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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宫宴风波(下)

窗棂合上的瞬间,殿内的风停了,可那股凝滞的尴尬却像化不开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苏清晚低着头,耳尖却能清晰捕捉到周围压抑的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后背发僵。

谢珩倒是旁若无人,端起酒杯自斟自饮,可那双眼睛,总像黏在她身上似的,时不时扫过来,带着一种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探究。苏清晚被他看得心烦,索性将脸埋得更低,只盯着面前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银耳羹出神。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声打破了沉寂:“苏妹妹,方才谢小侯爷那般维护,想来妹妹定是受了委屈。姐姐敬你一杯,权当替谢小侯爷赔个不是,也盼着妹妹身子早日康健。”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李婉柔。她是柳如烟的手帕交,此刻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走到苏清晚面前,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

这话说得极妙,明着是敬酒赔罪,暗地里却把谢珩的“维护”和苏清晚的“受委屈”绑在一起,句句都在往“两人关系匪浅”上引。更刁钻的是,她手里端的是烈酒,而非女眷惯常喝的果酒。

苏清晚心头一紧,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疏离的笑:“多谢李小姐好意,只是我身子不适,实在饮不得酒,还望海涵。”

“哎呀,妹妹这是不给姐姐面子吗?”李婉柔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声音拔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不过是一杯酒罢了,难道还能比妹妹的身子金贵?再说了,有谢小侯爷护着,就算喝多了,也有人送妹妹回府不是?”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有人故意拉长了调子:“李小姐这话在理,谢小侯爷对苏小姐的心意,谁看不出来啊?”

“就是,一杯酒而已,苏小姐何必这么扫兴?”

苏清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气又急,指尖攥得帕子都变了形。她知道,这杯酒无论喝不喝,她都落不到好——喝了,等于默认了这些污言秽语;不喝,就是不识抬举,还要被人说仗着谢珩的势摆架子。

李婉柔见她窘迫,眼底的得意更甚,将酒杯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苏清晚的唇边:“妹妹快喝吧,别让大家等着呀。”

苏清晚下意识地往后躲,胸口的滞闷感又涌了上来,喉咙发痒,忍不住想咳嗽,却被她死死忍住了。她看着李婉柔那张虚伪的笑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瞬间,一道身影“嗖”地一下从旁边窜了出来,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啪”的一声脆响,谢珩一把夺过李婉柔手里的酒杯,动作又快又狠,吓得李婉柔“呀”地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李小姐这么热情?”谢珩掂了掂手里的酒杯,挑眉看向李婉柔,嘴角噙着一抹痞气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想灌酒啊?早说嘛,冲爷来就是,欺负一个病秧子算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他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酒液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浸湿了颈间的锦缎,添了几分野性的张扬。他将空酒杯往旁边的侍女托盘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轻响,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李婉柔,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酒我替苏小姐喝了,李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下次想找人喝酒,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人都配给苏小姐敬酒的。”

这话比刚才关窗时更嚣张,几乎是明着告诉所有人:苏清晚是他谢珩护着的,谁也别想动。

李婉柔被他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回嘴,只能咬着唇,委屈地看向柳如烟。

柳如烟坐在原位,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表哥这是做什么?李妹妹也是一片好意。”

“好意?”谢珩嗤笑一声,走到苏清晚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脸色发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却缓和了些,“不能喝就说不能喝,忍着做什么?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苏清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一愣,随即涌上一股怒火。他以为他这样是在帮她吗?他这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猛地抬头,想斥责他几句,可目光触及他刚刚放下酒杯的手时,却愣住了。

谢珩正收回手,指尖微微泛白,许是那杯烈酒太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就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苏清晚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担忧。

那担忧不是装出来的,带着一种真实的焦灼,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眼底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又迅速被他惯常的痞气掩盖。

他在担忧什么?担忧她被人欺负?担忧她喝了酒伤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清晚压了下去。她别开脸,语气冰冷:“谢小侯爷真是好兴致,连别人敬我的酒都要抢着喝。只是不知,这算不算‘失礼’?”

谢珩被她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生气,只是低声道:“总比看着你被人欺负强。”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周围的宾客早已炸开了锅,虽然没人敢大声议论,可那交头接耳的声音、暧昧的眼神、了然的笑容,却像无数根刺,扎得苏清晚坐立难安。

“看吧,我就说他们俩有事……”

“谢小侯爷这是把苏小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吧?”

“啧啧,这‘强占’的架势,真是毫不掩饰啊……”

这些话像毒蛇一样钻进苏清晚的耳朵里,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的咳嗽意再也忍不住,猛地侧过身,剧烈地咳了起来。

“晚晚!”国公夫人连忙拍着她的背,满脸担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先回府吧?”

苏清晚咳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她一秒钟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不想再承受那些异样的目光,不想再和谢珩扯上任何关系。

国公爷见状,立刻起身向皇帝告罪:“陛下,小女身子不适,恐难再陪宴,臣带她先行告退。”

皇帝看着脸色苍白、咳得直不起腰的苏清晚,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眼神里藏着担忧的谢珩,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准了。让苏小姐好生休养。”

“谢陛下。”

国公爷扶着苏清晚,快步向殿外走去。苏清晚低着头,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经过谢珩身边时,她刻意加快了脚步,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

可她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走出紫宸殿,被凛冽的寒风包裹。

殿内,谢珩望着苏清晚消失的背影,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刚才那杯烈酒灼烧着喉咙,可心里的焦灼却丝毫未减。他看到她咳得那么厉害,看到她眼底的抗拒和难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

他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他只是不想看到她被人欺负,不想看到她为难,可每次出手,似乎都只会让她更生气,更难堪。

“表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柳如烟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你这样,只会让苏妹妹更讨厌你。”

谢珩没理她,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眼底的担忧被一层浓重的烦躁覆盖。他转身,也向皇帝告了罪,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紫宸殿。

他得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了。管她会不会更生气,管别人怎么看,他只想确认她是安全的、舒服的。

夜色深沉,宫门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谢珩骑在马上,望着国公府马车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了。

而马车内,苏清晚靠在软垫上,咳嗽渐渐平息,可心头的乱绪却越来越浓。谢珩抢过酒杯时的霸道,反讽李婉柔时的张扬,还有他放下酒杯那一瞬间,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这一切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搅得她不得安宁。

她不明白,这个总是惹她生气、让她难堪的纨绔,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一瞬间的担忧,如此在意。

马车在雪地里缓缓前行,车窗外的世界一片白茫茫,像极了她此刻混乱而迷茫的心情。她知道,经过今晚的宫宴风波,她和谢珩之间,怕是再也摘不清、绕不开了。

而这场由谢珩掀起的风波,究竟会将她带向何方,她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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