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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权臣末路4

崇德七年十一月,鳌拜又随饶馀贝勒阿巴泰,毁边墙入掠明境,他指挥本旗兵率先攻破明长城防线,然后,长驱直入,进逼燕京。不久随左翼攻掠至山东,攻陷兖州府及临清、汶山诸县,两路清军复会合于密云,再败吴三桂、范志完援军。崇德八年(1643)六月由墙子岭斩关而出。这一次战役,清军共攻陷明内地城池八十八座,生擒明鲁王朱衣佩等共六王,明宗室死者千余人,掠掳人口三十六万余口,牲畜数十万头,金银财物不计其数。明人说:“清军壬午年(崇祯十五年,崇德七年)之人,直走青齐,及淮而止,所至屠掠一空,祸为至剧……国力耗竭,而事不可为矣。”十月,叙功,鳌拜由一等梅勒章京擢为三等昂邦章京,并受到皇太极非常优厚的赏赐。

功高受抑

崇德八年八月初九,清太宗皇太极突然病逝。满洲贵族内部因皇位继承问题,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意见,并引发了一场斗争。睿亲王多尔衮与皇太极长子肃亲王豪格是皇位的主要争夺者。诸王兄弟有的人支持多尔衮,有的人拥立豪格。两黄旗大臣,坚决拥立豪格。镶黄旗护军统领鳌拜是主要的带兵将领,是参与这场斗争的主要人物之一。

他和黄旗大臣索尼、图赖、图尔格、谭泰、塔瞻等八人,前往豪格家密谋计议,欲立肃亲王为君。又与索尼等人“共立盟誓,愿死生一处”。白旗诸王则力主立多尔衮,双方坚持不下,鳌拜等严加戒备,密令“兵丁守门”。八月十四日,多尔衮在崇政殿召集议立嗣君会议,当日一早,鳌拜与黄旗大臣盟于大清门,誓立皇子,并下令精锐护军“张弓矢,环立宫殿,然后到崇政”,摆出兵戎相见的阵势。在会议过程中,当争论不决时鳌拜与皇太极手下两黄旗将领之辈佩剑而前曰:“吾辈食于帝,衣于帝,养育之恩与天同大,若不立帝之子,则宁死从帝于地下而已。”实则胁逼多尔衮拥立皇子。多尔衮迫于形势,折中提出拥立皇太极第九子六岁的福临即位,由他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共同辅政。这一方案遂为双方所接受。福临即位,改明年为顺治元年(1644)。

多尔衮摄政后,数月之间集大权于一身,擅权自专,打击政敌豪格及其支持者,分化黄旗大臣,附己者加官进爵,重赏重用,其不附己者则遭到冷遇或压制。鳌拜不附多尔衮,因而屡遭摧抑。

顺治元年三月,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帝自缢。四月,多尔衮率大军入关,吴三桂开关迎降。五月初二,清军入北京。鳌拜本是骁将,却未参与入关之役,奉命与济尔哈朗留守盛京。九月鳌拜随顺治帝福临由沈阳至北京。十月初一,福临定鼎燕京,以鳌拜效忠朝廷、勤于政务和英勇杀敌之故,由三等昂邦章京擢为一等昂邦章京。同月,鳌拜随靖远大将军英王阿济格取道陕北,进攻退守西安的李自成大顺军另一路清军,由豫亲王金铎率领由潼关攻西安,两路夹击。阿济格、鳌拜一路由内蒙进入陕北,攻下四城,逼降三十八城。第二年正月十二日,多铎攻破大顺军潼关防线,十八日进逼西安。当时,阿济格、鳌拜一军亦已南下,李自成乃弃西安,由商州经河南向湖广撤退。多尔衮命多铎“仍恪遵前旨,往定南京”,命阿济格“仍遵前旨,将流寇余孽,务期剿除”。阿济格奉命穷追大顺军。鳌拜等分翼出师,水陆并进,于河南邓州,湖北随州、德安、武昌、富池口、桑家口等地与农民军进行了十三次战斗,重创大顺军。六月,追及李自成于湖北通山县,李自成在九宫山遇害,大将刘宗闵被俘杀。明南宁侯左良玉子左梦庚率十二总兵,马步兵十万及大小船只四千余在九江投降。清军攻下河南、湖北、江西、南京所属六十三城。鳌拜虽屡战屡捷,但却并未因大功受赏,反而获罪受罚。

同年八月,阿济格因未遵旨立即班师,并且因奏报尽歼大顺军情形不实,命议处。阿济格是多尔衮之兄、顺治帝福临的叔父,为人粗暴专横,蔑视年幼的福临,称他为“孺子”,并且传令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会同护国统领鳌拜把英王“称上为孺子”的话向众人传布。谭泰徇王情面,并不集众传示。鳌拜听信谭泰之言,“不行集众传示谕辞”,法司议罪:“罚银一百两,此番大功不准议叙。”索尼憎恨谭泰背弃当年盟誓,党附多尔衮,讦告其“违旨背君”。谭泰革固山额真任,谭泰亦讦告索尼。鳌拜因庇护索尼,又一次获罪,几乎被革职。黄旗大臣从此矛盾加剧,鳌拜、索尼、图赖等与谭泰的嫌隙越来越深。

顺治三年正月,鳌拜、图赖讦告谭泰于分道攻取西安时,曾遣人谓图赖曰:“我军以道路远险,是以后至,南京可让我军取之。”谭泰为邀军功不择手段,鳌拜、图赖等认为应该把谭泰处死,多尔衮下谭泰于狱,意在庇护,而对不附己之鳌拜等则更加摧抑。

同年,鳌拜又随承靖远大将军肃亲王豪格往征四川张献忠大西军。三月,豪格抵西安五月,向汉中进发。当时原李自成部将后降清复叛的贺珍,有众二万余,围汉中府。鳌拜与多罗贝勒尼堪等大破贺珍,把他一直追到湖南。十一月,清军至四川南充县,时张献忠弃成都率全军北上抗清,列营凤凰山。鳌拜率精锐护军为先锋,由降清的张献忠部刘进忠作为向导,清军侦骑直抵大西军营前。张献忠于仓促中“随即骑马出营,未穿盔甲,亦未携长枪,除短矛外,别无他物,同小卒七八名并太监一名奔出营外,探听满兵虚实”,与清军侦骑遭遇,叛徒刘进忠“认明果是献忠,满兵即发箭射之”,大西军大乱。豪格奏报说:“鳌拜等奋击,大破之,斩献忠于阵。臣至,复分兵四出,破贼营一百三十余处,斩首数万级,获战马一万二千二百余匹。”清军分路追击溃退的大西军。鳌拜与李国翰等追至遵义、夔州、茂州。四川荣昌、隆昌、富顺、内江、资阳等州县均为清军攻占。大西军遗部在孙可望、李定国率领下退入云贵,继续抗清。

击破大西军,杀死张献忠,鳌拜又居首功。然而非但未受赏,却反而论死。有人说攻打张献忠大西军时有人冒功争赏,鳌拜坐军中详勘不实,“应革职,罚银一百两”。三月,贝子托齐讦告郑亲王济尔哈朗当年拥立豪格,后又庇护豪格诸罪状。鳌拜等人在皇太极死时拥立豪格及皇子的种种活动同时被揭发。多尔衮欲兴大狱,将牵连诸人齐集质询,定鳌拜与济尔哈朗以及诸人同谋,“曲徇肃王豪格”,应论死。但顺治帝颁诏赦免了他,允许他纳罚金赎罪。豪格亦论死,多尔衮将其幽系,不久死于幽所。四月,侍卫廓步梭又讦告鳌拜等在皇太极死时“擅发兵守门”,再一次论死,改革职为民,得旨免革职。

议政大臣

顺治五年十一月,鳌拜随英亲王阿济格统兵驻守大同。阿济格追逼粮草,任意杀戮。十二月初三,大同总兵姜骧乘机举兵反清,山西各州县多有响应者。其时,农民军联合南明永历政权抗清,在湖广、广西节节取得胜利,江西总兵金声桓、广东提督李成栋亦倒戈反清,中原大地再一次形成抗清高潮。大同反清威胁北京,多尔衮决定亲征。第二年三月,鳌拜与端重亲王博洛会攻大同,守军以锐卒直冲清阵,谋夺红衣大炮,鳌拜指挥部下击退敌兵。姜骧部将杨震戚率万余人猛攻镶蓝旗营地,鳌拜率蓝旗军兵迎击,展开激战,杨震威被打败。又有援军五千由大同北山至,进逼清军,打算解大同之围。鳌拜率精兵破其一营,追奔逐北,姜骧闻援兵至,遂率千余骑出城接战,鳌拜复率军迎击姜骧,大同之围终莫能解。清军挖长壕围大同,同时分兵剿杀响应姜骧各城,鳌拜战于忻口,攻晋祠、汾州、克孝义县。九月,大同被围日久,城中“兵民饥饿,死亡殆尽,余兵无几”。姜骧部将杨震威等合谋斩姜骧,并其兄姜琳,弟姜有光,开城投降,以姜骧首级献于阿济格军前,大同的叛乱遂即平定。

顺治七年七月,摄政王多尔衮在患病之时,暗示内大臣锡翰让顺治帝到他宅第探视,锡翰领会他的意图,清顺治帝幸临。但多尔衮又以擅请皇上罪名论锡翰之罪。鳌拜了解其中情形但不敢多言。殊不料多尔衮又以鳌拜“见非不举”治其死罪,后免死罚赎,由一等精奇尼哈番降为一等阿思尼哈番。顺治七年十一月,多尔衮死,顺治帝亲政。第二年正月,鳌拜与其弟巴哈并为议政大臣,复晋一等侯。鳌拜在多尔衮摄政期间,三次论死,有功不显。顺治八年二月,济尔哈朗等讦告多尔衮生前谋逆诸罪,顺治帝福临命“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多尔衮被削爵,党附诸人有的被处死,有的被革职。被多尔衮长期摧抑者如遏必隆等人上书申诉冤枉。顺治九年二月,鳌拜也向皇帝控诉,“自陈劳绩,因忤睿亲王意,屡抑战功”。顺治帝认为,鳌拜“军绩颇多,且为国效力多年,其功甚懋”,应从优叙议,由一等侯升二等公。在审讯党附多尔衮的巩阿岱,锡翰等人时,鳌拜、索尼等人曾经盟誓“一心为主,生死与共”,为福临所闻知,鳌拜忠于幼主深得福临欢心,视为心腹。四月,“以鳌拜总管侍卫”,授领侍卫内大臣,遏必隆管銮仪卫,与索尼并为内大臣,诸人于是成为福临所倚重的黄旗元老重臣。

