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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青庐礼(五)

那晚,跟孙远一起捉流萤的姑娘,叫林南。

林南今年芳龄十六,正是一个女子最好年华,家中劳苦,她又是独女,父母对她的婚事格外上心,一心想着要将她说个好人家,脱了那贫日子。孙远与孙家村无数劳作的小伙子一样,兢兢业业耕作,孝敬父母,照顾弟妹,人口多,他的家境比之林南更困窘。

田埂上的相遇,孙远春心初动,但,看到自己满身汗渍,也不敢再往深想,直到天梅园再与她重逢,而她也没有退避之意,等那条红绳拴住两人,他真正开始想着娶她的事。

从天梅园回去,两人常约定在桑树下见面,她唱歌给他听,他把野花编成花环戴到她头上。

林南对他说:“阿远,我爹爹脾气倔,但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不要顶撞他,拣他高兴的说。爹爹一高兴了,你就请月下仙来我家做媒。”最后她说:“我等着你来娶我。”头戴花环的她眼里满是幸福和期待,那目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美,比这一望无际的田野还要醉人。

孙远殷切地望着杨非雪:“这几日我得干活,没法过来,一干完活我就跑来了,我爹娘听说你要为我做媒,都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月下仙,今日能去南儿家说媒吗?”

杨非雪一如当初般爽快:“当然可以!”

高长行走进来:“去哪儿,我陪你。”

他说下午小世子们要学习骑射,他可偷个懒。杨非雪暗暗槽道,寻着机会就偷懒,他也太不求上进,相比之下,高长志进入京兆府后,兢兢业业为长安除害,一日不歇,尽忠多了。他爹还偏心,每逢提到俩儿子,贬一个捧一个毫不含糊,他老人家哪里懂得实情。

杨非雪、高长行、孙远三人租了辆马车,出了城门,轱辘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有些颠,高长行很哥们地揽住杨非雪,杨非雪心理上不大适应,有些局促,拎起他的袖子,拿开他的胳膊,不去看他,坐在孙远旁边,假装向他打听一些事。

孙远一心系在林南身上,没注意到二人之间微妙气氛,杨非雪问什么他便讲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到了孙家村,高长行付了车钱,杨非雪遥遥望着绿葱葱的良田与开满野菊的山坡,还有潺潺莲溪,顿觉胸膛开阔,世间三千烦恼丝就只化作渺小尘埃。

孙远领着他们往左边小道走,入眼的第一户茅屋人家,便是林南的住处,林南早已在屋后等待,见到孙远,像只欢快的蝴蝶扑过来,见有旁人,含羞地低下头。

还真是个小女孩啊……杨非雪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家中长者,眼里满是母爱的光芒。

林南道:“今日阿远哥走后,村正来了,跟爹爹说了许久的话,我看爹爹的脸色不大好,到现在都冷冷的,谁也不理,后娘特意把他最爱的桃花酒拿出来,他也没喝一口。”

她不安地看着杨非雪:“月下仙,我爹爹这个样子,今日,今日恐怕……”

杨非雪问:“可听到他们谈什么了?”

“没,我和后娘都不敢偷听。”

杨非雪笑着说:“无妨,正好我这月下仙来了,给你家添件喜事,你爹爹也会欢喜,心情自然就好了。”

林南的父亲林和庆,年轻时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后来身体不好,便辞了先生之职,搬到世外桃源孙家村来住。在这位真正先生面前,杨非雪不敢再自称为先生。

林和庆让林南给客人沏茶,问道:“杨小姐屈身来敝舍,不知所因何事?”

“林先生,孙家阿远托我红叶馆前来说媒,南儿姑娘天生丽质,心灵手巧,孙家村再难寻个第二,而阿远也勤恳恭顺,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红叶馆愿玉成好事,担两人大媒。”

“红叶馆,那不是王姑娘的地盘么?”

杨非雪面上一喜:“原来先生认识阿桃姐!”

