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先前的威慑很有用,直到宋知秋吃完饭,也没有谁来烦她。
饭后是半个时辰的放风时间,活动范围依旧在空地之内。宋知秋无意走动,懒散地择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她现在的处境。
她重生的这副躯体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牢里没有铜镜,宋知秋不知道原主的容貌,但是单看自己这双细腻的手,宋知秋也能猜出,原主这副容貌应该不会太差。
根据牢里彩儿与牢头的对话,可见自己是昨日夜里才被关押进来的,原主的身份与所犯何罪,宋知秋却是毫不知情,这点,让她现在的处境显得很被动。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吃饭,原主定只是个小人物,就算犯罪,也不会是什么大罪。
所以摆在宋知秋面前最大的难题,是如何从牢狱里出去。
但宋知秋也明白,这事急不来,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查明原主的身份,明白自己的处境。
牢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宋知秋疑惑地望过去,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少年,在狱卒的押解下走了进来。
说是押解,可狱卒连碰都没碰到少年一下,态度之中,甚至还隐约带了丝畏惧。
宋知秋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显然,这个少年的来历并不简单。
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形还有些稚嫩。他垂着头走在最前面,如墨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披散下来,把他大半张脸都匿在阴影里,只隐约看得见冷硬的脸廓,却显得冷漠而疏离。
他随意地披着一袭淡紫色的云纹长袍,长袍华贵,上面零零散散地沾染了血迹,却更为他平添了一股肆虐不羁的气质。
即便是在牢狱里,他的脊背照样挺得笔直,远远地看过去,不像被押解入狱的罪人,倒像堕入凡尘的天神,出尘而不染。
饶是前世出身大家,阅人无数的宋知秋,第一眼看过去时,眼中也不由划过惊叹。
很显然,狱里被少年的气质震呆了的不只宋知秋一个。空地中本来无所事事的男囚们,在看到少年的一瞬间,眼中顿时燃起了一团绿光。
狱卒把少年送到了监狱里,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草草的嘱托了几句,脚下生风似的飞速溜开了,似乎少年是个吃人的恶魔。
宋知秋把一切尽收眼底,眼神微微闪了闪。
南居国的牢狱里,虽男女的界限并未划分得特别明显,但管制却并不松懈。
男囚若是无故强迫女囚,要受到重惩,所以在牢狱里,男囚们不敢打女囚的主意,欲念又不得发泄,一些长相清秀的孱弱男囚,便成了泄欲的工具。
狱卒们收了贿,加之并非什么大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长年累月待在牢狱里,别说男囚,就连有些姿色的女囚,都难免有些黯淡无光,相较之下,少年的姿容简直如皓月一般耀眼。
宋知秋可以想象少年接下来面临的待遇,可她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她前世为助北辰离登上皇位,什么阴暗污秽的事没见过?一个素不相识的囚犯是死是活,她提不起半丝兴趣多管闲事。
少年依旧微垂着头,长发披散下来,看不清表情,步子虽慢,却格外稳当,他拖长的身影,竟有一股萧瑟寂寥的味道。
他没有刚入狱的那种不知所措,在男囚们如狼似虎的目光里,安然自若地领了碗打了饭菜,然后随意地找了个角落坐下吃饭。
巧的是,他选的位置,恰好就是之前宋知秋教训彩儿的那个角落。
少年拿着碗筷,随意地将垂到额前的长发捋到脑后,随着他的动作,他那张本来被长发遮住的脸,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宋知秋不经意的目光,在看到少年那张脸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
他皮肤白皙,脸上沾了些许泥与血,却丝毫不掩他俊秀的容颜;剑眉斜飞入鬓,凤眼细长,却更添了一分艳丽倾城的色彩;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竟在那份艳丽之中,硬生生地加了几分冷漠。
明明是个少年,却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艳丽绝伦,勾魂夺魄的脸。可是这张脸长在这个少年脸上,非但没有半丝突兀,衬上少年冷漠疏离的气质,竟让人惊艳地挪不开视线!
宋知秋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惊叹之色。前世那些花魁美人,与眼前的少年一比,倒成了残花败柳了。
等宋知秋回过神来,那些本来见狱卒对少年的不同,而有些犹疑的男囚们,色心战胜了惧意,色眯眯地向少年围了过去。
男囚淫邪的目光露骨地盯着华袍少年,双手猥亵地摸向少年白皙的小脸,嘴巴张张合合,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距离太远,宋知秋听不清男囚在说些什么,只看男囚色欲熏心的表情,宋知秋也能料出几分。
少年安然地端起碗筷吃饭,似乎完全没料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清冷的气质与整个牢狱格格不入。
宋知秋狠狠地皱了皱眉。
她的确无意多管闲事,可是一想到如此气质绝伦的少年,将要被一群淫邪少年玷污,心中竟蓦然升起一种不忍来。
男囚们已经将少年团团围住,双手已经摸上了少年精致的小脸。少年一直安静吃饭的手这才微微顿了顿,他诧异地抬起头,清冷的眼里似乎有一层雾气,看起来格外懵懂。
宋知秋手紧了紧,左右救下一个人对她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就当做件善事好了。
可是宋知秋正欲起身,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角落竟有了新变化。
那对少年动手动脚的男囚,竟被少年折着双臂,死死地压在身下,少年凶狠的拳头,带着歇斯底里的狠劲,如雨点一般重重地砸在男囚的脸上。
宋知秋愣了一下,少年面色冷漠得几乎能凝水成冰,可是眼里的狠戾,却感觉被猛兽盯住一般,让人心下发寒。
男囚被少年揍得惨叫连连,不住求饶,周围本来跃跃欲试的男囚被少年的眼神慑住,一时竟不敢向前。
宋知秋见此情景,愣了片刻,唇角不由抿起一丝浅笑,最后慢慢地坐了回去。
方才彩儿携女囚找自己麻烦的时候,同样是被自己慑住不敢向前,如今同样的地方,与自己相似处境的少年,以同样的手段立威,倒也算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