鳌拜既是议政大臣,又是领侍卫大臣,得参议大政,随侍帝侧,位列公爵,权势日增,成为清政权的核心人物。顺治十三年,鳌拜疏奏:“大阅讲武,国之至重也。自太祖、太宗以来举行已久。今请酌古准今,三年一次大阅。”鳌拜意欲使八旗劲旅保持传统,常备不懈,以确保江山社稷,故深得顺治赏识,“得旨允行,并著为令”。从此,“大阅”成为有清一代定制,以后各省督抚亦三年大阅营伍。同年十一月,鳌拜以前攻城时所受的战伤发作,卧床不起。顺治帝亲临探视慰问,十分关怀,被认为是殊劳。顺治十四年冬,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染病,福临朝夕省问侍候,鳌拜也昼夜半劳。博尔济吉特氏病愈之后,福临谕吏部:“皇太后圣体违和,朕晨昏省侍,鳌拜等近侍护卫,昼夜勤劳,食息不暇,朕所亲见。今皇太后圣体康宁,中外欢庆,鳌拜等同朕省侍,勤劳罔懈,深中嘉悦,宜分别嘉奖,以示鼓动。”加鳌拜少傅太子太保衔,因其弓马娴熟,命教习武进士,技艺精湛优异者,或留充侍卫,或由兵部选授副将、参将等官职。

辅政擅权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八,福临去世,遗诏以第三子八岁的玄烨嗣位,由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政大臣。居辅政大臣之首的索尼历事太祖、太宗、世祖三朝,多经历内外大事,老谋深算,但已年迈多病。苏克萨哈与鳌拜本为姻亲,但二人意见多不合,并且由于苏克萨哈隶多尔衮所将正白旗,索尼对他很为厌恶。遏必隆懦弱平庸,遇事无主见。因此鳌拜虽居四辅政之末,却因以上种种原因得以擅权。螯拜与内大臣费扬古有嫌隙,其子侍卫倭赫故而不尊敬鳌拜,鳌拜对此怀恨在心。康熙三年(1664)四月,倭赫在景山、瀛台擅骑御马,又用御弓射鹿,螯拜论罪将倭赫斩首,其父费扬古也牵连,定费扬古“怨望”罪名,将其子尼侃、萨哈连处绞,籍没其家产给予鳌拜弟都统穆里玛。从此鳌拜专权妄为,网罗羽翼,朋比结党,触犯自己者辄置之死地。顺治定圈地时,八旗土地各按左右翼次序分给。多尔衮专权时欲移驻永平,故将原属镶黄旗地给予正白旗,而给镶黄旗地于右翼之末,保定、河间、涿州等处,虽然因地有肥沃与贫瘠之分,但两旗之人二十余年来,对此已习惯,各安生业。康熙五年正月,鳌拜因与辅政大臣正白旗人苏克萨哈矛盾日深,以原镶黄旗地为正白旗所占,故立意更换。索尼因憎恶苏克萨哈支持鳌拜,昏庸透顶的遏必隆随声附和。鳌拜遂命户部及直隶总督、巡抚主持其事。直隶、山东、河南总督朱昌祚会同直隶巡抚王登联,实地勘测,旗人与民人都不愿意调换。王登联上疏云:“臣同部臣东往丰润、平滦等地,看到荒凉极目。民地之待圈者,寸壤未耕,旗地之待圈者,半犁未下,恐明岁青黄不接,无从得食,此旗人与百姓并困之情形也。”“百姓情形更有难于见闻进。自圈地之令一传,知旧业难守,有米粮者已粜卖矣,士民千百上书呈请停止圈换,旗人也因计较肥瘠不愿圈换。”总督朱昌祚也上疏说:“京东各州县一闻圈丈,自本年秋收之后,周遭五百里,尽抛弃不耕……京东各州县合计旗民失业者不下数十万人,田荒粮竭,无以次生,岂无铤而走险者?!”二人上疏请示圈换两旗土地一事应予停止。户部尚书苏纳海亦“候明旨进止”,对圈地事不予办理。鳌拜听到他们的议论,大发雷霆,认为三人阻挠圈换,是有意违抗其命令。为此兴起大狱,杀大臣以立威。以苏纳海拔地迟误之罪,朱昌祚、王登联“纷更妄奏”将他们处死。康熙这时虽然年幼,但很有主见,也明白这其中的许多事理,他知道鳌拜这样做是因为“苏纳海始终不阿其意”,朱昌祚、王登联疏奏旗民不愿圈换地亩,坚守不移,是阻挠其意,因此,一定要把他们置于死地。康熙认为这样一件事情杀三大臣太过分,因此就亲自召集四辅政大臣询问。然而螯拜在康熙帝面前,欺他年少,大声咆哮,甚至攘臂挽袖地威吓,坚持将三人必置重典,索尼、遏必隆也同意,只有苏克萨哈一声不吭。但康熙坚持原则,始终未允所奏。谁知鳌拜胆大妄为,竟假传圣旨将三大臣绞杀,又追论已死之苏克萨哈旗人额附英武尔代罪,以泄其忿。康熙知道后,只能暗恨在心,因大权掌在鳌拜手中也无可奈何。

康熙六年正月,康熙帝玄烨14岁,索尼对鳌拜的专权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年老多病,且鳌拜已将宫廷禁卫及京师卫戍掌在手中,因而对其也是没有办法。在万般无奈之中,他提出“世祖皇帝十四岁应亲政”。六月,索尼病故,由于14岁亲政是清祖制所定,故此鳌拜也没办法阻拦,再则他认为自己大权在握,也无所谓。七月初七,康熙按祖制“躬亲大政”,辅政大臣“仍行佐理”。十三日,苏克萨哈上疏请解辅臣任,愿往守顺治陵寝。苏的提议如成立,鳌拜同样也要交出辅政之权。因此他大怒,指使党羽议决将苏克萨哈应凌迟处死,族诛。康熙“知鳌拜等怨苏克萨哈数与争是非,积以成仇,与其党羽班布尔善等构成其罪,必欲置之极刑,坚执不允所请”。鳌拜竟然气势汹汹,与康熙攘臂强争累日,最后竟强逼康熙同意,将苏克萨哈处绞,诛其旗。

鳌拜权势炎赫,与其弟都统穆里玛,侄侍卫塞木特、纳莫,大学士、内大臣班布尔善,吏部尚书阿思哈,户部尚书马尔赛,兵部尚书噶褚哈,吏部侍郎泰壁图,都统济世哈等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朝内外大事均在家中议定后施行,根本不把已亲政的康熙放在眼里。他甚且常常在康熙面前或高声质问,或呵斥部院大臣,施威震众;又将部院衙门各官于启奏之后,康熙已经签署同意的奏章再带往家另议另行。鳌拜恐有人弹劾,禁言官上书。有人窃其马,鳌拜捕杀盗者,竟然将御马群牧长同时斩首。鳌拜欺凌年轻的皇帝,气焰嚣张,康熙深感其“欺朕专权,恣意妄为”,决意清除鳌拜集团。但是鳌拜党羽遍布内外,若明降谕旨,外廷拿问,“恐不免激生事端”,不仅不能除掉他反而可能受其害。因而康熙不露声色,采用欲擒故纵,办法在底下加紧谋划。六年,命鳌拜于二等公外加赐一等公,以其子那摩佛袭二等公爵。七年,加太师,其子那摩佛加太子少师。鳌拜对康熙也并不放心。有一天,他假装得病,要康熙亲往问候。康熙临其府第,至被榻前,御前侍卫和公托见鳌拜脸色有变,乃急趋榻前,揭开卧席,见藏有利刃。康熙年少老成,怕鳌拜狗急跳墙,因而神色不变地笑曰:“刀不离身乃满洲故俗,不足异也。”但立即回宫。康熙决意早日擒拿鳌拜。但是鳌拜孔武有力,武艺精湛,久经战阵,捉拿他并非易事。于是选身强力壮之小内监和一批王公亲贵子弟,日习布库(即摔跤),训练了一支亲信卫队。鳌拜或入奏事,康熙与小内监相搏,并不回避,鳌拜以为少年皇帝贪玩好弄,不以为意。同时康熙在底下与其舅舅索额图等一批近臣密谋善后等事宜。一切计议停当,一日,康熙请鳌拜入内让习武少年将其擒之。鳌拜入内后康熙一声令下,十数小童一拥而上,将鳌拜摔倒在地,关进大狱。

康熙八年五月十六日,命议政王大臣勘问鳌拜罪行,大臣会议审实鳌拜罪状三十条,认为“逆恶种种,所犯重大,应将鳌拜革职,立斩。其亲子兄弟,亦应斩,妻并孙为奴,家产籍没,其族人有官职及护军者,均应革退,各鞭一百,披甲当差”。康熙召鳌拜至,问其有何话说。鳌拜自知罪孽深重,希冀不死,他恳请皇帝“看他为救他的祖父太宗留下的伤疤”。康熙看到鳌拜创伤,念其历事太宗、世祖,效力有年,战功颇著,不忍加诛,命革职,籍没拘禁,其子亦免死拘禁。同党内大臣班布尔善、尚书塞得本、阿思哈等多人处斩,鳌拜不久死在监狱中。康熙五十二年,康熙帝复念鳌拜战功卓著,追赠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以其弟巴哈孙苏赫袭爵,苏赫死,仍以鳌拜孙达福袭。雍正复赐鳌拜一等公,世袭罔替,加封曰:“超武”。

和倚任极专

和(1750~1799),原名善保,字致斋,姓钮祜禄氏,满洲正红旗人。他的高祖尼雅哈纳曾以军功被赐“巴图鲁”称号,并赐封轻车都尉世职。他的父亲常保曾任福建副都统,封一等云骑尉。

