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凡对周围投来的种种目光，恍若未闻。
或者说，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微微侧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替上官晴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鬓边碎发，柔声问道：
“慢点走，这太阳还挺毒的，晒不晒？要不要找个阴凉地方先歇歇脚？”
上官晴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抹红霞。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三分羞意，七分却是熨帖的甜，低声道：“你别那么夸张，好多人看着呢。”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看就看呗，”曾布凡笑得坦然，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张扬，“我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我还不能宝贝了？”
“啊啊啊！他叫她老婆！听见没！官方认证！甜度超标了！”一个女生激动地抓住同伴的胳膊。
“这波狗粮…我彻底饱了，看来今天的开学聚餐可以省了。”另一个男生故作夸张地捂住胸口。
“求问，现在回去复读重新考南清，还来得及拥有这样的神仙爱情吗？在线等，挺急的！”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认真”考虑不切实际的计划。
就在这全程的注目礼中，两人神情自若，朝着物理系的迎新摊位走去。
上官晴作为保研生，今天也肩负着迎新的任务，正好与曾布凡同路。
物理系的迎新摊位设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摊位后的学长学姐们显然早已接到了“风声”，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当曾布凡和上官晴的身影出现时，他们立刻像看到了国宝大熊猫般，热情地涌了上来。
“曾布凡同学！上官学姐！这边这边！”
“手续我们基本都预先处理好了，就差签个名！宿舍钥匙也早就准备好了，是条件最好的博士生公寓单间！”
这待遇，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新生的范畴。
曾布凡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一礼貌道谢，接过表格，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刚刚离开纸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从人群侧面插了进来，“曾布凡同学，欢迎来到南清大学物理系。”
曾布凡和上官晴同时转头。
“我是你们的辅导员，周志远。”他伸出手，“以后学习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曾布凡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心底冷笑，面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对方更加“灿烂”且“真诚”的笑容，伸手虚虚一握，一触即分。
“周老师好，久仰大名。”曾布凡语气轻松，“以后在南清的学习生活，看来是少不了要多多‘麻烦’您了。”
周志远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自然，“应该的，分内之事。曾同学情况比较特殊，既是新生，又要兼顾…家庭，”
他刻意在“家庭”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掠过上官晴的腹部，“学校方面会酌情考虑，给予一定的…便利。”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怀，实则是在强调曾布凡的“特殊”，隐隐将其置于规则之外，试图挑起周围其他新生或工作人员可能存在的微妙不满。
上官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语中的机锋，她眉头微蹙，上前半步，与曾布凡并肩而立：
“周老师费心了。布凡的学习，我会以学姐和…家人的身份督促，一定会跟上进度，不劳您特别关照。”
她特意强调了“家人”二字，是对周志远之前暗示的直接回应。
周志远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干笑了两声，试图掩饰尴尬：
“那就好，那就好。上官同学现在已经是研究生，还兼任着部分辅导员的辅助工作，任务繁重，也要多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这话看似是关心，实则是在提醒上官晴注意自己的研究生和助教身份，不要因为私人感情而逾越界限。
人群外围，一个戴着宽大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身影，正死死地盯着摊位前的曾布凡和上官晴。
“曾布凡…上官晴…你们等着…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诅咒，然后像一只受伤的野猫，仓皇而又不甘地挤出了喧闹的人群。
曾布凡的眼角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心中那片冰冷的湖泊，再次泛起讥诮的涟漪。
很好，该来的，差不多都到齐了。牛鬼蛇神齐聚首，倒也省了他日后一个个去对付的麻烦。
这南清大学，果然不会让他“失望”。
接下来的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一路绿灯。
曾布凡很快领到了宿舍钥匙和详细的课程表，又陪着上官晴又去研究生报到处晃了一圈。
所到之处，依旧是无数的目光聚焦和窃窃私语。他坦然接受这一切，甚至偶尔会回应以礼貌的微笑。
“喏，课程表。”
曾布凡将一张打印纸递给上官晴，瞬间切换回嬉皮笑脸的模式，凑近了些。
“上官老师，未来的学业可就拜托您了，还请多多指教，学生我一定努力学习，争取不挂科，不给您丢脸。”
上官晴接过课程表，仔细看了看，然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只是那眼底深处漾开的笑意，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少在这儿贫嘴。第一学期都是基础核心课，强度不小，别以为高考完了就能彻底松懈。大学物理和高中的可不是一个概念。”
“放心放心，”曾布凡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带向自己，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为了咱们家的‘小目标’，我也得拼命努力啊。不然，以后娃的奶粉钱、尿布钱，还有给你买漂亮衣服的钱，谁去挣？压力山大呢。”
这露骨又贴心的话，让上官晴的脸颊红透，宛如熟透的苹果。她羞赧地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力道却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这亲密无间、爱意流淌的互动，再次谋杀了周围无数偷偷举起的手机镜头，同时也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刺穿了暗处某些人布满阴霾的眼睛。
不远处的树荫下，周志远并未真正离开。
他默默拿出手机，调整焦距，对着曾布凡刚刚展示过的宿舍楼号和课程表，清晰地拍下了一张照片。
“曾布凡…”他低声自语，“南清，可不是你用来秀恩爱、玩过家家的地方。这里的游戏规则，由不得你…咱们，走着瞧。”
他收起手机，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曾布凡似有所觉，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周志远消失的那片树荫深处。
南清大学，我来了。
这一次，我带着无可指摘的荣耀，带着誓死守护的爱情，带着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堂堂正正地来了。
所有的魑魅魍魉，所有的阴谋诡计，尽管放马过来。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谁能真正阻挡我走向巅峰的路！
“走了，老婆。”他收回目光，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友和准爸爸，语气轻松而充满期待。
“去看看咱们未来四年的‘战场’和‘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