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看着从这辆虽然不认识，但是一看就很贵的轿车里下来的儿子，眼睛瞪得溜圆。
一时都忘了反应。
陆建国其实是知道陆恒在城市里干活挺累的。
去年过年回家，他专门看过陆恒平时穿的棉鞋。
鞋跟快磨平了，一看就是总跑总折腾的主。
因此，对于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小伙是自己儿子这事，陆建国还是有点不相信。
这小子真开上这么好的车了？
你在市里不是送外卖吗？
现在送外卖都能买得起车了？
陆恒看着父亲那副又惊又疑、还带着点不敢置信，以及三分喜悦喜悦的统计图复杂表情，也没解释。
转而轻松地笑了笑，随后声音清晰地给父亲解围：
“爸，我那辆老宝马开腻了。
前段时间不是听您念叨说奥迪这牌子稳重、技术好吗？
我就给卖了，换了这辆奥迪，开着确实不错。”
而这话一出，陆建国顿时觉得脸上倍儿有光。
刚才有些佝偻的腰杆，直接不自觉地挺直了。
他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故意板起脸，拿出当爹的派头训斥道：
“你这孩子！
净瞎折腾！
那宝马不才开几年吗？
说卖就卖，真是有钱烧的！”
嘴里话是这么说，但那语气里的骄傲和舒坦，藏都藏不住。
这可不是以前的纯吹牛逼，这是有实物支持的真牛逼啊！
爷俩这一唱一和，反倒显得一旁的赵老蔫此刻尴尬得脚趾抠地。
老头手里那根准备递出去的烟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陆恒赶紧适时地转向他，笑着打招呼：
“赵叔，挺长时间没见了，您这身板还不错啊？”
“啊……是，是，恒子回来了啊。”
赵老蔫讪讪地笑着，下意识就把手里的烟往陆恒那边递。
陆恒却抢先一步，从口袋里摸出那包刚拆开的九五之尊，抽出一根递给赵老蔫：“赵叔，您抽我这个。”
赵老蔫接过那支烟。
他倒是没见过，可是光看烟盒，估计这烟也不能便宜。
干了一辈子活的粗憨手指摩挲着细腻的烟纸和独特的滤嘴，感觉这烟烫手得很。
把烟往耳朵上一夹，没敢抽，他小心翼翼地问：
“恒子，这……这烟得多少钱一盒啊？”
“没多少钱，您拿着抽就是了，我这儿还有。”
陆恒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把那大半包九五之尊直接塞到了赵老蔫手里。
他小时候上学，没少偷赵老蔫家里的沙果吃。
给爹装足了面子，陆恒便转头对父亲说：
“爸，上车吧，咱回家，妈该等急了。”
而陆建国却摆摆手，脸上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得意。
“你开你的车先回去，你妈在家呢！
我……我溜达溜达，买完肘子就回！”
陆恒知道父亲这是还想在老伙计面前再“无意”地炫耀一下，就跟钓鱼佬钓到鱼了迷路一样。
也就点点头，钻回车里：
“行，那您快点，我妈肯定念叨了。”
说完，一手升上车窗，奥迪车无声地滑走了。
而看着儿子和车走远，陆建国这回顿时感觉走路都带风。
大步流星的走着路，一旁的赵老蔫赶紧凑上来，一脸惊奇加羡慕：
“老陆！你行啊你！
你儿子真在城里干大买卖呢？
这车，这烟……”
陆建国一挑眉，下巴微微抬起：
“那还能有假？
我早就说了，我儿子有出息！”
先别管儿子这车是怎么来的，他老陆家的种，肯定干不出来缺德事。
只要有这点，管他车是咋回事呢。
陆老头就是这点好，相信自己的孩子。
当初陆恒说要去城里闯闯，也是他认头去得。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了村口老王家的肉铺。
老王以前在城里国营店干了两年，后来公私分化，他年纪大了回村开了个小铺子，手艺好，东西实在。
“老王！在家没？”
站在门口，陆建国中气十足地喊道。
老王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看到陆建国笑了：
“哟，老陆，咋又来了？
今天要点啥，还是干豆腐？”
“今天不买干豆腐！”
陆建国大手一挥。
“给我来个肘子，挑个大的，肥瘦正好的！”
老王诧异了一下，随后一边熟练地进屋挑肘子，一边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家里来且（东北话的客人）了？”
说着，他又扭头朝后面喊了一嗓子。
“老大啊！后面再捞俩肘子出来，快卖没了！”
陆建国闻言，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
“什么且！我儿子回来了！”
“哎呦！恒子回来了！那是得整点好的！”
老王也是看着陆恒长大的，听到陆恒回来了，自然也开心。
笑着把挑好的大肘子称重、包装。
“四十七，给四十得了。”
陆建国付了钱，提着肘子，心满意足地往外走。
而这时，一旁的老赵就没有跟上，而是赶紧跟老王使了个眼色，凑到柜台前。
老王有点好奇：
“咋了老赵？”
而老赵压低声音，带着兴奋：
“老王，老陆他儿子回来了！
开着老大、老气派一辆车回来的！
就那种……扁扁的，叫啥来着，反正一看就死贵！”
老赵说着，又一拍脑袋，掏出刚才陆恒给他的盒九五至尊递给老王：
“哎，老王你在城里待过，见识广，你瞅瞅这烟，一盒得多少钱？”
老赵抽了一辈子都是卷烟，他一辈子就认识两种成盒的盐，一种是华子，请客用的高档货。
另一种是吃席的时候用的红双喜。
而老王接过烟，仔细看了看包装和烟支，咂咂嘴：
“南京啊，包装是挺高档……
一般的南京十几二十，这个……瞅着这么精细，估计得一盒七八十吧？”
就在这时，老王的儿子提着两个预留的肘子从后面出来。
把肘子往托盘里一放，一抬头，却一眼就看到桌上那和烟，顿时惊讶道：
“爸，赵叔，行啊！鸟枪换炮啦？抽上‘九五至尊’了？”
老赵一愣，好家伙，这名听挺大气啊：“啥？这烟叫啥？”
“九五至尊啊！”
老王儿子肯定地说。
“这烟可不好弄，一盒得一百多块呢！
绝对是这个！”
说着，他竖了竖自己因为拎着肘子还仗着点油的大拇指。
“哎—呀—！”
老赵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满是震撼。
“一百多一盒？！
我的老天……看来老陆家这小子，是真在城里赚大钱了！
发了！
真发了！”
随后，老赵转头就往外跑。
然而，跑出去没多远，又折了回来。
娘的，烟忘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