和出身于一个有相当的地位的八旗官僚家庭,他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在童年时代在就和弟弟和琳在家中接受私塾先生的启蒙教育,后兄弟二人一同选入北京咸安宫官学学习。这所学校最早是雍正帝提议创办的,主要是为了培养内府的优秀子弟到乾隆年间,除继续招收内务府子弟外,还招收了八旗官员优秀子弟入学。到这里来学习的学生都是经过严格的选拔,不但要品学兼优,而且长相要俊秀。和生性机灵,记忆力尤其好,在咸安宫官学学习期间,他不仅背熟了《四书》、《五经》,而且满、汉文字水平也提高得相当快。此外,还掌握了蒙文与藏文。当时的著名学者袁枚曾称赞和氏兄弟二人知书达礼,聪慧机智。和虽然为中等官僚家庭子弟,但由于他父亲长年在外做官,开销较大,又因为他们兄弟俩与继母关系不很融洽,因此手头并不宽裕。为此在学习期间,兄弟二人曾与家人刘全四处借钱,以支撑他们在咸安官学数额不小的花销。

乾隆三十四年(1769),和正是弱冠之年,完成了咸安宫学业,这时的和风度翩翩,仪表非凡,他上学时就被身居高位的英廉看中了,英廉把他的孙女嫁给了他。英廉是内务府镶黄旗人,雍正十年(1732)中举,当时已是刑部尚书兼户部侍郎和正黄旗都统的高官,有了这样的姻亲靠山,和自然是仕途顺利了,也就在这一年,他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及后在英廉的帮助下,和被挑选去给乾隆皇帝当銮仪卫听差。这差事虽然品位不高,但能接近皇帝,如果能得皇帝的青睐,那以后的前途就无可估量了。正因为如此,和便处处留神,伺机博得皇帝的好感。

机会终于来了。乾隆四十年的一天,乾隆帝要外出,侍卫人员一时找不到“黄盖”。这惹得乾隆老大不愉快,他借用《论语》中的一句话问道:“是谁之过?”其他侍卫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只有和明白皇上的意思,他引用古书上的一句话回答道:“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乾隆帝见这个青年侍卫声音嘹亮,一表人才,于是怒气顿然消失,问他说:“你读过《论语》吧?”和恭敬地回答说:“读过。”乾隆帝又问了他的家世、年龄等情况,和一一作了回答。乾隆帝见他口齿伶俐,很是赏识,遂将和提升为侍卫。

和升为侍卫以后,和乾隆接近的机会更多了。他凭着自己的机灵,留神观察,对乾隆帝的脾气、心理、好恶等等,了如指掌。他费尽心机,想方设法使乾隆帝满意,对乾隆帝的心思真是看得准,摸得透。据说有一次顺天府乡试,题目照例由皇帝“钦命”。和通过宫内太监,了解到乾隆帝在命题时,信手翻《论语》,当第一本快翻完时,忽然似有所悟,立即提笔命题。根据这个情况,和揣摩一番,说:“这次肯定要考《乞醯》这一章。”后来考题发下时,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原来这一年是乙酉年,“乞醯”两字中正好分别包含着“乙酉”两字。由于和生性乖巧,办事能干,深得乾隆帝的欢心,其职务从此也就迅速升迁,第二年正月升为户部侍郎,三月,升为军机大臣,四月,兼任总管内务府大臣。

乾隆四十年,和受命赴云南处理李侍尧贪污案,这一次的办事进一步显示了他精明强干的能力,由此更加得到了乾隆帝的倚重。李侍尧是清初功臣李永芳的后裔,他的父亲曾任户部尚书,他自己曾任户部侍郎、广州将军、两广总督,案发时为云贵总督、武英殿大学士。由于出身显赫,加上位高权重,他把很多大臣都不放在眼里,对和自然也不屑一顾。这一年,云南粮道、曾任贵州按察使的海宁,被解职务,调任沈阳奉天府尹。海宁趁入京谢恩的机会向和揭发了李侍尧贪污的问题。和由于平素就看不惯李侍尧,因而趁此机会向乾隆帝加油添醋地把李贪污问题申述了一番。乾隆帝便委派他到云南查办此案。和一到云南,第一步就是把李的管家拘捕,严刑拷问,获得了李侍尧贪污营私的第一手材料,进而迫使李侍尧俯首认罪。在处理此案的过程中,和并了解到云贵两省吏治腐败,各府州县财政亏空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于是当即写了一份详细的奏折派人送呈乾隆帝。乾隆帝阅后,相当满意,在和回京的路上即任命他为户部尚书兼议政大臣。回京后,和又向乾隆面陈了云南盐务、钱法、边防等方面的问题,并提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建议,这一下,更使乾隆对他刮目相待,于是又授他御前大臣兼都统。

乾隆四十二年,和兼步兵统领。四十三年兼任崇文门税务总督,总管行营事务,补镶蓝旗满洲都统旋又授正白旗都统,领侍卫内大臣。四十四年乾隆帝亲赐和长子丰绅殷德,并把心爱的小女儿和孝固伦公主许配给他。固伦公主当时仅六岁,喜欢作男孩子打扮,每次见到和,就称他为丈人,和听后更是美不胜收。在这以后,乾隆帝对和更是宠信无比,各种殊荣纷纷落到他的头上。同年,授户部尚书,《四库全书》馆正总裁四十七年封太子太保,四十八年任国史馆正总裁四十九年授一等男,五十一年授文华殿大学士,五十三年授三等忠襄伯,乾隆晚年、嘉庆初年任首席军机大臣兼管吏、户、刑三部,嘉庆三年封为一等公爵,成为集军政财大权于一身、权倾朝野的权臣。

和“为人狡黠,善于逢迎”,作为皇帝的近臣与姻亲,他非常会投乾隆之所好,想乾隆之所想。乾隆喜欢作赋吟诗,和在闲暇时就经常作诗习字,奉和乾隆的诗作。他现存的集子《嘉乐堂诗集》中就有不少应制奉和的作品。清代诗歌评论家钱咏评论他的诗律妥切,颇有佳句。和不仅精通满、汉文,而且通晓蒙、藏文,并能用蒙、藏文为皇帝拟诏书,当时的满汉大臣中,像他这样通晓四种文字的并不多。乾隆好巡游,多次离京巡幸江南,东巡祭祖,朝拜孔庙,不管走到哪里和总是和他形影不离,随侍左右,借这些机会,曲意讨好乾隆。他还利用长期主管户部和内务府掌管钱财的大权,扩建圆明园和避暑山庄供乾隆享乐。扩建后的圆明园方圆三十里,拥有一百五十多所精美的楼殿,四十个风景区,是乾隆极为满意的游乐与休憩场所。至于平日对乾隆生活上的服务,那更是体贴到家,无微不至,乾隆年岁较高,偶感风寒便咳嗽。每当上朝遇到乾隆咳嗽,身任首辅之臣的和便当着文武大臣,为这位老迈的皇帝手捧唾孟。这种体贴与周到,使乾隆对和的信任与喜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四位皇子。后来乾隆退位当太上皇,嘉庆这位新登基的皇帝对和也得退让几分。嘉庆“平居与临朝,沉默持重”,不喜不怒,谨小慎微,“凡于政令,惟是听,以示亲信之意”,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使和不起疑心。

植党营私

和官居高位之后,大肆培植亲信,树立私党。他的弟弟和琳是生员出身,只是由于和当朝,前后任过杭州织造、湖广道御史、吏科给事中、内阁学士、工部左侍郎、工部尚书等职。乾隆六十年,贵州、湖南两省爆发苗民起义,和琳任云贵总督前往镇压,于嘉庆元年病死于军中。死时身兼光禄大夫、兵部尚书兼都察院都御史、四川总督数职。

和琳的亲家苏陵阿举人出身,为人贪赃无能,由于他是和琳的姻亲,和对他着意提拔,曾任兵部、工部、户部侍郎,后又升为户部尚书、两江总督。在两江总督任上,他公开贪污受贿,臭名昭著,接见属员时竟恬不知耻地说:“蒙皇上圣恩,命我这老头来捞点棺材钱。”嘉庆二年和公然把他荐举为东阁大学士。这时的苏陵阿已八十多岁,耳朵已聋,眼睛全花,连一举一动都需人携扶,被人称为“活傀儡”。和的老师吴省兰、舅父明保都被安排担任要职。吴省兰曾为和塾师,因为和的关系,他被任命为学政,并担任乡试的考官,嘉庆初年被和安排到皇帝身边记录诗稿,充当和的密探。和的舅父明保既无资历又无学识,和竟把他安排当汉阳知府。明保凭借和这个外甥作靠山,气焰嚣张,当地官员对他又恨又怕。乾隆曾接见过他,对他那种窝囊样极瞧不上眼。一次他向和问起明保的出身、仕履等情况,和胡乱编造了一通,居然也把乾隆蒙骗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见和深得乾隆宠信,于是就卖身投靠,与他狼狈为奸。如乾隆孝圣皇后的侄子福长安。福长安的父亲曾任户都尚书、军机大臣,大学士,封为太子太保,死后赠郡王,是乾隆朝代的一位名臣。福长安本人也娶了皇族女为妻。由于他年轻貌美,深得乾隆喜欢,由侍卫逐渐升为军机处行走。他见和位重势高,使依附于他,甘心听从他的摆布,和曾荐他代理自己的户部尚书职务。两人在一起,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和贪赃枉法的罪行他知道得最多也最清楚。和事发之后,嘉庆帝多次启发他揭发和的罪行,他充耳不闻,甘心充当和的死党。福长安的小舅子湛露,是个连满语都说不好的混混儿,因为福长安与和的特殊关系,湛露被和安排为广信知府,在一次考核政绩的“京察”中,和特意将他列为“保送一等”。

和独揽大权,胡作非为,一些忠直大臣由此倍感愤慨,有的甘冒风险对他进行弹劾。但和凭仗乾隆作后台,对谏臣进行打击、陷害。乾隆五十年监察御史曹锡宝弹劾和管家刘全仗势营私、衣服车马僭越朝廷礼制规定,当时和正在承德避暑山庄陪侍乾隆,他先看到了奏疏,马上将刘全召来,安排他迅速将超制的房屋车马拆散,把有关衣物隐匿转移。然后由和向乾隆呈上一份奏疏,说他对刘全已进行审讯,曹锡宝所告之事都不符合实际,恳请朝廷派人查处。

