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不少人无法当主角,虽不能自己编剧,却能修饰。补充别人所写的剧本,让一本平凡的剧本变成为最佳剧本……
——横沟正史《本阵杀人事件》
认识夏暖,是在四年前的一个夏天。
作为产品研发部的经理,石骏的事业正处于急速上升期。
每天主动加班到深夜,隔绝了外边精彩世界的浮华。这样的日子循规蹈矩的不断重复着,他期待着一次质的改变。
市场部经理王伟成为了撬动天枰的杠杆。
王伟生性好动,乐于助人,一个典型的外场男子,整日周旋于客户之间,处理事情迎韧有余,东拉西扯,和单位的每位员工都自来熟,当然也包括不爱说话的石骏。
他们本是地球的南北两极,奈何受不稳定磁场的吸引,不自觉得就混在了一起。
每天看到石骏,王伟都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主动友好的打招呼。“嗨,石经理,早啊。”
开始,石骏很不适应,只是羞涩的点点头,目光礼貌性的与其相对,很快又飘忽到没人的地方,对这个乐天派的男人,他并不感冒。
后来,单位的几次大型聚会,王伟都会选择主动与石骏坐在一处。KTV唱歌时,他也会忙完其他的应酬,主动坐过来逼着和石骏干杯,让他点上一首。
“石兄,不是我阿谀奉承你,你真的挺有内秀。”
“呵呵,是吗,过奖了。”石骏轻轻点头,借着酒精的力量,他正视着眼前的这位乐天派,心中却在思索:大学里遇到过两个男生在一起搞GAY,莫非眼前的人也……
“美女,来,为我们兄弟点一首《老男孩》。”
王伟挥手叫来了包间中的K服,石骏看着眼前男人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司机”,说笑间不停占着半跪在地上短裙点歌小妹的便宜,忐忑地心情当时轻松了不少,护在重要位置的手臂缓慢退去。
就这样,孤独清傲的石骏,毕业后第一次交上了一位同事兼好朋友。
年龄上,王伟比石骏还要小一岁,却已经结婚半年,妻子是他大学时代的学妹,她叫陈婉悠。
王伟在大学时就十分张扬,毛遂自荐,大二那年,就任校宣传部部长,陈婉悠就是在招新的那年,被他勾搭上的,经不起学长猛烈的攻势,各种节日里小礼物+小约会花样繁多,而且王伟面容俊朗,肌肉线条匀称,具备着良好勾搭女生的独特魅力,正是青春萌动期的女生,喜欢的类型。
三个月后,再见到两人一起时,是手挽着手清晨走出一家快捷酒店。
夕阳下手挽手的大爷大妈们看上去很温馨很美,清晨里校园外旅店门口结伴同行的青年男女画风也不赖。
毕业后,两人水到渠成结了婚。
王伟不甘寂寞,成为“童话王国”的一名部门经理后,经常在家中举办私人聚会,单身的石骏成为了他的常客,陈婉悠做的一手好菜,贤惠的她经常席间恰到好处的与石骏闲聊。时间久了,石骏和王伟两口子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一天下班,石骏刚点好了外卖,办公室敲门声响起,还未待他应答,门被推开。
一定是王伟。
石骏知道,平时很少有人来产品研发部找他,而且能熟悉到不敲门的,除了这位,别无二人。
“石哥,还加班呢?哈哈,你真勤劳。”
王伟直接走到平时招待客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放光,望着对方。
他的眉毛很重,认真时微微上挑,据说市场部的女孩子见了都承受不住这名年纪并不算大,浑身充满味道的男人。
“嗯,有些新项目在调整,画个草图,今晚。”
石骏遇到混得熟的朋友,话就多了许多,这种情况在他平淡的人生阅历中并不多见。
“明天周六,有空否。”王伟说着、进屋时手中一直握着一张卡片,潇洒的递了上来,他相信,自己的提议,石骏不会轻易拒绝,产品研发部经理的主见并不深。
“这是?”石骏放下手中的一张草图,接过了卡片,这张卡片将改变他的人生,此时他一无所知。
一张精致的美术画展邀请函摆在眼前。封面是一张现代美女图,给人的感觉,不像是简单的LOGO印刷品。
“是这样。”王伟笑眯眯的注视着石骏的一举一动,“我媳妇的大学闺蜜,毕业后熬了几年,未曾想偶然的机会,成为了一位自由画家,明天要办画展,一周前和我们两口子约好的。本来即使天上下刀子我们都必须要去的,奈何你弟妹婉悠的单位,突然明天组织家庭集体出游,我也要参加,无例外不可以请假。哎,他们国企,你懂的,政治任务十分无奈,想来想去,石哥,你是否有空带我们去问候?”
