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底,天津市决定引滦入津工程1983年“十一”通水,工期整整提前了一年。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驻津某师师部正在木板搭成的会议室里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会议室里的人挤得满满的。
会议由师长谢荣征首长做动员,然后展开讨论。可是,时间过去了10多分钟,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时,专程从天津赶来参加会议的军长坐不住了,他从坐位上站起来,扫视着整个会议室。
突然,军长把目光在左墙角一个人的身上:三营长王小京正坐在那里。当他与军长的目光相碰的时候,他竟然笑了一下。
军长看着王小京说:“如果今年能把横河段明挖埋管任务超额完成42%,明年就可以抽出机械和兵力支援渠首闸工程。否则,即使洞通了,也不通水。”
王小京知道,军长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性,但那明显是冲着自己说的。因为承担横河段施工任务的正是他们三营。
王小京心头翻腾开了:要超额完成今年任务的40%,就意味着形容灌注任务由原来的330米,增加到470米。灌注混凝土,开挖回填土石方量都成倍增加,困难确实很大。可是,引滦入津是一场特殊的战斗,三营的任务又是连接东西隧洞的要害地段,可关大局,非同小可。
想到这里,王小京站起身来,他两眼看着军长坚定地说:“请首长放心,保证今年超额完成42%,否则……撤我的职!”他右手在半空中劈了一下。
军长高兴地大步跨到王小京面前,大声喊道:“好!”军长接着紧紧地握着王小京的手,他又带头鼓起掌来。
会议气氛随之大变,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纷纷表示了决心。
王小京立下军令状的消息传到营里,就连从来没和王小京红过脸的副营长也急得直跺脚。
王小京马上召开干部会议,他把每个人,每辆车甚至每件工具都做了认真分析,总结了前一段的经验教训,又和大家把每一道工序都算了细账,制订出了具体措施。
经王小京这样一算,大家一下子又信心百倍了。三营的施工随即进入了高潮。
王小京虽然长得高高大大的,但从1980年军事训练时髋骨被摔裂后,他的身体便一天天垮了下来。腰肌劳损、腰骨质增生和比较严重的关节炎,常常折磨得他不得安宁。
从1981年来到引滦入津工地,天冷体力消耗又大,王小京身上的病也越来越重了,有时候一蹲下去就难以站起来了。但为了坚持上工地,整个冬天王小京都天天晚上用喝水的缸子拔火罐,否则他就无法入睡。
即使这样,王小京仍然每天早晨4时就起床到工地,检查机械是不是正常运转,水位有没有变化,钢筋立模是不是合乎要求。
王小京号召全营指战员,立即以实际行动迎接1982年5月的开工大典。
开工典礼临近了,王小京仍然和往常一样,早晨4时就来到工地上。他要打破计划,提前灌注第二节涵管主体。
王小京首先检查了砂石灰各种备米是否齐备,是否合乎要求。他又精密计划了人员使用问题。
王小京最担心的是灌注中的捣固,因为捣固不实将影响整个工程质量。
灌注开始了,王小京第一个抢上去进行捣固。灌注作业面7米多深,模板里狭窄憋闷,人施展不开手脚,稍微不小心,就会被锋利的钢筋头划破皮肉。
捣固器发出的声音很大,在里面作业,注意力要高度集中,对人的体力消耗是一个考验。
王小京一边干一边指挥战士们,他一直干到吃午饭。出来后,王小京大口大口地很快消灭掉几个包子,又赶紧往模板里钻。
这时,战士们一把将王小京拉住了,大家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进去了。
王小京心里明白,大家是看到了他手上被水泥腐蚀的一块块伤痕,害怕再引起他的老毛病。而且,一营之长的任务决不是充当一个劳动力,还要去指挥全营。
但王小京又想:工作都安排好了,灌注作业最艰苦最关键的地方营长不去,这怎么实施指挥呢?
于是王小京说:“不让我去捣固,灌注出了问题谁负责?”
