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爷子没好气地说着。
江长丰听了,依旧嘿嘿一笑,做出一副老实人憨厚的姿态。
今天,江长丰下到地里干活极为卖力。
他想着儿子也能读书了,也能有朝一日取得跟老二一样的功名,自己苦一辈子没什么,可儿子不能跟着自己一起吃苦。
有了奔头,这人做起事情来才更有动力。
大人们都去做事了,就连戴清苗和江砚白的二婶卫红霞,也都在自家院子里做着各种杂活。
孩子们力气太小,又怕压弯了腰,所以就在院子里四处玩耍,或者在村子里到处跑着玩。
村子里多数娃娃日常会去抓鱼摸虾。
此刻,江毅拿着石子,一脸郁闷,鼓着腮帮子将石子像飞镖一样丢到湖内,溅出一层层的水花,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意。
他古怪地看了江砚白一眼:“砚白,你真想读那劳什子的书?爹爹有半屋子书?每次看那些书,我脑瓜子都嗡嗡的,压根看不明白。
要我说,爹考到秀才就已经很不错。
听说咱们私塾里的刘夫子,每隔几天家里都能吃上一顿荤腥。”
一提到肉,江毅小嘴馋得很,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对于江毅这个表哥,江砚白也没什么恶感。
家里一家老小就那么点钱,平日里生活节俭再正常不过,大家都在为各自的前途奔波,本就没什么好指责的。
江家人都还是挺淳朴的。
“可只有读书,考了秀才、举人,乃至更高的状元、探花郎这些功名,家里的日子以后才能越过越好。”
见面前的江毅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江砚白笑了一声,便用他能听得懂的话解释了一番:“现在咱们家三天能吃一顿荤腥。
可要是二叔考了举人,那就顿顿都能吃荤腥,中午吃鸡肉,晚上吃大鹅腿,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还可以吃香喷喷的肉包子。”
被江砚白这么一描述,江毅的哈喇子直接流了下来,那晶莹的口水一滴一滴,跟串葡萄似的往下挂,全都落到了面前的浅水湖中。
“可爹怎么还没考上举人?”
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传来,直接把江毅从刚才美好的幻想中叫醒了。
江毅摸着不停作响的小肚子,一脸埋怨地开口道,“都考这么多次了,傻子也该考上了。
反正我肯定不是读书的料,要是以后砚白你考上举人当了大官,可一定要让我这个表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知道不?”
江毅一边说着,一边勾着江砚白的脖子,又是一脸神往地开口。
对此,江砚白乐呵呵地应下。
只要能走上科举这条路,江砚白有自信,就算不能三元及第、童生榜首、秀才魁首,在举人功名之上也能做到探囊取物。
虽说不敢保证能独占鳌头,但榜上有名,江砚白还是有信心做到的。
……
此刻,在清水村之上的南宁县王家。
如今王家的家主乃是全县为数不多的几位举人老爷之一,也是清水村江家极其向往的存在。
举人功名意味着可以免去名下田地税赋,在古代,苛捐杂税繁多,因此在各个地方州府衍生出了不少农户将土地投靠举人的现象。
农户得了便利,举人更是得了一笔钱财,投靠的农户越多,举人名下的土地自然也就越多,只需几年,积攒万贯家财更是轻而易举。
若是举人填补了官职的空缺,到地方为官,起步便是七品知县,虽说只是个芝麻小官,但对古时百姓而言,已是一方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爷了。
地里的庄稼忙完了,寻了个空隙,江老爷子领着长子江长丰、二子江景然,还有膝下的两个孙儿,一起来到了王家府宅。
门前两个大狮子威武霸气,眼前朱红色的大门更是让众人一时不敢上前。
进了府内,江景然秀才的名声,以及江家以前与王家的香火情分,还是有些用处的。
不多时,王家那位举人老爷——王青山,也是姗姗来迟,来到众人跟前。
“江老爷子,许久未见了。还有景然兄、长丰兄。”
王青山面对江家众人,热情招待,面上没有半点架子。
众人纷纷见礼。
江老爷子说明了此行众人的来意。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王青山,眉头微微皱起,“唉”地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换做往年,不过是要一个书童罢了,你我两家之间的情分,这是小事儿。
可今时今日,我家那不孝子,也到了该前往私塾的年纪,所以我备好了薄礼,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进了陈夫子门下的私塾,成为了那里的一名学子。”
“陈夫子?”
听闻此名,江景然已是大惊失色,忙得起身,面色陡然激动,“莫不是那位昔日在京都之内名震天下,后又被尚书亲自款待,奉为上宾的一代大儒?
怎么会在我南宁郡县之内?”
江景然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青山浅浅露出笑颜:“说来也是巧,陈夫子虽不是我南宁县本地人,但其夫人却是本地人。
陈夫子早年从家中闹翻,所以到了年老之时有了归乡之心,便落户在了这南宁县内。
也正因为如此,这书童的名额在县里可不少人盯着。”
“难道景然兄和江老爷子不是为此事而来?”
江景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下,王青山脸色再次变得笑容满面:“若非如此,那便好办多了。
凭借你我两家之间的情分,莫说是区区书童之名,即便给两位贤侄安排,在那私塾之中占据名额亦是不在话下。”
“那这书童的名额,就真的没有半点其他机会了吗?”
江景然又问道,看那模样,连他自己似乎也都想拜入那位传闻中的陈夫子门下。
江砚白见了,心中暗道,大儒的教导或许对寻常学童有用,可对自己而言无非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罢了。
眼见江景然都这么问了,王青山也不太好当面拒绝,便留下一个口子:“既是如此,那便从其他各家所带来的书童之中好生挑选一番。
若能被我家犬子选中,成为他身边的书童,跟着一起去陈夫子门下的私塾,自然是可以的。
若没选中,也不会辜负景然兄和江老爷子今日前来的这一番情意。”
王青山这话说得可谓是进退自如。
而此时!
在这些大人面前,江砚白虽满腹经纶,但也只能听之任之。
毕竟小孩子在这个时代,可没什么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