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家已经出了一个秀才的前提下，江砚白这个要求听上去还算比较靠谱。
江长丰呵呵地应了一声。
当着孩子的面，戴清苗也没有不给自家男人留面子。
江砚白躺在床上，披着被褥浅浅睡去。
……
江家的夜渐渐深了，外面盛夏时节，蛙鸣声时不时传来，奏成一首美妙的乐章。
“爹那边能答应吗？”
戴清苗一脸忧心忡忡地问道。
“肯定能行。”
江长丰咬了咬牙，再度开口，随后又给自己打气，“爹在家里面做事一向都挺公允的，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嗯。”
戴清苗听了这话，心里的石头顿时放下了大半。
装睡着的江砚白竖着两只耳朵，听到这儿，也便放下心来，渐渐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大清早，江家人围坐一团，吃着麻面馒头，就着一碗热乎乎的稀粥，填饱了肚子。
众人正准备起身去忙今日份的农活。
忽然间，江长丰直起身来，瓮声瓮气地开口道：“爹，我家砚白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也该收拾收拾，去村子里刘秀才那边开蒙上学了。”
“爹，您看咱们什么时候把这事定下来，给夫子的束脩也准备好送过去。”
江长丰一开口，就想把这事给拍板定下来。
江老爷子面露迟疑，先看了一眼老二江景然。
江景然虽然屡考不中，但终究是江家上下的一个希望。
人活着就得有个盼头。
可老大这么多年为家里忙前忙后，难得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还是为了江家的孙辈，这事要是拒绝，家里恐怕得闹得鸡飞狗跳。
“要真送孩子去读书，也不该是砚白，应该是毅儿才对。”
江老太太忽然插了一嘴，不咸不淡地开口，“毅儿自幼跟在老二身边，耳濡目染，早已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送到村子里的私塾，也能领先同龄人，日后才好为咱们江家谋好。”
江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把江砚白的表哥江毅往前一推。
在老太太的示意下，江毅板着一张小脸，硬着头皮，拿起毛笔，很快就在桌前写下了几个大字。
“看到没有？”
江老太太见状，不免得意地说。
江老爷子做事一向公允，可江老太太在家里面一向偏心小儿子，连带着江砚白这个长房长孙也不太受她关注。
江砚白正准备自告奋勇上前，也写出几个大字。
如今大顺朝的官方文字传到此处，已有将近半年时光。
他早已烂熟于心，自然能轻松写出面前的文字。
可就在此刻，江长丰腼腆的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意：“要是毅儿也想去私塾上学，那就把家分了。
我们家送砚白上学，老二一家送毅儿上学。
反正老二如今得了个秀才的功名，每日的束脩、油灯钱也能挤出点，让毅儿去私塾上学也能办得到。”
江砚白看着老爹，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实在没想到，平日里一向不爱出风头、一板一眼做事的老爹，会在这件事情上下这么大的决心。
再看一眼母亲戴清苗，此刻亦是挺胸抬头，一扫平日里的那副窝囊气。
一家人里，老子得挺直腰杆做人，妻儿老小才能吐出胸口的那股浊气，清清白白、顶天立地。
江砚白见状，也就暂时退了下去，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出“好戏”。
这边，老二江景然还没开口，江老爷子就横眉冷竖，拍案而起：“分什么家？你们爹我还没死！我这把老骨头一日不死，这个家你们就甭想分！”
面对江老爷子的这番话，江长丰憨厚地笑笑，却并不退缩，其他人也就更不敢开这个口了。
见状，江老爷子大叹了一口气，只能说：“家里多攒些钱，送去王家管事那边疏通疏通。家里的钱就这么多，老二明年再去府城考一次，要是考中了，家里日子自然能好起来，也不用愁这些事儿了。
要是考不中，以后就别再考了，安安心心在村子里或县城里找份活儿干。
有你这个功名在，咱们江家总归能比平常人过得好点。”
“老二，你这边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老爷子板着脸，把事情掰开揉碎仔细安排好后，又看向了如今江家所有人手心里的一块宝——江景然。
“一切都听爹的。”
江景然脸上虽有遗憾，但说话做事还算周到，并没有为了一己之私就一条道走到黑，“只是委屈砚白和毅儿，要再多耽搁一年了。”
江景然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即又带着几分歉意的目光看向江砚白。
他这位二叔爱书成痴，本性是好的，就是读书读得有点魔怔了，如今被江老爷子一棒敲醒，能说出这番话，也是在江家众人的意料之内。
若江景然真是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江老太太或许会因溺爱小儿子而不管不顾，但作为江家一家之主的老爷子，却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家里供江景然读书这么多年，父母该尽的情分早就够了。
“也对不住二叔。”
抱着这样的心思，江砚白低着头，同样开口说道。
随后。
江景然摇了摇头，便离开了众人桌前，赶忙回到屋内，继续温习功课、复习书卷去了。
如今的他，可就只剩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江砚白看着这位二叔离去的背影，心里虽有些不忍，却也没有助他一臂之力的打算。
二叔这人其实还不错。
可最大的问题是——他江砚白哪来那么多关于八股之道、科举之策的知识？
又如何能对那些复试、童生、秀才、举人等功名的章程规矩知晓得一清二楚？
要是贸贸然把这些告诉二叔，很容易被这古时的人当作鬼神附体、发了疯，然后活活烧死。
为了自己的小命，江砚白只能先按兵不动。
家里的大事商量完了，江老爷子狠狠瞪了老大江长丰一眼：“还有事没？
没事就下地去。
家里这一大家子的吃喝用度，还有如今又多了两个孩子的束脩钱，要是不好好干活，这一大家子可就全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