大家听了这句话,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捣固手换了一班又一班,但王小京却是跟着连轴转。
灌注结束时,已经是深夜23时了,王小京才从模板里出来。极度的疲劳,他一路蹒跚着回到帐篷。
王小京走进帐篷,衣服没脱就上了床。可他还没躺10分钟,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团值班室通知:三屯营火车站运来240吨水泥,为了不误车皮,要连夜卸车运回来。
王小京一听这话就再也无法休息了。他马上就去组织人马,驱车直奔三屯营火车站。
直到凌晨2时,大家才把水泥卸完,回到宿舍,王小京躺下迷糊了3个小时,就又赶忙上了工地。
又是一天的忙碌辛苦,又到了深夜里11时。
这次才回到宿舍躺下又没有10分钟,王小京的电话又响了:工地来了两汽车炸药,为了保证安全,必须由干部带队连夜卸车入库。
王小京放下话筒,二话没说就往外走。但这次只迈出两步,他就一头摔倒了。
王小京感到他的脚不听使唤了。但他仍然坚持着,他知道连队的战士们都太累了,他就把八连炊事班和营部的勤杂人员集合起来,大家一起上了工地。
48斤重的炸药箱,要是在平时,王小京一次搬两箱都没事,但今天他明显觉得力不从心了,一次搬一箱还累得直喘粗气,两条腿不停地打颤,浑身上下直冒虚汗。
王小京又坚持了一会,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等王小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还有穿白衣的人。王小京再向上一看,就看到了吊瓶。这时他心里明白过来,他已经躺在卫生队的病床上。
医生告诉王小京:“你患的是急性肺炎,高烧39.6度。”
夜深了,人们都渐渐离去了。
王小京输液后,他感觉体温降下来了,身上也轻松了很多,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翻腾起来:教导员明天就要去参加上级组织的政工集训;营里只剩下副营长一个人;七连的灌注还没有拆模;八连编钢筋还需要有人来指导;九连爆破中出现的那个问题还没有解决……
王小京心想:“有多少工作等着我啊,作为一营之长,这个时候躺卫生队像什么话?”
王小京拿定主意:开溜!然后迅速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溜出了病房。
王小京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他却犹豫起来:这事要让副营长知道,非跟自己吵架不可。干脆就去工地!
第二天一大早,副营长到医院去探望王小京,他却正好遇到几个医生到处寻找王小京。副营长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于是,他一溜小跑去了工地。
当副营长从模板里找到王小京时,王小京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病,别听那些‘白大褂’瞎嚷嚷,他们就爱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副营长当时就急了:“你这么干,是不是对我们都不放心?”
王小京陪笑说:“老伙计,你别着急呀,有病没病,我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王小京的父亲是一位文化干部,他爱人也是一位青年作者,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小说、散文。但王小京却热衷于军事艺术。军事训练,王小京的成绩优异。
现在到了引滦入津工地上,王小京又对施工着了迷。
这一天,九连三班在施工中,由于渗水严重,炸药被水浸湿了,出现了多次哑炮。
承担爆破任务的九连三班的6名战士从没有做过爆破工作,他们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小京又研究开了。他一大早就带领这6名战士上了工地,一炮一观察;一炮一分析;一炮一改进;整整研究了一天,也没有找出解决哑炮的办法。
但是,大家并没有灰心。傍晚的时候,一个战士提议:多点几炮试一下。
王小京同意了,他们一连点了10炮,却只响了7炮,哑了3炮。
这时,夜间施工的七连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不排除哑炮,就会出大事故。
王小京觉得排除3个哑炮有一个人就行了,他就决定自己去,让战士们都进入掩蔽部。
战士们哪里肯,他们都不肯走。
王小京于是一挥手喊道:“站队!”他把队伍带到掩蔽部,命令战士们进去。
战士们都不肯依王小京的,王小京把眼睛一瞪,吼道:“谁不进去,我处分谁!这次说到做到。”
王小京把战士们赶进掩蔽部后,他只身回到了作业面,用嘴叼着手电筒,仔细查找哑炮的位置。
掩蔽部里异常的静,战士们都大瞪着双眼,紧紧地盯着作业面上王小京随着手电光移动的影子。
突然,作业面上传来一声炮响。战士们都大声地叫着:“营长!”有人还哭了起来。
但随后,大家又看到手电光还在移动,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小京经过仔细分析发现:用胶泥填压的炮眼全响了,没响的全是用沙石填压的。这是因为,沙石填压容易进水,而胶泥严密,不易淹湿炸药。
于是,王小京又膝跪在地上,用双手拼命地抠出炮眼里的石渣,两只手都被磨破了,鲜血直流。
两个小时后,王小京安全地排除了3个哑炮,他又重新装上药,用胶泥堵好炮眼,点燃了导火索。
王小京跑到掩蔽部,很快,炮全响了。
三营的施工速度,远远走在了时间的前面,1982年的任务,他们超额完成了70%。
王小京笑着说:“我的军令状没有白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