乾隆阅疏后,便下了一道谕旨,说和家人刘全长期在崇文门为主人代办税务,他本人的收入也不菲,即便有些积蓄也属常理,至于盖造几十间房屋住,车马服用稍有润饰,也属人之常情。谕旨并指责“曹锡宝弹劾刘全是隐约其辞,对和旁敲侧击”。乾隆还令有关官员和曹锡宝本人一道到刘全家查验证实,不能徒作“无根之谈”。由于刘全住宅衣物已经转移和“加工”过,曹锡宝等人前往查验一无所获。在这种情况下,曹本人感到十分尴尬,面对乾隆的压力与和的淫威只得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言语失当,请求治罪。乾隆命令他革职留用。曹锡宝受此打击,精神上从此一蹶不振,后郁郁而终。

监察御史谢振定对和的罪恶行径也耳闻能详,对他的爪牙倚仗和专横霸道,尤其深恶痛绝。一次他带着士兵巡视京城,见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闯,谢振定令车停下,一问知乘车的人原来是和的妾弟。谢振定大发雷霆,命士兵将他从车中拖出,用皮鞭痛加抽打,并当场将马车烧焚。围观的士民人人拍手称快,和闻讯后,对谢振定忌恨在心。几天后,便指使亲信捏造罪名对他参劾,并罢免了他的职务。

乾隆帝晚期,对和更是倚任极专。凡收到揭发和的材料统统都交给和自己处理。结果就是使上奏书的人遭来横祸。如陕西一个读书人冒死给乾隆上书,揭发和贪赃枉法的罪行,乾隆将此信转给和,结果此人全家遭和党羽戕杀。

史称和“用事将二十年,威福由己,贪默日甚。内而公卿,外而藩府,皆出其门”。而纳贿谄附者,多得重要之职中立不倚者,难免潦倒敢于揭露、指陈其罪行的人则被其置于死地。

招权纳贿

和除总揽军政大权外,并先后任户部侍郎、户部尚书,内务大臣等职,长期管理户部三库及崇文门关税关监督。他长期利用手中的大权,肆无忌惮地聚敛财富,大发横财。

和管辖的内务府负责宫廷服用、食物、武装守备等方面的事务,内廷和皇帝的一切开销都由内务府所供应。乾隆一生好大喜功,尤其喜好外出游玩。和作为内务府的负责官员,为了满足宫廷奢靡的开支,他借各种机会对各级官吏和豪绅大加敲诈勒索,和本人则借机掠夺。各地进贡的礼品或外国使臣朝贡的珍宝,首先都得经过和这一关。乾隆每次从中不过收取十之一二,大部分都被和吞占。时间久了,和家中的奇异珍宝比皇宫的还要多,如大宝石、珍珠串的数量,就是内宫的数倍。他家所藏的一颗大珠比乾隆御用的皇冠顶珠还大。至于户部、内务府的太宗钱财都是由和任意支配,这是一笔糊涂账,而乾隆对此也是从不过问。有一次,两广总督孙士毅出使安南回来,在宫门外等侯乾隆帝接见,被和撞见了,和问:“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孙士毅回答:“是一个鼻烟壶。”和拿过来看了看,是用一个大如雀卵的明珠雕琢而成的。和爱不释手,便说:“你能否割爱……”孙士毅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很为难的说道:“可惜昨天已奏知皇上了,待会就要敬呈,如何是好呢?”和脸色微微一变,冷冷地说:“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当真!”过了几天,和又碰见孙士毅,洋洋得意地说:“昨天我也得到了一珠壶,你看看怎样?”说着就递将过去。孙士毅一看,正是他进献的那一个,就说:“这是陛下将我进献的那个珠壶赏给大人了。”和哈哈一笑。事后,孙士毅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根本不是皇上赏给他的,而是他通过同党从宫内盗出来的。

和孝公主的异母兄弟七阿哥,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碧玉盘,这是乾隆帝最喜爱的一件珍宝,直径有一尺多。七阿哥怕父皇怪罪,吓得惊慌失措,没了主意。七阿哥的弟弟成亲王让他快去找和商量想办法。于是哥俩同去和家。和听完了哥俩的诉说,假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说:“此物人间稀有,我又有什么办法?”七阿哥更加害怕,竟痛哭了起来。后来和答应想法试试。过了一天,和一见面就拿出一个盘子,不但比打碎那一个大,而且更为精美。七阿哥和成亲王感激不尽。此时,他们也了解到四方所进珍品,上等的先入和的手中,次等的才送进宫去。据野史中的有关记载,乾隆末年,各省进贡呈献的东西,和私自侵吞了十之八九,只有十之一二进宫。所以后来嘉庆皇帝在宣布和罪状的上谕里非常气愤地说,和家中的珍珠有二百多串,比宫中的多好几倍,稀世的宝石有几十个,整块大宝石不计其数,都比宫里的好,并下旨将此列入和罪状之中。

和是乾隆皇帝身边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阿桂同掌军机处大权十几年,但阿桂经常奉命到各省赈灾治河,巡察办案,或率军征战,这无疑给和独揽军机处大权造成机会。他行文各省,要各省凡给皇帝的奏折都要先向军机处提交副本,因而,各地大员向皇帝直接奏事的权利无形中被剥夺,全国都被掌握在和的手心里,人人不得不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听。两江总督书麟、闽浙总督觉罗长麟都曾因违忤和,先后被遣戍新疆。从此以后,从朝廷到地方的官吏,上至公卿大臣,下至各省督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纷纷投入和门下,竞相进贡。和是典型的见钱眼开的人,例行公事时,他也要捞一把。他在兵部核算报销时,如不给贿赂,他就找碴不给报销。至于官员想晋升,更需要以钱开道。在和那里,大小官皆有定价,出什么价钱做什么官,例如盐政、河道总督,这是两个最大的肥缺,价码也最高,官员们必须先以“巨万纳其府库”,然后才能得到手。

和曾长期负责议罪银事务。清代的议罪银,实际是为皇帝聚财的措施,又称罚银或自行议罪银,其对象主要是各省督抚、盐政、织造、税关监督等大员。这些人一旦犯了罪,就必须交出罚银,才能够免于或减轻查处。罚银的数额按罪状的轻重不等,但大都是数万或数十万。议罪银的绝大部分都缴入内务府银库,成为皇帝的私人财产的一部分。和作为议罪银的主要负责人,不仅可以很容易地使一部分议罪银落入己手,而且可以借此索贿受贿。由于相当一批官员都担心自己随时被议罪,与其被罚巨款,倒不如趁早向和行贿,因而一旦获罪时,有和从中周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于这些,和从来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乾隆四十七年,山东巡抚国泰、布政使于易简贪污案被揭发,和负责查处。国泰、于易简都是和的党羽,而且在事发前已用大批银两“进献”给和,故此和在查处时,处处敷衍其事,企图使他们蒙混过关在检查该省库银时,预先通知国泰,叫国泰挪移别银充数。只是因为参加办案的另两位大臣紧追不舍,和才没能如愿。

和勒索百官,不仅肆无忌惮,胆大包天,而且价码越抬越高,单是两淮盐政征瑞一人,先后就贿赂和四十万银子。有的则不惜代价购买奇珍异宝,投其所好。江苏吴县有个珍珠商,在每个珠子外面用赤金包裹,增加了珠子的价值,大粒值二万金,次者万金,最便宜的也有八千金。即便如此昂贵,大部分官员还是争相购买,惟恐买不到,他们知道,和每天早晨都服用一粒珍珠,以延年益寿,增强记忆。

不过,向和行贿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曾经有一个山西巡抚巴结和,派他的部下带二十万两银子专程到京城上门献礼,但是进献无门,和府没有一个人来接见他。一打听个中原委,便用了五千两银子作“小费”求见,结果出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奴仆,一开口便问:“黄的还是白的?”口气倨傲得很。要花上五千两进门费,真是“侯门深似海,和府财如山”啊!

和贪财纳贿有一个很明显伎俩,就是经常打着皇帝和朝廷的招牌,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乾隆帝是一个好大喜功的风流皇帝,到处游山玩水,寻欢作乐,晚年更加有增无减。他曾数次南巡,登五台山,祭祀曲阜,东谒三陵,浏览天津,嵩山等地,至于避暑山庄,更是常来常往。他每次出巡,都穷奢极欲,尽情挥霍。再加之连年用兵,大兴土木,使得每年费用超过正常经费亿万之巨。这些事,他很多都交给和安排办理,没有钱支出,他也要和想办法筹措。于是便给和的贪污受贿带来很多机会,同时也带来了方便。

乾隆五十五年,皇上八十大寿,照例由和筹办庆典,这对于他无疑又是一个绝好的发财时机。他把皇宫内外和大小宫殿,均装饰一新。从京城至圆明园,楼台歌榭全部用金银珠翡装点,假山上还设有木偶和尚,开动机关,就自己活动,演出舞蹈。和还行文各省,让他们进献各种珍奇物品贺寿。这时内阁学士尹壮图上疏反对,说各省的库藏都已经亏空,不能浪费钱财。乾隆帝一方面对尹壮图的上疏很不满意,一方面也感到焦虑,和却说:“不会这样吧,何不派尹学士去各地察看一下呢?”乾隆帝当即准奏,派尹壮图前往各地勘察,和又奏请派他的爪牙庆成跟着去监视。而和与庆成却暗中捞足了外快。仅仅是乾隆帝的这一次庆典,就牵动了多少人力,花费了多少资财,主持庆典的和又不知在暗中掠夺了多少!

