殿下,你……”
“在天牢中,你我二人曾经立赌,若你能证明是祝怜君抄袭舞弊,孤就承认是自己狗眼看人低,孤愿赌服输……咳咳。”李承乾面色发红,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看李承乾践行承诺,叶同风没有丝毫嘲笑与得意,反而一脸钦佩,“太子殿下愿赌服输,信守承诺,哪怕丢脸也不肯失信于臣,纵观历史,臣从来没有见过哪一朝的国君或太子有殿下这般品性……”
“臣对殿下之敬佩犹如淘淘江水,臣相信,大业有殿下这样的储君,今后必然繁荣昌盛,太平无忧,横扫八方!”
“你认真的?你不觉得孤丢脸?”李承乾狐疑。
叶同风道,“殿下今日能为信守承诺舍弃个人颜面,未来就能为天下万民不计一己得失,殿下之品性光风霁月,臣自叹不如,放眼天下,如殿下这般品性高洁之人,也难寻一二……”
在叶同风的彩虹屁吹捧下,李承乾也已经完全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丢脸了,叶同风说的对,他是光风霁月,品行高洁!
如他这般品格优异的人,天下间也难寻一二。
这世上最懂他的人,非叶同风莫属,就连父皇都得靠边儿站!
“那个,叶同风,孤还有一事问你。”李承乾正色道。
“殿下请讲。”叶同风道。
李承乾缓缓开口,“你是真的觉得强兵是兴国唯一之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居安思危……你那篇文章,孤也大致看了,说实话,孤很欣赏你,只是你知道的,父皇老了,已经不比当年之骁勇,现在的他最忌兵戈,你那策论当真能被他采用?”
普天之下敢如此直率的说陛下老了的,李承乾绝对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
叶同风讪笑两声,他们父子不睦,可别拉自己去当炮灰啊,“呵,呵,殿下言重了,陛下如今正值盛年,何来老了一说?至于殿下所言之陛下不复当年骁勇,那是因为现在的大业初定,陛下身上背负着大业历代先祖打下的基业,做任何抉择,都必须慎之又慎。”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显然并不满意叶同风的答案,他幽幽一叹,“罢了,孤知道,你们都屈服于父皇的淫威,不敢说真话,便不强迫你了,不过,父皇是年迈胆小,还是慎之又慎,孤心中自有定论,你说服不了我!”
“……”叶同风没有说话,从李承乾的话中,他能感受到,这位年少轻狂的太子殿下对于他的父皇很是不满。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想死,更不会参与这个危险的话题。
“殿下,永安伯府到了,我先行一步,有缘再见。”看到马车临近永安伯府,叶世安连忙跳下马车,逃之夭夭。
然而,正当他以为能松一口气的时候,李承乾的声音却再度从身后传来,“你那么急做什么?孤与你一同去永安伯府。”
“?”叶同风瞬间蹙起了眉,回头紧盯着李承乾,“殿下该不会是和陛下闹了别扭,想离家出走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承乾道,“怎么?你不欢迎孤?”
“那倒也不是,只是……”叶同风正思考着用什么借口拒绝李承乾。
可对方却十分豪爽的挎上了他的肩膀,“既然不是,那就走吧,正好,有孤给你撑腰并力证你在公堂之上优秀的表现,永安伯才不会罚你。”
“……”貌似,他也不是那么需要,叶同风腹诽,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李承乾一同回了永安伯府。
此刻,永安伯府内已经挂满了白绫,府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哭声不断地从内部传来。
“谁死了?”李承乾下意识发问,然后又满脸担忧的看向了叶同风,“不会是你爹永安伯吧?”
靠?
要不要这么惨?好不容易摆脱了科举舞弊的罪名从大牢出来就丧父?
叶同风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却见,伯府上下都着丧服,跪在一口棺椁前,而他记忆中的便宜老爹,则趴在那棺椁上哭。
“风儿,你说我叶家世代武将,你何故非得科举?”