“额。”石骏很想拒绝,奈何邀请函握在手里,退回去又怕搏了一番美意,“兄弟,你知道的,我不太适合交际,这种公众的场合,我不知道,该,该做些什么。它会令我无所适从,你为何不找别人呢?”
王伟起身,绕过了桌子,站在石骏的面前,颇带猥琐的拍了拍他的肩:“石哥,你就去吧,对于画的品评,大家都不懂,无非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而我知道,你不会。你只管静静的欣赏,等到婉悠的闺蜜来了,上去打个招呼,替我们圆个场,说点自己的真实看画感受,就可以了。”
“那位画家我媳妇说喜欢真实的品评,不要浮夸。对了,她还是位单身的美女哦。”王伟眨了眨眼,“兄弟给你创造了一次机会,在公司,我看你也完全不发展一下情感生活,周末宅家里,怎么行,也该到考虑终身大事的年龄了。”
一席话令石骏脸微微泛红,犹豫在去和不去间纠结,握着邀请函的手,此时已经噙满了汗。
王伟久经世故,看对方还在犹豫,及时致命一击:“好啦,我帮你订了,别浪费我们的美意,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市区格莱美酒店二层,等你消息。”
说罢,王伟转身向外走去,身影消失前留下一句话:“她好像是画什么工笔画的,不懂,你去看看吧,究竟怎么样,没准是个靠脸蛋吃饭的伪才女。无所谓,那样你才赚到了,哈哈。”
听上去就像参加一次相亲聚会,口气又像一定能成的样子。
石骏心里犯嘀咕。
手中的邀请函飘散着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打开邀请函,‘夏暖’的娟秀名字写在了尾页的落款处。
夏暖,好温馨的名字。
为了不尴尬,石骏准备今晚百科下工笔画,做做功课。
“喂,好老婆,今晚还不好好犒劳一下我,你老公谁呀,诸葛亮舌战群儒不过如此风采,哈哈,一切在计划之中。”
王伟打了一个响指,回忆一脸面瘫相的石骏,忍俊不禁。
周六的清晨,阳光洒进独身公寓的每间房内。
石骏昨晚熬夜浏览了很久关于绘画的科普知识,把手机闹钟调整到了七点,他怕迟到。
醒来时才发现担心是多余的,过分分泌的荷尔蒙令他一夜睡得不怎么实,六点多实在无法再次入眠。他索性起床站起了身,脑袋胀胀发痛。
平日里的工作上班,他从不在意自己的外表。普通的外貌,离小鲜肉和型男两种风格相差十万八千里,没什么需要过分修饰的地方,一直保持着自己洗过衬衫的清清爽爽而已。今早决心换换造型,胡子刮的格外干净,头发破天荒打上了一点发胶。
我擦,太丑了,这是谁。
石骏看着镜子中不伦不类的自己,傻笑了一下,马上弯下腰,打开水龙头,把发胶冲洗掉。
简直一个‘电车痴汉’,这样出去,画展恐怕进不去的。
石骏很纠结。
重新吹干了头发,他放弃了白色,选择了网购时指尖失误,买到的唯一一件粉色的衬衫,套在身上,外面搭配了一件薄薄的休闲西服外套,登上黑黑的皮鞋,镜子前最后确认了一遍,牙齿没有遗留任何早餐的痕迹,准备出发。
上午八点。
非工作日的时候,石骏几乎没在这个点出过门,打车奔赴遥远的市区。繁华的都市,休息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拥堵,尚未九点,人就已经在格莱美酒店的门口下车。
尴尬,来的这么早,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要命的是,只考虑到着装的稳重型。北方的六月中旬,室外闷闷的,往常开放冷气的办公室,穿着西服,时间久了也会瑟瑟发抖。未曾想,户外三十多度的高温加上紧张的内心,后背渗出的汗液早早把外套和衬衫黏在一起,十分不自然。