和的贪婪无厌以及乾隆帝对他的放纵,使乾隆后期的吏治更加腐朽透顶。朝野上下各级官员,一方面畏惧和的生杀予夺大权,另一方面也借机大捞一把,就各自向下级摊派勒索。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一个无比贪酷的大官高高在上,下面的贪官污吏怎能不群起而仿效,更加放肆横行呢?他们层层索贿受贿,贪污腐化,贿赂公行,结成了互相包庇纵容的关系网。有的总督,不仅收受提升官员银两,而且向属员变卖珠子,然后又将珠子收回。山东巡抚国泰,勒索属员八万两,浙江巡抚福崧贪污盐商税银十一万五千两……举不胜举,多如牛毛。

当然,有时候朝廷也抓几个案件查处,但要根除贪官,这根本无济于事。结果,贪污事件越来越多,层出不穷,贪污方法越来越巧,不仅个人贪污,而且上下勾结,串通一气,集体分赃。甘肃被查出的全省官员合伙贪污案中,贪赃千两以上的就有66人之多。布政使王直望家,就抄出金银一百多万两。陕甘总督勒尔谨有个家人叫曹禄,从其家抄出的银子也有二万余两。甚至在奉命查抄王直望资财的查抄者们也从中抽梁换柱,以银换金,以贱抵贵。如查抄底册中列有金条、金锭四千七百四两,而交到内务府的册子中只列金九两三钱,送到内务府时竟连一钱也没有了。

官吏贪污的资财,除直接向百姓搜括外,还大量动用国库,使全国各省府库空虚日益严重。有的前任离职,后任不肯接收亏缺,只好由上司出面说合;有的虽然接收了前任亏空,到自己离任时,照旧亏欠,称作“原装原卸”;有的本来没有亏空,到离任时将库中银钱拿走,名曰“做亏空”。如此这般,不仅处处亏空,而且数字令人瞠目结舌。最后,这些负担都转嫁到人民头上,使国计民生受到严重影响。例如清代的盐政、河工历来是比较富足的,但在和及众多贪官的榨取下,也财政入不敷出,以致河道年久失修,常有洪涝灾害;川楚等地曾因食盐等问题激起民变。与各地财政告急,仓库亏空情况相反的是,和家的仓库却越来越吃紧,盖了一个又一个,仍然不够用,最后来了个“夹墙藏金”,“地窖藏银”。

纸醉金迷

和用贪污受贿得来的大量钱财,大肆进行挥霍,过着极其腐化糜烂的生活。从后来清查他的家产的帐单上看,单就衣服一项,就有貂皮一千五百多张,狐皮一千多张,其他各种上等皮毛不计其数,另有绸缎库二间,各种衣服五千三百多件……真可谓“男人俱是轻裘,女人俱是锦绣”了。

和有三处花园供其玩乐,其中以淑春园为豪华,其装饰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淑春园约在乾隆初年开始修建的,遗址位于今北京西北郊海淀一带。乾隆帝晚年,和权力无比,原来位于城内的宅第尽管一再扩建,但毕竟不太符合其身份和要求了,故此,乾隆帝就把淑春园赐给了和。和成为淑春园的主人之后,将淑春园改名为“十笏园”,这其中寓含的意思就是怀揣十笏、手掌大权。和不惜重金,对全园进行了一次大改造。掘地为湖,叠石为山,修建成了一座山水相间、风景宜人的园林。内部的建筑仿照圆明园的布局,据说和圆明园中的蓬岛、瑶台如出一辙。园内遍植名花异草,房屋式样均依照大内宁寿宫的建筑,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为了修建淑春园,花费的人力物力真是难以计算,仅是园内的一座太湖石,就花费了数千金才运来,后人发出“曾移奇石等黄金”的感慨,确是一语中的。

和的妻子是英廉的孙女冯氏,死于嘉庆三年春,葬礼极其隆重,当时的王公大臣无不前往吊唁。除了正妻之外,和还拥有许多姬妾,姬妾到底有多少,数不胜数。据说有一次庆典,和单为姬妾们买花就用了数万两。在他众多的姬妾中,和最宠爱的有二个,一为长二姑,府中人称二夫人;一为吴卿怜,苏州女子,查办贪官浙江巡抚王望的部分财产里,就有这位吴卿怜。和大约非常迷恋这位吴小姐的绰约风姿,为了讨她欢心,专门给她建了一座小楼,起名迷楼。当和被抄家时。这位吴卿怜也引颈向环自尽了。

乾隆五十四年,和的儿子丰绅殷德结了婚,新娘是早在十年前就已定婚的皇帝的公主。婚礼的排场当然非寻常人所能想像的。乾隆帝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很宠爱,陪送的嫁妆比以前的几个女儿都要多。和将丰绅殷德夫妇安排住在淑春园的西半部分,和自己和他的妻妾们则住在东半部分,好不荣耀。

和家有大量的家奴和婢女,并且利用职权,大量使用公役人员,这些人都是为服侍这一家老小的。步军统领巡捕营在和私宅供役的就有一千余人。这些奴才们也和主子一样挥霍无度,平时也狗仗人势,欺压良民,勾结权贵,敛财纳贿。和府管家呼什图,时称内刘,和垮台后,内刘家也当然未能幸免,其家产也有十余万,而且替他的三个弟弟分别捐纳了知州、守备、州同等官衔。和府大总管刘全,造的房子有一百多间,和王公大臣的府邸相比美,很多士大夫都争着把女儿嫁给他,家产也有二十余万。

和对他的这种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生活并不感到十分惬意,虽然他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但毕竟是臣属,与皇宫内廷的生活相比,还是相形见绌,还有很多皇帝能享。用的东西他不能享用。如用,就是违制,罪名就是图谋不轨。对这一点和也是不甘心的。为了满足自己的这一点愿望,每到夜深,他就在灯下穿戴皇帝的衣服,把窃取来的朝珠悬挂在脖子上,对着一面大镜子,往来迈步。边走边对着镜子说话、微笑。不过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见。过足了皇帝瘾他才把衣服、朝珠卸下来。

乾隆皇帝在平定回民起义后,曾命人用和阗玉凿了一匹高二尺、长三尺的玉马,存放在宫中。和对此御用宝物也是垂涎三尺,设法将玉马偷了出来,专供其与爱妾在洗澡时乘坐享用。

和给自己安排后事也跟皇帝相攀比。他在冀州城外选了一大块土地,为自己建造坟墓。在墓前立一石门楼,石门前挖一地下隧道,盖正房五间,称为享殿,东西厢房各五间,称配殿,大门称宫门。墓外有围墙周长二百丈。人们都把和的墓称为“和陵”。在围墙的西侧还建有房屋二百一十九间。这套陈设和建筑,完全超越了规定,就连亲王墓地的周长也不过百丈,和比亲王的还长了一倍多,简直与皇帝不相上下了。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尽管他如此苦心经营,他死后却没能备受到这份“哀荣”,白费了这一番苦心。

自缢身亡

乾隆皇帝在即位之初,曾焚香祷告上天,许下心愿说:“如果上天保佑,我能做六十年皇帝,一定传位皇子,归政退闲。”因而,当乾隆帝坐满六十年皇帝宝座时,决定让位给他的十四儿子,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不过他一直保守这个心里秘密,直到宣布的前夕,乾隆帝才把他的决定告诉了和一个人。和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他心想,这下投机的机会又到了。因为事实很明显,老皇帝退位,他感到无所依恃,必须投向新皇帝的怀抱,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他利用这个绝好的机会,带了一柄表示吉祥嘉庆的如意,跑到嘉庆府上,呈献给他,这暗示天大的喜事就要降临,他是提前来表示祝贺的。和想通过泄露机密这一招,来取悦于未来的皇帝,博得个拥戴新皇登位的功劳,作为日后站稳脚跟的政治资本。果然,和刚刚暗送了这一消息,乾隆帝就向内外宣布36岁的十四子为他的继承人,并于第二年正式即帝位。和暗心高兴,并盘算着怎样进一步博得新皇帝的欢心。

但是,嘉庆早把和看透了。在当王子期间,嘉庆就了解到上下内外对和是多么愤恨,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奏及者”,表面上看,朝臣均担心乾隆帝“圣寿日高,不敢烦劳圣心”,“实则畏惧和,钳口结舌”。自己登基,如果继续重用此人,就会不得人心。和在朝廷大权在握,一呼百应,一手遮天,说不定还会出现逼位的事,这种危险性嘉庆是充分认识到的。还有,和的巨大财富也使他眼红,使他嫉妒,他怎能允许一个做臣子的富有超过皇室呢?所以,嘉庆下决心迟早要除掉和。然而,老父皇还活着,名为退位,可仍在掌权,并且仍然宠信和,太上皇的旨意,仍然经和向外传达。因此,嘉庆只好以隐忍的态度对待和,强压下愤恨的怒火,免得投鼠忌器,引起种种变故,反而不妙。

老奸巨滑的和却摸不透新皇帝的心思。从表面上看,新皇帝对他既客气又尊重,有要奏请太上皇的事,他自己不去,还让和转奏。而对和的献媚讨好,新皇帝则不置可否。这使得和一直惴惴不安。于是,和就派自己的老师吴省兰去给新皇帝抄录诗草,其实是想摸清皇帝的心思。嘉庆十分谨慎,吟咏之中不露任何痕迹。左右的近臣有人批评和,他却说:“我正在依靠和相国处理国家大事,你怎么能这样非议他呢?”这些话,当然很快就能传到和耳中。和用尽了办法,观察一段时间后,见新皇帝没有对自己不友好的表示,于是才稍稍定下心来,也因此放松了对新皇帝韵防备。

嘉庆四年(1799)正月初三,乾隆帝驾崩,嘉庆帝开始亲政。和的靠山倒了,他的官运和命运就快要走到尽头。初五,身着孝服的嘉庆首先向全国发布一道谕旨,对将帅懈怠、军事连连失利及官场中种种恶习,极为不满,诏谕要求从上到下重新振作精神,整顿纲纪,革除弊政;并下令内外大臣特别是负责监察的台监官员,指责朝政弊端,检举大臣不法行为。

嘉庆帝的表态得到不少朝廷大臣的响应,吏部给事中王念孙首先站出来检举和。紧接着,御史胡季堂列举和的罪状,把嘉庆帝御旨中提出的几个问题统统归罪于和,主张给予严厉制裁。嘉庆帝看到时机已成熟,数天以后,就下令将和以及与和关系密切的户部尚书福长安革职拿问,并委派大员组成调查组,调查和的种种罪状。同时,凡属和的庄园财产,全部贴上封条,进行查抄。此时,和的同伙及党羽们也知道形势不妙,为避免自己受到牵连,纷纷反戈一击,揭发和的罪行。

嘉庆帝指令王公大臣联合审讯和,敦促其交代罪恶。他还亲自审讯和,责问道:“你家中盖楠木房屋,木材是否自宫中窃出?”“房屋均照宁寿宫的式样,是何居心?”

和不得不如实回答:“楠木是奴才自己买的,曾派遣胡太监往宁寿宫画下图样仿造,所以与宫中一样,其中水晶柱系由宫中窃出。”

“你家所藏珍珠手串比皇宫的还多几倍,你的大珠比朕的帽顶上的还大,你拥有的宝石比内务府的多,这些难道不是你贪盗不洁的证据吗?”

