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朗身子稳坐竹椅，半分未动，面带轻蔑地注视着江砚白单薄的身形：“本少爷凭什么要选你来当书童？
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说着，王朗从面前的书案上抽出一本破旧不堪的书，直接丢到了江砚白前方的木板上，“想当本少爷的书童，学识即便比不了少爷我，也不能太差，否则是你来帮少爷，还是少爷来帮你？”
看着下方的江砚白，王朗眉头挑了挑，眼中依旧是如之前的那般轻慢，并没有真的把江砚白放在心上。
江砚白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了。
有点小聪明而已。
看着面前略微扭曲的书卷封面，江砚白脸上保持着刚进门时的笑意，俯下身子，神色自然地将书卷拿起。
“少爷是要考教些什么？”
他语气平静地问道。
傅老在一旁见了，眼中闪过几道诧异之色，着实没想到江砚白能如此坦然自若。
“此子虽年幼，但心性已非常人。”
管家在内心暗自给出评价。
王朗见没能刁难到江砚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嘴角微微上扬，朗声说道：“此书名为《中庸》，第三卷十五页。
给你一炷香的时辰，能否将这一页的内容全部记下？
若能记下，便算你过关，担当本少爷的书童也勉强算合格，没什么问题吧？”
王朗带着调侃的笑意问道。
傅老挥了挥手，自有下人重新摆好一炷香并点燃。
袅袅香烟升腾而起的那一刻，计时已然开始。
江砚白站在原地，身形未动，翻开面前的《中庸》书卷，快速翻到第三卷的第十五页，从第一个字眼开始往下浏览。
孩童时期记忆力最佳。
且江砚白来到此处天地，可能因着两世为人的缘故，早在家中翻看二叔江景然的书卷时，便已发现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只是往日在家中没什么用武之地罢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炷香的时辰刚到，王朗不知何时已走到江砚白身前，抬手就将那本平日被他用来垫桌脚的破旧《中庸》一把抽出。
确认好江砚白刚才看的书卷页数后，王朗先看了一眼，随后继续考教：“现在，可以背诵了。”
王朗学着家中族学里平日夫子的姿态，迈着方步，一手背在身后，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可这一切。
随着江砚白朗朗上口、口齿清晰地念出那一页的内容时，王朗方才翘首以盼、想要看一出好戏的得意脸色陡然变得僵硬凝固。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江砚白的语速并不慢，不急不缓之间，竟已是将方才那一页的内容通篇朗读完毕。
“你真背完了？”
王朗嘴巴张成了“O”形，呆若木鸡的脸庞盯着江砚白，久久不敢相信。
此时，管家傅老也上前拿过王朗手上的书卷。
他虽不能清晰记住江砚白所背诵的内容，但大致对照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
他开始从书本上的内容进行对照。
察觉到管家的意图，江砚白浅笑一声，随后便又再次吟诵了第二遍。
“竟是过目不忘之能，神童之才！”
管家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此刻。
他再看向江砚白的目光已不再似方才那般随意，而是多了几分敬重。
在古时，有才能的读书人地位崇高。
如今江砚白所显露出来的这般惊艳，再加上家中确实有一个秀才功名的二叔，日后最低也能谋个秀才的前程。
若是更进一步考取举人功名，那就和他们王家老爷王青山一般无二了。
这样的人，哪怕此刻还只是个孩童，只要中途不夭折，日后必定会在大顺王朝发光发热，最低也能有个举人功名。
管家将江砚白安置在这房内，随后给少爷使了个眼色。
示意王朗可以同江砚白好好相处一下。
管家不敢停歇，连忙将此事告知在后宅之内本就关注着书童一事的老爷和夫人。
……
书房之内，红袖添香。
夫人陈淑华砚台磨墨，力道刚好。
老爷王青山在案几之间，于面前淡黄色的宣纸之上挥毫泼墨，留下了“宁静致远”四个大字。
“老爷的功力比之以往又精进了不少。”
陈淑华轻声夸赞道。
她身为这王家的当家主母，如今已年过三十，却依旧半老徐娘，容貌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韵味。
在平日注重保养的情况下，眼角的皱纹并未显现，成熟的风韵反而更令人神往。
“夫人亦是如此。”
王青山嘿嘿一笑。
夫妻二人情动意浓之时，不速之客管家来到了这书房之外，高声禀报道：“老爷、夫人，书童一事该定下了，且此人竟有过目不忘之能！”
一听此话，王青山哪里还顾得上家中夫人，心神激动之下忙推开书房大门，一脸急切地追问道：“此事当真？”
“不敢欺瞒老爷。”
管家赶忙说道。
王青山不得不信，脸色变得凝重，随后又多了一份喜悦之色。
自历朝史书记载，庙堂文人中有过目不忘之能的，皆为当世神童。
而在这些神童未发迹之时。
他王家若能与其交好，日后必定能借此更进一步，受益无穷。
“此人是谁？”
心情大好之际，王青山不忘再度追问。
管家不敢隐瞒，说道：“就是刚才老爷领来的那江家二郎，江砚白。”
“哈哈哈哈！”
王青山当即忍不住大笑出声，“江家清贵之名，恐怕在这孙辈确实要梦想成真了。此事当浮一大白！”
王青山谈笑间，同身旁的夫人陈氏快速赶了过去。
……
同时！
房间之内，王朗眼神复杂地注视着江砚白。
就这么一小会儿。
他已像个小大人似的老气横秋地唉声叹气了。
“说，你是不是之前就读过这本书？”
王朗微眯着眼，开口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