“科举考不上也就罢了,你为何还一定要抄袭舞弊……这下好了,我叶家的香火是彻底断在你这里了……”
“你还狠心到连一个后都不给我叶家留……若非为夫年迈,这等美差也轮不到你,可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叶英雄涕泪横流,伤心欲绝。
身侧,三名老友一边劝慰,一边狠狠的唾骂叶同风。
“是,同风这小子也太过分了,自己找死还不给叶家留香火,哎……”
“不然这样,今日公审结束、他被发落之后,老夫寻一些畜生配种的烈性春·药,买通狱卒下到他的饭菜里,然后你再让那七名女子去?”
“对,叶家至少得留个后才行!不是我说,英雄啊,你叶家世代忠烈怎么就生了叶同风这么个混不吝的?当初我等都劝你多留几个种,实在不行矮子里拔英雄也行,你非要征求叶同风那臭小子的意见!他懂个狗屁的家族荣辱,历代兴衰?”
三名老友都对叶同风颇负微词,这些年,叶英雄对这个独子的溺爱他们可都看在眼里,就知道照这样下去,叶同风一定会被养废。
之前多次劝诫,叶英雄不听,现在好了……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想必,此刻,叶英雄的心中也十分后悔对叶同风的溺爱与轻纵……
看着三位世伯竟在自己家中说自己的不是,叶同风目光一凛,冷声开口,“几位伯伯,背后论人长短可非真英雄啊!”
“我等说的都乃肺腑之言,忠言逆耳,再说了,我们说话关你屁……”叶英雄的几位老友都是武将粗人,听到有人插话,当即就爆了粗口。
然而,当他们转过身来,看清楚说话之人竟然是叶同风后……
他们全部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叶同风不是被提公审了吗?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
这小子,该不会是越狱了吧?
武昌侯陈冀勃立刻就要拉着叶同风去认罪伏法,“叶家小子,不是我说,虽然你叶家世代忠烈,但也经不起你这么嚯嚯,先科举舞弊,又越狱,不想害死你爹的话就速速随我去大理寺自首伏法,不然,老夫就把你绑了去!”
安国伯刘勇、大将军吕为也都与陈冀勃所想一致,认定了叶同风是越狱出逃,三人形成合围之态,要将叶同风拿下,送去大理寺。
就连叶英雄也无可奈何,“儿啊,别怪为父无情,为父实在是救不了你……”
“你放心,爹一定会求陛下给你个痛快的死法,这么多年来爹对你不错吧?你能不能在去自首前,给永安伯府留个后?就当是爹求你了……”
叶英雄的话落,那七名女子纷纷上前,恳求的望着叶同风。
不是,在大牢里自己不是让他们从伯府支钱,去留随意吗?她们怎么还没走?
还有,大理寺那是何等地方,便宜老爹和三位伯伯未免也太高估他了吧?
从大理寺越狱,他不要命了?
“……爹,三位伯伯,我没有越狱,此案是祝怜君抄袭污蔑我,严大人已经当堂恕我无罪,而且,他已携卷宗入宫,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广而告之。”叶同风道。
“?你确定没有发烧?京中第一才子祝怜君抄你?”不待永安伯发话,陈冀勃便道,“小子,你别和我等玩花样,你爹宠溺你,可我三人和他是至交,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叶家被你害死。”
“对,休想欺骗我等!”刘勇也咬牙切齿,一副要随时冲上来将叶同风拿下的架势。
“……”对于这几个莽夫(当然不包括便宜老爹在内),叶同风已经懒得解释了,只能看向李承乾,“太子,你来永安伯府不是为我撑腰,作证的?”
“关键时刻,你倒是说句话啊!”
“啊?哦!”经过叶同风的提醒,李承乾才反应过来,永安伯府没有人死,这棺椁是为叶同风准备的,他清了清喉咙,道,“不错,孤证明,经大理寺审判,叶同风无罪,是祝怜君抄袭污蔑在先!”
“严正伦已经入宫禀明一切,相信父皇很快就会给永安伯府一个公道!”
此刻,陈冀勃、刘勇、吕为三人才注意到了李承乾的存在。
太子竟真的跟着叶同风一同来了……
永安伯也一脸震撼与惊喜,“也就是说,风儿不用死了?永安伯府不用绝后了?”
李承乾用力的点头,“不但如此,令郎还分别做出了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诗与文,如果父皇不眼瞎的话……必然会重用令郎。”
李承乾的话,惊呆了所有人,不是,叶同风这小子,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们确定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