嘉庆帝还问到和将出宫妇女选入家中、擅坐椅轿出入皇宫等罪恶,和都一一供认不讳。

在弄清了和犯罪的根本事实后,嘉庆帝在正月十一日下诏宣布了和的二十大罪状。这些罪状的内容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泄露机密,拉拢皇太子,抢拥戴之功;对乾隆皇帝大不敬;欺瞒军机要事,隐匿边报;专断军机处,把持户部;任人惟亲,所举非人;称和墓为和陵,园林房屋僭制,有谋反之心;大珠、宝石、珍珠物串都超过御用,衣货千万,金银财产不计其数;开当铺、钱店,与民争利;纵容家奴到处勒索,广置财产;步军统领巡捕营一千余兵丁供和私宅役使……不一而足。

嘉庆帝在宣谕和罪状的诏书中,同时公布了和家产查抄清单,所见者无不瞪大了眼珠子,说不出话来,查抄结果是:

田土八千余顷,房屋二千余间。银号十处,本银六十万两。当铺十处,本银八十万两。金库内赤金五万八千两。银库内银元宝八百九十五万五千多个。珠宝库、绸缎库、人参库都充盈其中。

不过,公布的这些数字,并非是和财的全部,由于这些只是短短几天内查抄记录下来的,而和转移、隐藏的财产并未包括在内。依据《清朝野史大观》记载,有个叫萨彬图的副都统,当时就对此提出过疑问,建议嘉庆帝应穷追不舍、继续清查,嘉庆帝知道他的话有道理,但却对此讳莫如深,不表态度,反而怪他多嘴。故此,世间对和氏到底有多少家产一直众说纷纭,因此使留下了许多和家产的清单,其中薛福成《庸庵笔记》所载“查抄和住宅花园清单”流传最广。

据薛福成的记载,和的家产,除房屋住宅花园之外,有田地八千顷,生沙金二百余万两,赤金五百八十万两,元宝银九百四十万两,金银元宝各一千个,当铺七十五座,银号四十二座,其他如珍珠、白玉、绸缎、珊瑚、玛瑙、宝石、瓷器、古鼎、人参、貂皮等不计其数。当时查抄和家产共有一百零九号,其中已估价的二十六号,估价部分值银二亿二千多万两。如果依据梁启超的估计,和的全部家产,则有八亿两之巨,比清廷十年收入的总和还多。这些财产抄没后,嘉庆帝除拿出一部分赏赐给他的亲信和大臣外,其余的都为嘉庆帝所占有,因此民间广泛流有“和跌倒,嘉庆吃饱”的谚语。

给和定罪后,接着给其同党福长安定罪。经大臣会同各有关衙门,一致奏请皇上将和凌迟处死,福长安处以斩首。

但嘉庆皇帝考虑到,倘若把他父皇最亲信的和拉到大庭广众之中,一刀一刀凌迟处死,这对于已故的老皇帝的脸面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于是决定赐令和自尽,判福长安死刑。

正月十八日黄昏,在乾隆皇帝去世的半个月后,执法官员捧着嘉庆帝的圣旨,到监狱宣读,和跪在地上,听完后叩头谢恩。然后对他的儿子和福长安说:“我和你等服事先帝已经很久了,本来应当一道同归,现在皇上已有钟爱之臣,不再需要我们了,我就先走了!”说完,悬梁自尽。福长安等跪在一边看着和气绝身亡。

琦善

琦善(1790~1854),字静庵,博尔济古特氏,满洲正黄旗人。他的父亲成德当过热河都统,由于他祖先格得理尔率领所统属的部众归附清廷的缘故,也袭第一等侯爵,嘉庆十三年(1808),由荫生被授为刑部员外郎。几经升擢,嘉庆二十年授河南按察使,嘉庆二十年授河南巡抚。第二年,因黄河泛滥被革职,但同年即获宽免,复任河南按察使,调往山东。道光元年(1821)任山东巡抚,道光三年初,父丧,袭侯爵。第二年,剿平临清动乱教派。道光五年初,道光皇帝褒扬其临危不惧,同年稍晚,授两江总督。皇帝已准其改进江苏北部航道的计划,但因施工方法不当造成严重损失,以至道光七年被革职,左迁内阁学士。数月后再授山东巡抚。道光九年至道光十一年他身居四川总督之要职,其后授直隶总督。道光十六年兼充协办大学士,道光十八年为大学士。道光十九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于广州,道光二十年清朝海防吃紧,英军攻占浙江定海,战争波及北方。琦善被调往天津筹办海防事务。英军海军舰队于八月十一、二日驶抵大沽口外,琦善会见并宴请了英国的领事义律,以及英军将领,答应替洋人向皇上奏明情况。十六日收受巴麦尊勋爵致清帝信件,该信索求赔偿林则徐在广州销毁的鸦片烟价以及英军军费。信中还要求为义律所受之侮辱、雪耻、香港岛割与英国作商埠、广州商行清偿其巨额债款、将泉中英官吏平等等。八月二十日道光命琦善同英人谈判。意在使其回广州商谈解决。琦善在大沽特设帐篷款待英使,并在那里举行谈判。琦善指责林则徐办事不妥,答应代为惩办,谈判成功,九月十七日英人应允返粤。琦善被派为钦差大臣前往广州取代林则徐,不久署两广总督。

琦善抵粤不久,于十一月二十九日向道光皇帝密奏林则徐引起冲突的原因是:“林允诺赔偿英人由他所毁之鸦片烟价,但未兑现;林坚持出具甘结后方可继续贸易。从事鸦片贸易者格杀勿论。”琦善在广州,告谕沿海一带的清军将领只准防守要塞险隘,遇到英国兵舰时不得开炮还击。但英人的要求有增无减,要求惩处林则徐并割给英国一个新的贸易中心。道光二十一年(1841)一月七日,英人无意再拖延谈判,攻陷川鼻要塞。次日琦善首次奏报此战时称“不分胜负”,但十日获悉实情后即奏报要塞已陷,英军炮火难以抵挡。他主张将香港割与英国,迅速重开广州贸易以安抚英人,并使广州幸免于难。于是他开始同英人谈判,二十日达成《川鼻草约》。该约规定香港本岛割与英人,赔款六百万元,英人有权同中国官员直接交涉,立即重开广州贸易。不待中英两国政府任何一方之批准,义律就占领香港,并正式宣布它为大英国一部分。广东巡抚怡良马上将此奏报皇帝,同时公开表示对《川鼻草约》的条款事前一无所知。怡良的奏报,使道光皇帝确信琦善阳奉阴违。道光皇帝命广东大量增兵加强防务,致使英人也疑心琦善对他们耍花招。琦善后来向皇帝辩解说,香港地势无险可守,兵械短缺,人力不足,民无斗志,北京当然难以为信,朝廷乃重申要剿灭英人。一月二十七日和二月十三日,琦善同义律的两次私人会谈已使国内反对派深信他在暗通英人。二月二十三日他未能阻止英人进攻虎门,二十六日虎门炮台失陷,清军水师提督关元培以身殉国,攻讦琦善之声尤甚。二十六日道光皇帝颁诏斥责琦善擅自把香港割让给英国,擅许与洋人议定通商,并以上述罪名免去琦善的官职,将其逮捕法办,籍没家产;并命将琦善革职逮捕回京,褫夺全部爵衔,他多年为官积蓄的万贯家财被籍没。奕山接替其军权,怡良暂取代其总督职位。三月十二日琦善被因解出广州,到了京师朝廷议定其罪为大辟之刑,不久又宽容了他,让他带罪到浙江清兵军营中效力。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琦善又被改派到军台。

道光二十二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后,琦善东山再起,充叶尔羌参赞大臣。道光二十三年授热河都统,御史陈庆镛当即对此上疏指责,因而他未能就职。但道光二十三年末又被派充驻藏大臣,道光二十六年他在西藏命法国传教士古伯察和秦离藏。道光二十六年他们携带两只装满琦善财产的大箱子启程,琦善请他们把箱子存在四川成都以便他回京时带走。道光二十七年初琦善任四川总督,次年皇帝嘉奖其治理有方赏头品顶戴。道光二十八年末再授协办大学士,同时留川督任。道光二十九年调为陕甘总督,因苛待该地及青海回部,咸丰元年(1851)他被革职并流放吉林。但数月后需他去河南阻击太平军,又将其召回。琦善受命署河南巡抚,督办楚、豫交界防务。咸丰三年春文宗皇帝命他在江苏协守江北大营,三月他在浦口和扬州附近与太平军作战。咸丰四年夏病死,朝廷赠予太子太保、协办大学士称号,依照总督的惯例赐物抚恤,谥“文勤”。

第四节 权臣结局

崔杼

车辚辚,马萧萧。一阵车马驰出齐国都城,奔西而去。

当中一辆车上端坐一位男儿,衣着华贵,气派不凡。他叫季子,是齐君丁公的嫡长子,君位的继承人,可他对那个万民顶礼的宝座没有什么兴趣,主动让给了弟弟叔乙,自己来到齐国西部小镇崔邑,远离喧嚣的都城修身养性。

古人有个习惯,往往以居住地为姓。故此,季子的子孙便以崔为姓。

父死子继,崔邑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传承九世,便到了崔杼。

政变

崔杼步入仕途,是在灵公君临齐国时。此时的中国已是春秋末期,争霸战争还在年复一年地进行着,奴隶社会已走到了穷途末路。这时的齐国政出私门,内乱不已。无论是天下大势还是齐国国内局势,都可以用一个“乱”字来概括。常言道,治世出能臣,乱世多枭雄。天下大乱倒为崔杼提供了用武之地。

在战场上,崔杼是个胆小鬼。灵公二十三年(前559)夏,齐、宋等国联兵进攻西方的秦国,他奉灵公之命率一支人马参战,临阵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当时人将他与宋将华阅、仲江并称为“三懦夫”。但在政治舞台上,崔杼却胆大妄为,敢于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当朝国君灵公,尚鞍马,逞勇武,西伐郑,南攻鲁,东灭莱,战绩赫赫。然而在立嗣上,却重蹈废长立少的覆辙。他的正妃是鲁女颜懿姬,侍寝多年也没有为他生下个接班人,随她陪嫁过来的侄女声姬倒是为灵公生下一子,取名姜光,被立为太子。后来,姑侄二人年长色衰,灵公移宠戎姬,戎姬也没有儿子,过继了另一个妃子仲姬的儿子姜牙为嗣。妃以色宠,而母以子贵,为在灵公百年后能享母后之尊,戎姬央求灵公废掉姜光,另立姜牙。灵公正迷着戎姬,对她百依百顺,遂废黜了姜光,改立姜牙为太子,把姜光放逐到荒凉的东部边陲。

