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朋龙在规定的时间离开了管带公馆。
这让夜归的黄品正十分满意,看着二姨太唤情得意的神色,他了解至少目前,一切都顺利。
雷朋龙,我的好兄弟,有你没我,别怪哥哥冷酷无情,要至你于死地。
只等明天下午到来,希望糟糕的天气,可以来的恰到好处。
“夫人吩咐,把这几桶柴油带上,二当家路途遥远,恐有暴风骤雨,必须多做准备。”
“好的,小的明白。”
丫鬟伸出了一只手,递过了许多银两,趁四下无人,都塞到了一个船工的手里:“记得,雷总上船时告诉他,这柴油是二夫人的心意,他就明白了。”
“懂了,放心,夫人还真惦记我们二当家的,都是善人啊。”
船工平时没少受雷朋龙的关心,这时看到过门的姨太太也这么重视他们的老大,心里也跟着沾沾自喜,要知道老爷最喜欢的就是二夫人,有了她们的关照,以后雷总的地位肯定无人匹及。
码头办公室门口,黄管带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小雷,你也很久没出海了,一切小心。”办公室中,坐在桌子后面椅子上的黄品正关切的问寒问暖,不知怎的,临行前他还有些不忍心,外边的天,已经开始微微起风了,海边多年的风吹浪打,嗅得到风险的气息。
“放心吧,大哥,这些年钱挣得多了,你我反而慵懒了,出海的换成了一些孩子。”雷朋龙的话语颇为动情,“记得那年,咱俩出去,在渤海湾遇上鬼船,九死一生,最后糊里糊涂的绕了出来。”
“是啊,一晃快十年了吧。”黄品正双手扶着深陷的眼窝,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决心变得摇摆不定,望着曾经的挚友,甘愿为他的生意去冒险送死,对方不会不怀疑,却还要去,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可能未来若干年,都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兄弟。
“小雷啊,其实……”黄品正看雷朋龙转身,即将踏出门的一步,起身阻止,“其实你可以不必去,货我不要了,常年出海,你知道危险,九死一生。”
雷朋龙猛地震住了身子,多年饱经磨练都挺过来的汉子,眼眶中竟拥有了湿润的东西,他真想在回头抱一抱自己的大哥,也许一笑泯恩仇,从此世间会铭记这一对情比金坚的兄弟,可转念又一想岸上公馆中,翘首期盼他好消息的柳云烟,不得不拼搏狠下心来。起码这次不会太久,不会再让她等出一年!哎,你先不仁,就莫怪我不义,走出去的路,退不回来。
雷朋龙情到深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大哥,无需那么生离死别,天气谁都说不准,趁还未变天,我先走了,等我好消息,机会就这么一次。”
黄品正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海一线之间,伴着夕阳的没有进一步阻拦,他也在听天由命,一切交给神明来安排,如果雷弟真的可以顺利归来,他愿意播出一部分财产,再帮他讨个老婆,暗示去图个自在,只要不在漩涡中心去争夺权力,自己不在乎多舍弃一点钱财。
不远处,屋檐下。
柳云烟打着一把遮阳伞,她一直没有走上前去送别,眼中并没有多少的不舍,相反嘴角上扬,充满了一种不削的微笑。
“二当家,这是二夫人送来的柴油,留下我们备用,听她丫鬟的言语间,好像会有什么意外。”
船工传达着消息,雷朋龙皱了皱眉,短暂的思考后,他把心中的顾及问了出来:“我这船,之前谁在保养?”
“小李,老爷最贴心的警卫员呀,他上午还亲自带人换好了油,检查了好几遍呢。若不是您,估计老爷也不会亲自派人这么过问,估计后来二夫人也是指派过来的,知道我们这次挺冒险。”
雷朋龙当然知道前后到来的这几个人都是什么心思,他看了看周围的弟兄,拍了拍近处两人的肩,把众人笼在一起,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咱们先不出发,把原来的油倒掉,换上二夫人送的,老爷刚才有交代,怕小李给的不纯,那小子总爱占小便宜,用多余的钱克扣下来赌钱,才让二姨太又送来一遍,大家动作要快。”
雷朋龙编了一个谎言,说的却十分自如,他打心眼里信不过黄品正,现在唯一还可靠的,关心自己安危的,也许只有庆云楼的柳云烟。
手下的人,动作麻利的重新换过了柴油,大船扬起了帆,它长数丈,有一个内舱可供休息,是采用混合动力近代比较先进的一艘船,一般的海浪,击毁不翻;一般的大雨,都能挺得住。
乘风破浪。
很快,他们已经看不到岸边,途径过几个小岛,海面再无其他船只,黑漆漆的乌云,转眼间压了下来。
雷朋龙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天气动态,眉头紧缩,一波接一波的云彩,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存在,他不停地瞭望,时不时给同船的兄弟们打气,只言过去这一带应该会转晴,大家坚持下就应该挺过去了。
“二当家,我们的柴油需要换了。”
“好,去换。”
嘴上这么说,心里雷朋龙却泛起了嘀咕:怎么会这样,按他的估算,单程到收货港,一桶是足够的,莫非油箱出了什么问题?
转念一想,也不太现实。首先,他们出门时详细的检查过外观,没有任何损坏,其次,油箱真的漏油,也早该漏完,不会挺到现在,一丝隐隐的不安,席卷全身,久经风浪的雷总,此时在狂风中打了一个冷颤。
“二当家,这桶油有些问题。”
“什么?”雷朋龙脑袋嗡的一下炸了,自己格外小心谨慎,可预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边往机舱走边思考,满脑子都是三个字——“柳云烟”。
“你看,二当家的。”在狭小的空间内,围拢了好几个汉子,船工也在内,他们都在出海方面有一定的经验,刚才来报信的人,正用一只木棍捅到油罐子里,搅和了一下拿了出来,伸手比划着:“你们看,这桶下午拿来放在里面的油,纯度不高,挂壁都很少见,估计掺了水之类的,莫非是二夫人托去的丫鬟不会买,上了奸商的当?”
雷朋龙的胸口隐隐作痛,叹息了一声,通过昨晚的谈话,细心的柳云烟绝对会格外小心,现在这种情况,分明是一船人上了人家小女子的当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