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山是个杀手山庄,我早已知道的。世人也都知道。
十六岁那年的梅雨时节,我跟着箫仪师父上了紫玉山。她说紫玉山的周望亭师父可教我习武,让我在此乱世有点自保的本事。
箫仪师父常年穿着粗布衣衫,挽着个干净发髻,不施粉黛,人们也就渐渐忘了,她原是个貌美的娘子。世人也不知道,这位箫仪师父年少时,曾与周望亭有过一纸婚约。
他们后来如何未能完婚,又如何各立了门派,我不得而知。他们之间又是否还念念不忘,我也无处可探寻。
紫玉山雾气蒙蒙,走了大半日才到了山腰。我随箫仪师父进去,有个清俊男子迎面而来。我问过他才知,他叫清岑。
的确是个清冷到孤寂的人。
三日后,望亭师父出了关。我行了拜师礼,便算是正式入了紫玉山。师父是个风趣和善的人——我是说,他完全不像个整日杀人的剑客。
九师兄对我的说法不解:“剑客就该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成?小楼,你这偏见太深——殊不知世上太多人,虽手上不沾一滴血,却肮脏至极;我们拿人钱财,替人平仇恨恩怨,不知洁净多少。”
他这番言论,我倒是无从反驳。
日子静好地过了一两年,我进步不少,却仍不敢杀生。师父也不逼我,只说让我做着琐碎事情,或偶尔跟着师兄们帮他们完成任务。
紫玉山就在江南。有时候我会觉得世事如戏,确实是百转千回——母亲曾一心想着却未能回来的地方,我竟替她来了。
当初我离开大漠不到三个月,母亲便死了。
我哭喊着要回去,不吃不喝地使着性子。箫仪师父也不管我,只是把我扔在屋里锁着。熬了几日,才来看我。我万念俱灰,只说世上再无牵挂,但求速死。
“小楼,死的确轻巧——可你不想为你的父亲母亲报仇么?”
我惊愕坐起看着她:“师父知道是何人杀了母亲?”
“为师知道。”
“是谁?”
她久久地看着我,然后叹口气:“我此时不能告诉你。”
“为何?”我急得几乎发疯。
“你身无半点功夫,这仇恨会害了你。我功力同样不精,过几日,我便送你去紫玉山庄习武。等你出师,我自会告诉你,仇家是何人。”
在紫玉山庄的几年,我常常想着师父的话。有时候也会怀疑,她并不知道我的仇家是谁,不过是找了说辞,让我好好活下去。依托着仇恨,人的生命力反而出奇得顽强。
也罢。又是个雨夜。我歪在走廊石凳上,扶着栏杆看着一池残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