废长立少,在当时是不合礼法的。崔杼与几个心腹如此这般密谋一番,商定只待灵公一死,即拥立姜光为君。

不久,灵公罹病,眼看不久于世。崔杼派人悄悄地把姜光接回都城,做好了政变的一切准备。灵公病情日重,终于在他君临齐国第二十八年的五月二十九日撒手人寰。

灵公尸骨未寒,崔杼便带着一伙人簇拥着姜光来到宫城外。齐都临淄分大、小两城,东北大城街巷纵横,房舍栉比,是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及黎民百姓的居住区西南小城,宫阙巍峨,殿阁堂皇,便是齐君居住的宫城。宫城警备森严,不是百姓随便出入的地方,可那姜光乃灵公之子,父亲死了,他回来奔丧,自是天经地义。崔杼一伙簇拥姜光堂而皇之地进了宫城,来到国君发号施令的大殿,安排姜光在宝座上坐定,当即向文武百官宣布:新君已经登基。长子继承制,是古时的惯例。那些循规蹈矩的大臣觉得这君主之位顺理成章应由姜光继承,纷纷心悦诚服地拜伏在姜光脚下。

接下来的事是如何处置姜牙了。为免除后患,崔杼下令将他斩首。可怜一个少年男儿,就这样成了宫廷倾轧的牺牲品。

至此,事情进展很顺利。正当崔杼洋洋得意之时,晴空一声霹雳:夙沙卫在高唐起兵,树起讨伐崔杼的大旗。这个夙沙卫是姜牙的老师,姜牙被杀后,他逃到高唐,纠合起一支人马,传檄讨伐崔杼。

夙沙卫起兵,给正在兴头上的崔杼当头一棒,震惊之余,忙遣大夫庆封统兵围剿。征剿大军浩浩荡荡杀奔高唐而去,把座高唐城团团围住。高唐是齐国西部边防要塞,城墙高大坚固,护城壕又深又宽,庆封围攻多日,也没攻下。

久战不决,对崔杼十分不利,谁敢说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不会起兵响应夙沙卫?于是崔杼请姜光亲临前线督战,意在速战速决。姜光在一支人马的扈从下,风尘仆仆赶到高唐城外。夙沙卫传令全城将士拼死一搏,不料他的两个部将殖绰、工偻会自量终究难逃失败的厄运,为保身家性命,晚上偷偷缒城而下,向姜光投诚。城中将士听说他二人投降了,顿时乱了起来,殖绰、工偻会乘机引着姜光的大军从防守薄弱之处攻入城中。夙沙卫兵败被俘,庆封下令将他煮了。

姜光的君位终于保住了。因他死后的谥号为“庄”,历史上称他为“庄公”。

弑君

庄公虽是崔杼一手拥立的,但登上君位后,凡事都自作主张,根本不把崔杼放在眼里。君臣二人的嫌隙越来越深。

眨眼间过了四年,崔杼终于按捺不住了。

第五年上,庄公在伐晋问题上又拒绝采纳崔杼的意见,崔杼怒火中烧,出得宫来,遇见大臣陈须无,愤愤地说:“君主不听臣子的忠告,一旦臣子急了,哪里还有什么君主!”此话已暗含杀机,直吓得陈须无目瞪口呆。

就在崔杼怨恨于庄公、萌发废立之心时,又获悉妻子东郭姜被庄公勾引成奸,这不啻是火上浇油。

崔杼的原配夫人生下儿子崔成和崔强就病死了。以后,崔杼又娶了一房,新夫人名叫东郭姜,原本是齐国大夫棠公的夷人。当初棠公病逝,崔杼去吊唁,给他赶车的恰好是东郭姜的弟弟东郭偃。崔杼在棠府看到东郭姜,为其美貌所倾倒,回来后便与东郭偃商议,要把东郭姜娶过来。东郭偃道:“男婚女嫁需辨姓氏。您是丁公的后裔,我们是桓公的远支,同姓是不可婚配的。”这种“同姓不婚”的习俗,在当时是颇为严格的。晋献公娶同姓女为姬,后来献公罹病,郑人子产便说那是他违背“同姓不婚”惯例而遭到上天惩罚。崔杼踌躇难断,便决定占卜以决吉凶。那占卜的尽拣好听的说,崔杼乐不可支,跑去告诉陈须无。陈须无也认为这桩婚姻不大吉利,崔杼根本听不进去,道:“她是个寡妇,有什么妨碍?即便有什么不吉利,也已让她死去的丈夫承担了。”遂把东郭姜娶了过来。

庄公是个好色之徒,听说东郭姜有倾城之貌,也动了心,趁崔杼不在家,悄悄来到崔府。那东郭姜也不是什么贞妇烈女,况且庄公乃一国之君,她也不敢不从,两人很快便打得火热。庄公三番五次去崔府幽会,日子一久,庄公胆子就大了,带上侍从,大摇大摆地去会情人,就像是去自己的寝宫一般。一次他随手拿起崔杼的帽子赐给侍从,侍者说:“这样做不好吧?”“怕什么?”庄公吼道,“不用崔杼的帽子,难道就没有帽子了吗?”这话的弦外之音是:没有他崔杼,难道就没人佐理政务了吗?

崔杼闻知庄公与东郭姜通奸的种种丑行,怒火中烧。庄公拿他帽子赏人一事传出后,他知道庄公已有除掉自己之意,不寒而栗。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先下手为强,除掉庄公一是交出权力,退归田园。权力欲极强的崔杼自然选择了前者。他周密策划,伺机动手。

一次,崔杼奉庄公之命统兵攻鲁,鲁襄公打算向晋国求救,大夫孟公绰道:“崔杼不会卖力攻打我国,一定会很快退兵的,不必担心。瞧他此番进攻,不劫掠财物,不驱赶黎民,和以前大不一样。”崔杼的心思连邻国人都一目了然。

但是,要除掉一位国君并非易事,若不能得手,倒霉的便是自己。崔杼盘算再三,觉得最好是找个得力的帮手。谁合适呢?他把不满于庄公的人数了一遍,最后相中了贾举。此人是庄公的侍从,一次伺候不周,遭庄公鞭打,一直耿耿于怀。贾举粗犷勇猛,敢作敢为,而且在庄公身边侍奉,也有机会接近庄公。

主意已定,崔杼找到贾举,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打算。贾举衔恨庄公,且崔杼已把心迹挑明了,不听从他,怕他会杀人灭口,遂答应了崔杼。他们敲定了行动方案,待机而动。

时机终于到了。庄公六年(前548)夏五月十六日,庄公设宴招待来访的莒国国君,崔杼推说身体有病,没有出席。晚上庄公来到崔府,名义上是来探视崔杼,实则来与东郭姜幽会。到了崔府大门,贾举吩咐其他随侍留在门口,他一人陪庄公进去,进了大门,贾举返身把门锁上。庄公急于见东郭姜,对贾举的这些异常举动毫不在意。望见庄公进来,崔杼拽着东郭姜进了内室,然后,从一个侧门溜了出去。庄公进屋后,不见东郭姜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便拍着房柱唱起歌来,欲以歌声引来东郭姜,谁知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些杀气腾腾、披甲执锐的崔府卫士。庄公一看不妙,拔腿就往外跑,见大门紧闭,便逃到墙根的一个高台上。崔府卫土蜂拥而上,把台子团团围住。崔杼踱了过来,狠狠地瞪着庄公。庄公面如死灰,哀求崔杼饶他一命,崔杼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庄公提出与崔杼结盟,让崔杼永享富贵,崔杼又摇摇头庄公请求去太庙受死,崔杼还是不答应。庄公又向贾举等人求救,贾举断然拒绝。庄公不想束手就死,猛地一窜,跃上院墙,崔府卫士乱箭齐发,庄公腿上中了一箭,从墙上摔了下来,卫士们赶上去乱刀砍杀了他。

庄公一死,齐国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崔杼为掩天下人耳目,把杀害庄公一事全都推到贾举身上,将其斩首。然而,崔杼这瞒天过海的招法又能骗得了谁?众人很快都明白,杀死庄公的元凶正是他崔杼。齐国太史秉笔直书:“崔杼弑其君。”太史是负责书记文籍的史官,君主言行,国家大事,皆由他笔录于竹简上面。臣杀君曰“弑”。直笔,直书,不溢美,不掩恶,是中国史家的传统美德。崔杼见太史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记录下来,勃然大怒,喝令把太史推出去斩首。太史的二弟拿起笔,又在竹简上写下“崔杼弑其君”五字,崔杼又把太史的二弟杀了。太史的三弟毅然拿起笔,照写不误。有个叫南史氏的,拿着竹简前往太史衙署,准备接替太史的三弟。崔杼被这凛然正气震慑了,没敢再杀太史的三弟。

不久,西部边境告急:晋、鲁、莒、卫等十二国联军大举攻齐。

这本是庄公惹下的祸。那还是在庄公即位的第四年,晋国叛臣栾盈逃到齐国,庄公收留了他。不久,又资助他潜回晋国。栾盈回去不久,便拉起一支人马,攻城掠地。晋平公慌忙发兵围剿。为了援救栾盈,庄公亲自带兵攻打晋国,大败晋军。

此次庄公被杀,晋平公趁齐国内乱,联合诸国大举攻齐,以报昔日之仇。

崔杼无力抵御多国联军,遂把攻晋之事推到庄公身上,说自己已替晋人杀了这个千古罪人。接着,又派庆封带着大批珍宝去晋军大营赔罪。晋平公也知道,联兵攻齐,即使胜了,也得付出代价,遂顺水推舟,答应了崔杼的请和要求。崔杼委屈求和,虽事出无奈,却也使齐国免遭一场浩劫。