昨晚应该冲了凉的。
石骏掏出了常年揣在手提包中的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仰望面对恢弘的高层酒店,忐忑的走到近前。
“先生,里边请,小心玻璃门。”
格莱美五星级酒店的门卫,同样穿着一身红色厚厚的工作制服,带着白色手套,高高的礼帽,微微躬身,对石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石骏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通过旋转门,迈进酒店的大厅。
听说‘童话王国’的董事长李久立招待客人,常喜欢住在这里,今天第一次进入,立刻被眼前的华丽大厅深深吸引住了,不知不觉,脚步腾挪到前台。
“你好,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前台甜美的女声令石骏回过神来,声音的来源处,是一张标准的网红瓜子脸。
“啊,您好,那个。”石骏脸微微一红,笨拙地掏出那张保存完好的邀请函,“我想去二楼,夏暖女士的工笔画展,是不是早了些。”
“哦,不早的先生。”还是春风般的笑容,看着十分舒适,解答的每一句语言,处理的都赏心悦目,“通常这种展会,一早我们就接待客人,远道来的,几天前就已入住我们酒店。先生这边请。”
前台美女伸出白皙的手指,引导着隔壁电梯的方向。立刻有一位同样美丽的礼仪小姐,身上斜跨着‘欢迎观赏’的宣传条幅,报以迷人的微笑,望着石骏,示意他过来,同时按下了电梯。
石骏同礼仪小姐一起走进电梯,略微尴尬的拿出手机摆弄着,心想还好是二楼,否则平时与这样一位美女同处一个空间,总会让自己感到不适,不知道该如何搭讪。
伴着淡淡的香水味,电梯的指示灯显示到了二层,电梯门打开的一刻,石骏内心长吁了一口气,似乎又有些不舍。看来自己真的需要找一位女朋友了吧。
“先生,左转,是沙发休息区,请您稍等,十点钟,右侧的展区会准时开启,之后还有午餐自助,在三楼餐厅,可以去品尝下哦。”
礼仪小姐俏皮的回答,对于陌生人,她们的专业术语总是那么的得体。石骏机械式的点了点头,准备过段时间,周末有空时报名参加一个专业的社交礼仪课程培训,也许那会帮助他在事业上,前进很大一步也说不定。
看着沙发上穿着优雅的绅士和女士,一张张傲娇的脸向石俊投来陌生的眼光。他低着头快速走向一个角落,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本杂志,想把头埋在其中,不希望被他人注意到。
翻开一页,一张几乎没穿衣服的女子全身照映入眼帘。
石骏干咳了一声,满脸黑线,偷偷合上册子,才发现手中的是一本专业提供给男性阅读的某品牌时尚写真杂志。
见鬼。
石骏单位寝室的私人电脑中,虽然也存着不少岛国一带的经典名著,偶尔休息时翻出来简单看看满足生理需求。可在这样的公众场合翻开这样一本露骨的杂志,屁股处如同坐在针头之上。
如果现在就放回去,动作过大,反而会引起注意。他考虑再三,权衡良久,还是把这本杂志呈90度的直角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部,选择一页广告打开,装作认真的样子。脑子里却在盘算十点的时间早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