林和庆冷硬的态度好了些,他对林南吩咐道:“带那两位客人去歇息一会儿。”

杨非雪扬起眉毛,看来有事要私下对自己说了。

高长行孙远林南都离去后,林和庆一点弯都没拐,直接告诉杨非雪村正找他的缘由,目的也是林南的婚事,村正话里话外,无非是见林南生的端正,想给他儿子做小妾。

林和庆是个读书人,性子傲,不喜欠人人情,搬到孙家村之后,他家田亩收成一直不大好,村里交粮时,村正给他们折了近一半,他旦有困境,村正也都帮衬些,村正家终只有一个儿子单名一个复,从头到尾托林老的事也只有娶他女儿这一项,林老没法拒绝,只说考虑两日再说。

杨非雪听得怒不可遏,小恩小惠,换人家一个女儿,村正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他也是个人精,林先生品性高洁,吃软不吃硬,若他态度强硬,林先生只怕就此携家眷离开村子,他偏偏提曾经施的恩,让人拒绝也不知从何下手。

林和庆说:“我晓得孙远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小女与他有缘无分,劳杨小姐白跑一趟了。”

杨非雪尽量保持和颜悦色:“林先生,方才您说有两日考虑时间,在这两日内,若是村正家主动放弃婚事呢?”

林和庆脸色微变:“这是何意?”

“您只需告诉我,如若村正主动放弃婚事,您会让我红叶馆做媒,将南儿姑娘许配给孙远吗?”

“那是自然。”

既来了孙家村,便没有不去村正家中坐一坐而直接回去的道理。

这几日,杨非雪多多少少有些冷落了高长行,是以,当她主动牵起他的手,娇娇嫩嫩地说出:“居安,你莅临孙家村,难道不去村正家看一下,以示朝廷关怀?”说这番话时,她眼睁睁地看到高长行的手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高长行蹙眉:“你想搞什么把戏?”

杨非雪眼巴巴地瞅着他,摇摇他的手臂,声音娇嫩:“我同你一起去。”

高长行问:“你真正想看的人是谁?”

杨非雪老实道:“孙复。”

“我可以去,也可以带你去,但去了之后你不许胡闹。”

杨非雪举起双手:“真的只是看一下,绝不胡闹!”她去看看,这个孙复何方神圣,哪里借来的信心让他娶林南为妾室?

高长行亮明身份,村正孙止哈着腰出门相迎,他的儿子孙复更是直不起腰来,面色蜡黄,双眼滴溜溜地在杨非雪身上打转,待她察觉后,他赶紧别过视线,过了会儿又来看她,杨非雪冲他甜甜一笑,他的眼睛直了,露出黑黄牙齿,令人阵阵作呕。

高长行拿出装模作样的官腔,问起村中近况,村正只挑好的说,不忘感念朝廷庇佑,陛下恩泽,一番马屁拍得啪啪响。

那厢交谈,杨非雪观察四周,她只看到村正的妻子,懦懦奉茶,生怕有一丝一毫错处,孙复的正房却是连一片衣角都没露。

杨非雪端起的茶水不小心洒了,身上一片污渍。

高长行一脸深意地望向她,她假装没收到,跟村正妻子进内屋整理衣裙,这才真正见到孙复的正妻,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只是眼神涣散,肚子鼓起,看样子有六七个月了。

这个美人儿,她似在哪里见过,等她搜肠刮肚去想时,总是卡在一个点儿上,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杨非雪好奇多看了孙复妻子一眼,也细细打量四周布局,内屋供了两尊佛像,香炉中点的熏香还未燃尽,屋内一片烟雾,呛得眼睛鼻子都难受。村正妻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回目光,只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位姑娘可真漂亮!”

村正妻似乎松口气,赔着笑:“漂亮是漂亮,只是脑子不大清楚,让夫人见笑了。”

杨非雪想多问两句关于孕妇的话,村正妻提醒她说衣服已经弄干净了,她只得作罢。

回林家后,杨非雪从孙远口中稍加打听,孙复果真如想象般无耻。

孙家村几十户人家,无人不知村正那名唤孙复的混账儿子,每日酒肆玩乐,斗鸡斗鸟,十足不务正业的主儿,且好色,一双不规矩的手不知轻浮过多少村里姑娘。偏生他是村正儿子,被欺负的敢怒不敢言。

一年前孙复娶了正妻,消停一段日子,之后恶习难改,继续拈花惹草,陆续收了几房小妾,他那不怎么露面的妻子,也是个软弱的主儿,从不听闻她对夫君的混账言行说一句话。

林南听说村正是来家里提亲,嘤嘤哭泣,宁死不愿屈服。

杨非雪深有其感,真屈服孙复了,还不如去死。

村正插手,红叶馆也不能硬碰硬,于是杨非雪搬出长行鼓励他们二人:“有他在,一定不会让恶人得逞,放心吧。”

孙远、林南二人又纷纷将希望系在高长行身上。

办完事,租的马车适时来接,马车中,杨非雪紧挨高长行而坐,就孙远和林南之事,她滔滔不绝,搬出十几种法子撮合他们,足以让村正家的坏儿子知难而退。

高长行挑眼看她:“有事相求,就不躲我了?”

