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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


第7章 血纸飘进东院,她把刀塞进绣鞋

夜风穿窗,那片沾血的纸片轻轻落在案前,像一片从地狱飘来的落叶。

烛火猛地一晃,映得那行字忽明忽暗——“北境布防图已交周尚书,三日后夜袭边关,事成,程临序首级可换千金。”

谢梦菜指尖微凉,却稳稳拾起纸角。

血渍干涸发黑,字迹潦草颤抖,确实是谢明远的笔迹无疑。

可她眉心却缓缓蹙紧。

不对。

谢明远是朝中老狐狸,掌吏部十余年,连奏折都从不亲笔誊抄,生怕落人口实。

如今竟将通敌卖国这等诛九族的大罪,写在一张薄纸上,还让它随风飘进她的院子?

她垂眸,目光落在纸边缘那道细微的焦痕上——不似撕裂,倒像是从火中抢出。

记忆骤然回溯。

白日祠堂,谢家众人跪地哭嚎,赵嬷嬷提着炭盆靠近香案,袖口拂过火堆时,她曾嗅到一丝极淡的墨香。

那香味不属寻常墨锭,而是掺了松烟与麝的贵重书墨,唯有谢明远书房才有。

她猛地抬眸,唤来贴身丫鬟小桃:“昨夜焚香的余烬,可还留着?”

小桃一愣,忙从铜盆底捧出残灰。

谢梦菜亲自执银针拨开灰烬,指尖一凝——果然,夹层中藏着半片未燃尽的纸角,边缘焦痕弯曲,与血纸上的一模一样。

她将两片残纸拼合,笔迹断口严丝合缝。

她笑了,笑得极轻,也极冷。

这哪是什么通敌铁证?

分明是谢家与周尚书联手设的局。

先焚伪信造“意外”,再让血纸随风入院,诱她惊慌失措去质问程临序。

只要她一句质疑出口,夫妻反目,程临序心寒,她便成了挑动边将内乱的祸水——届时,谢家便可顺理成章将她“大义灭亲”,甚至借机削了程临序兵权。

好一招借刀杀人。

她将血纸仔细收进袖中,神色如常。

翌日清晨,雪停风止,她命人请来韩统领,只道:“昨夜有刺客潜入东院,此物遗落案前,恐事关重大。”

韩统领接过血纸,眉头紧锁。

谢梦菜垂眸,指尖在纸角轻轻一抹——无人察觉,一滴无色药汁已悄然渗入纤维。

“将军刚归,京中耳目如蚁,”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有些事,需让他亲眼所见,而非听我辩解。”

韩统领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抱拳领命而去。

当夜三更,南墙角门。

寒雾弥漫,枯枝轻颤。

两道黑影悄然翻墙而入,动作轻巧,直扑东院偏廊。

可还未近院门,四周火把骤然亮起,京畿卫精兵如鬼魅般围拢,刀光如雪,杀气冲天。

两名刺客被擒时仍在挣扎,其中一人袖中滑出一封密信,纸张质地、墨色,与那“血书”一般无二。

信上赫然写着:“事成之后,谢氏之死归罪程临序,周府许你全家脱罪。”

程临序闻讯赶来,玄色大氅染着夜露寒霜,脸上无怒,却冷得令人胆寒。

他亲自提审,刑未加身,刺客已因剧痛咬破舌尖,却始终不招。

直至昏厥前,唇间逸出半句呓语:

“……李绣娘……说夫人必信……”

空气骤然凝固。

程临序缓缓抬头,目光穿过长廊,落在东院门前。

谢梦菜不知何时已立于廊下,一袭素白裙裾裹着纤瘦身形,手中握着一双新绣的红缎绣鞋。

鞋面以金线勾出并蒂莲,针脚细密,鞋尖微翘,像是随时要踏风而去。

她迎上他目光,指尖轻轻抚过鞋尖,仿佛在触碰某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谢梦菜迎上他目光,缓缓将绣鞋递出:“李绣娘今晨来送新衣,手抖得厉害。我留她喝茶,她杯底有苦杏仁味残留。”她指尖轻点鞋尖,声音如雪落青瓦,轻而冷,“这双鞋是我让她带回府的‘回礼’,里面缝了薄铁片,若她再被逼送毒物入府,便可当防身利器。”

程临序接过绣鞋,指腹摩挲过鞋内那道微不可察的硬棱,眸色骤沉。

他征战沙场多年,见惯刀山血海,却从未见过这般手段——不伤一人,不动声色,却已将生死之机悄然逆转。

她不怒,不惧,亦不逃,只把刀藏于绣履,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风掠过回廊,吹动她袖角一线银线,像暗夜里蛰伏的刃。

他凝视她良久,终于低声道:“你早知她是细作?”

“不是早知。”她垂眸,指尖轻轻拂过并蒂莲的花心,“是她送来的第二双鞋,针脚歪斜,与前日风格不符。且她总避着光站,像是怕人看清她眼底的惊惶。”她抬眼,目光清冽如寒泉,“一个绣娘,怎会怕光?除非她夜里常走暗道,瞳孔久不见天日。”

程临序沉默。

他忽然想起边关斥候传讯时说的那句话——“敌营最怕的不是猛将,是那种静得像影子、却能听见风里杀机的人”。

原来她便是那样的人。

翌日,李绣娘“暴病”不出,闭门谢客。

流言四起,说她中了邪祟,夜夜梦魇哭喊。

谢梦菜却亲自提了药食,踏雪而来。

屋内药味浓重,炭火将熄。

李绣娘蜷在床角,面色青白,双眼红肿,像被噩梦啃噬过的残叶。

见谢梦菜进来,她猛地一颤,几乎要滚下床去。

“都退下。”谢梦菜淡淡道。小桃关门落锁,守在门外。

她走近床边,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轻轻放在枕畔。

火光映照,兵部朱印赫然在目。

“你兄长已被周家放出,是真的吗?”她问。

李绣娘一震,泪水猝然滚落,哽咽点头:“他们……说只要我再送一次香囊入府,便放他走……可我昨夜去接人,只见了一具裹尸布……”

谢梦菜神色未动,只将文书推得更近:“这是你兄长的赦令副本。若你愿供出幕后之人,我保他下一纸真令,活命离京。”

李绣娘猛然抬头,眼中燃起绝望中的火光。

她颤抖着伸手探入发髻,抽出一根素银簪子。

簪头空心,旋开时,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缓缓展开——

其上墨线细密,勾勒出一道蜿蜒地脉:自周尚书府地窖始,穿墙越户,终至城南某处,末端画着一座织机轮廓,旁注小字:“寅时三刻,灯灭三盏”。

谢梦菜指尖抚过那行字,眸底寒光微闪。

窗外,雪又落了下来,无声覆盖了将军府的飞檐翘角。

而东院深处,那双红缎绣鞋静静躺在妆台之上,金线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仿佛预示着一场尚未揭开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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