暗算

国不可一日无君。崔杼有胆杀庄公,却不敢自立。他明白,若自立为君,必将激起吏民的愤恨,于是拥立庄公异母弟姜杵臼为新君,是为景公。

景公新立,即任命崔杼为右相,以崔杼的政治盟友庆封为左相,佐理国政。中国历史上的宰相官制自此肇始。

相,意思是帮助、赞襄。古时举行各种典礼,都有个司仪,当时叫“相”。辅佐某个君主,也往往叫作“相某君”,如“周公相成王”,即周公辅佐周成王。相作为正式的官职名称,史家一般认为是从齐景公开始的。但它的出现决非偶然,此时中国社会正值大变革时期,政治体制正向着君主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发展,宰相制的诞生,正是这种历史发展的需要和必然,所以此后不久中原各国相继仿置,并一直为后世中国封建社会所效法和继承。

崔杼、庆封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任丞相。齐俗尚右,右为上,左为下。崔杼官居第一丞相,庆封为第二丞相。这是公元前548年的事。

庆封出身于一个小贵族之家,此人在战场上是个攻不能克、战不能胜的常败将军,且不学无术,粗俗鄙野,但搞起阴谋诡计来,却是行家里手,善于钻营取巧,心狠手毒。他与崔杼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却又觊觎着崔杼的权位。因自感羽翼尚未丰满,遂将自己的野心深藏起来,装出一副恭顺的样子,惟崔杼之命是从。

上任伊始,崔、庆担心众臣不服,遂要求文武百官去姜尚的祠庙中结盟宣誓。姜尚即姜子牙,曾辅佐周武王灭商,建立西周。周初裂土分封,他被封在今临淄,国号“齐”。姜尚是齐国的始祖。崔姓的始祖季子,是他的嫡孙。齐国有什么大事,都去姜尚的祠庙盟誓。崔、庆也想用盟誓来制约大臣们。他们颁下命令:谁敢不去,将严惩不贷!

庙旁筑起了两丈多高的祭坛,坛下挖了个深坑,披甲仗剑的士兵一千人把祭坛围得水泄不通。来参加盟誓的人都被喝令交出佩剑——崔、庆怕有人乘机行刺。人到齐后,崔、庆二人登上祭坛,手按着腰上的利刃,厉声高喊:“谁不遵从崔氏、庆氏,杀无赦!”然后,命令众人歃血盟誓,谁敢违抗,就地处决。几位拒绝盟誓者,当即被推入坑内斩首。接下来轮到大夫晏婴。此人祖籍夷潍,袭父职而为大夫,在朝中以机智、廉正著称。此刻众人都看这位名望卓著的大臣怎么办。晏婴瞧跟前这形势,不歃血结盟就得白白送死,遂仰天叹曰:“我晏婴发誓服从忠君利国的人,有上天为证!”遂歃血结盟。晏婴此举颇为机巧,既保住了性命,又没违背天地良心:我晏婴发誓效忠的是忠君利国的人而已!而崔、庆二人又岂肯自认不忠君利国?晏婴既已歃血结盟,余下的人也都照做了。

崔、庆的高压政策并不能使百官顺服,众人只是敢怒不敢言,不敢公开与崔、庆二人对抗而已。齐国政局暂时稳定下来。

直到此时,大臣们才腾出手来殡敛庄公。庄公被杀后,尸首被扔到大城北面一片空地上,用些乱石碎砖围着。五月天气已热,尸体一放便是十四天,腐臭不堪,行人无不掩鼻而过。

按照当时的礼仪,诸侯死后,第五天殡敛入棺,在灵堂上停放五个月,然后入土安葬。之所以要停尸五个月,是因为要修建庞大的陵墓——当时还没有生前修陵的,在世时便修建陵墓,是战国以后的事。崔杼斗胆杀死庄公,心中实有几分胆怯。庄公一日不埋葬,他的阴魂便一日不散。崔杼等不到五个月了,第十四天上便把庄公草草埋葬了。

崔杼原以为从此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不曾想厄运很快就降临到他的头上。

崔杼的厄运是从家族内乱开始的。

东郭姜改嫁到崔家的时候,带去了前夫棠公的儿子棠无咎,到了崔府,又为崔杼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明”。崔杼倒也没嫌弃棠无咎,让他和内弟东郭偃一同做了自己的家臣,负责崔府事务,颇为倚重。

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崔杼立长子崔成为传人。后来,崔成患病,久治不愈。崔杼便另立崔明为嗣。崔成自叹命多舛,要求去崔邑休养,崔杼答应了。谁知,棠无咎和东郭偃却节外生枝说:“崔邑乃宗庙所在,应归宗主所有,不能给崔成!”宗庙是祭祀祖先的地方,在棠无咎和东郭偃看来,崔邑作为宗庙重地,只能是崔杼占有,崔杼死后,则非崔明莫属,崔成无权享用。崔成被激怒了,憎恨棠无咎和东郭偃两个外姓人多管闲事。二弟崔强也满腹怨恨,在他看来,崔成不便继承家业,那么,应由他来取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崔明。崔明不过是个庶子,有什么资格做崔氏的继承人?这兄弟二人遂串通一气,密谋干掉棠无咎和东郭偃二人,以解心头之恨。

不过这事毕竟不是儿戏,闹不好要闯大祸。兄弟二人决定去请教一下父亲的老友庆封。

此事正中庆封下怀。他眼珠一转,对崔氏兄弟说:“你俩暂且回去,待我好好想一想。”崔家兄弟一走,庆封便唤来其心腹卢蒲密议。卢蒲道:“崔氏削弱之日,就是庆氏强盛之时。”庆封早就觊觎崔杼的权位,卢蒲此话正好道出了他的心意。二三天后,崔家兄弟又去庆府讨教,庆封屏退左右,对二人说:“如果有利于令尊,就干掉他俩!有什么困难,老夫可以帮助你们。”崔家兄弟大喜过望。

一切准备就绪,景公二年(前546)九月初五日,崔成、崔强在崔府大堂上杀死棠无咎和东郭偃。崔杼怒不可遏,立刻驱车去见庆封,诉说两个儿子的不是。庆封闻言,心中大喜,但嘴上却说:“崔、庆一家,贵府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两个逆子竟敢如此,让我为您去教训他们!”不待崔杼应允,就命令卢蒲带着一队人马去攻打崔府。崔家兄弟加固了院墙,拼死抗击。卢蒲久攻不下,感到此事不宜久拖,一旦崔杼看破了他们的诡计,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卢蒲蛊惑城中民众参加战斗。崔家大院终于被突破,崔成、崔强被杀。卢蒲纵兵抢夺钱物和奴仆,把崔府劫掠一空。东郭姜上吊自杀。

卢蒲大功告成,兴冲冲地回去复命。庆封大喜,对崔抒说:“事情已经办妥了,两个逆子已被除掉了,您老放心回家吧!”庆封让卢蒲驾车送崔杼回去。崔杼回家一看,崔成、崔强横尸于地,东郭姜吊死梁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不值钱的东西被砸得粉碎。他这才明白,自己被庆封算计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崔杼悔恨交加,遂自缢而死。

除掉崔杼之后,庆封独揽大权,其飞扬跋扈较之崔杼有过之无不及。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庆封到头来也未得善终,他的覆灭距崔杼之死不过九年。

张仪

楚都郢城,令尹(相当于中原诸国的丞相)昭阳府第,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席终人散,昭阳发现自己的一块玉璧不见了。谁窃去了呢?赴宴的人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公子王孙,有谁能干此种勾当?令尹的门客反复推敲,觉得那个姓张名仪者最为可疑。

这张仪乃魏国王室的远房子弟,然而到他这一代已经破落了。张仪伶牙俐齿,工于心计,拜在鬼谷子门下,学习游说之术。据传鬼谷子姓平,楚国人,隐居于鬼谷,人称鬼谷子。此人多奇计异谋,能言善辩,乃战国纵横家之鼻祖。今传《鬼谷子》一书,系后人伪托。鬼谷子先生门徒颇众,张仪最得其真传。出师之后,张仪周游列国,游说诸侯。谁知,他初出茅庐,没有什么名气,没有哪个国君能够看上他。此番来楚,是来碰碰运气的。

张仪穷困,穷困便会行窃,昭阳令尹的门客如此推理,把他列为嫌疑对象。

死里逃生

张仪很快被捉拿归案,接受审讯。他一口咬定决没拿过什么玉璧。门客们见他嘴硬,便动用刑罚,直打得他皮开肉绽,他还是不承认。门客们无计可施,只得把他放了。劫后余生,张仪急忙离开这是非之地,跌跌撞撞奔向魏国老家。

妻子见了遍体鳞伤的夫君,惊呆了,忙问何故,张仪如实相告。妻子悲叹道:“唉!你若不醉心于读书、游说,那会遭此污辱?”张仪倒不在乎,只是急切地问:“你瞧瞧我的舌头还在否?”说完,张开嘴让妻子瞧。妻子觉得好笑,瞧了一瞧,道:“还好端端地呢!”张仪这才放心,对妻子说:“舌在,足矣!”在他看来,舌头还在,便能继续游说,皮肉之苦,人格之辱,大可不必在意。

休养了一段时日,张仪又干起了老行当。这次,他没东去齐,也没北去燕,更没南至楚,而是一路向西,过了崤山上的函谷关,到了秦国。

他此番西行,据说是苏秦激将的。

苏秦,洛阳人,与张仪有同窗之谊,然才干不及张仪。出师后,苏秦北去燕国,受到燕王重用,又去韩、赵、魏、齐、楚诸国游说,谋划合纵抗秦。他担心秦国出兵东进,打乱合纵,想找一个人去秦国游说,迷惑秦王,使其暂缓出兵。谁去合适呢?在左思右想,惟张仪可担此重任。但他深知张仪的脾性,不受他人指使,遂使用激将法。苏秦让人告诉张仪:“你的好朋友苏秦,现在位高权重,你何不到他那里看看,或许能实现你的理想。”张仪欣然前往。苏秦在赵国,张仪风尘仆仆赶去,要求晋见苏秦。苏秦闻讯,吩咐门人挡驾,又不放他走,干耗他几天时间。数日后,苏秦接见张仪,命他坐在堂下,赐给他奴仆吃的粗粝饭菜,还冷言冷语地说:“凭你的才能不该沦落到这般地步吧?我并非不想荐引你,而是你不堪重用!”说完傲慢地走了。张仪本想同窗能提携一下,谁知,非但毫无所得,反而空遭一番羞辱。他怒火中烧,发誓要报复。但苏秦受赵国庇护,他拿苏秦没办法,遂决定西去强大的秦国,游说秦王,以秦制赵,到时再找苏秦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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