杨非雪嘴硬:“谁躲你了?”她只是还没想好该以哥们身份,还是妻子身份跟他相处。

反正已经打破了他们的距离,索性破得彻底点儿,管他是兄弟还是娘子,杨非雪趁机靠在他怀里:“居安,我做了那么多媒,没做过一个像我自个儿这样的,左右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你。”

人生须臾几十载,不该浪费时间在胡思乱想上。

孙复那个神智不太清的妻子,看面相也不是天生呆滞,不知是不是丈夫太混,想得太多。她这些天便是思了太多东西,脑子快成了一团浆糊,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她很惜命,才不想变傻。

高长行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罢了,他跟进文的事捅破了,让他的面子往哪搁,让进文以后如何做人,怎么成家立室?

杨非雪宽容又大度地道:“是我这个妻子做的不够,你不娶小妾便不娶了,喜欢进文贴身跟着便跟着吧,我不为难他就是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高长行没有回应,杨非雪疑惑起身,看到长行若有所思,她推了他一下,他回过神,问她在村正家内堂可是看到了什么。

杨非雪将所见情景无一不细地说与他听。

高长行眉头锁了一点:“看来其中确有隐情,这事交给我,你只需管林南和孙远婚事,其他的别插手。”

让她插手她也没本事,不让她插手她也插进来了,还把他也拉进来了,杨非雪假模假样道:“听你的。”

“你不许儿戏!你当村正这么多年白活的吗,城里马车会无缘无故进村?我们同孙远一起去林家的事他肯定也知道,难道他不会怀疑?”他能想到这些,肯定也在村正面前圆过去了,杨非雪压根不担心:“有你在,我不怕啊。”

这是实话,为官世家,他肯定打小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孙复喜好赌钱、斗促织、去青楼喝花酒……举凡富足公子哥儿们常光顾的地儿没有一处不是他爱去的,也由此结识不少城里人,他大字不识,却最爱锦衣,一身华服套在身上,还未开口,举手投足间的粗鄙让那身华服看起来滑稽极了。

这日,他刚到城中,先是带着斗赢了十几场的铁将军促织牛气冲天地去了‘战场’,准备再创佳绩,谁知碰到了怪事,铁将军见到软绵绵的体型娇小的母促织之后,不知被施了什么魔咒,竟不肯动,任他如何喊叫,手下竹签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最后,不情不愿地给了对方二十两银子。

去了万家赌坊,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身上的钱输个精光,以前输最快也得一整天时间,输完了也玩尽兴了。这次输得憋屈,不是落差较大的输,而是输赢之间只差了那么一个点,气得他都想砸了这万家赌坊。

之后,还没进平康坊的大门,他就被两个门护‘请’了出去,徐老鸨也堆满笑容地迎出,张着血盆大口:“哎呀孙公子,今儿个来这么早?”

孙复不耐烦地摆手:“我知道万花楼白日不营业,这样,我就在里面等着,等芊舞姑娘歇息好了再来陪我。”

“这恐怕不行。”老鸨面露难色。

孙复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爆发,从离开孙家村开始,所有的人和事都跟自己作对,那只铁将军促织、万家赌坊的骰子,就连老鸨都要加入其中?流氓本性暴露无遗:“我管你行不行,今日我就要进去,芊舞也不用休息了,叫她直接出来伺候我!”

“芊舞嫁人了。”

七个字如同一盆冷水将他浑身上下浇了个遍,满身火气也只化作唇边颤抖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芊舞前几日就出阁了,嫁去洛阳,对方是个商人,公子不用忧心她会受什么委屈。”

老鸨的声音越来越远,孙复拖着沉重脚步往回走,接二连三的怪事,让信奉鬼神的他不禁怀疑这是不是老天对他的警示?最近唯一不寻常的事……是他要娶林南。

袖子被谁拉住,一个脸上有雀斑的的女人在冲自己笑,那一笑,露出豁了一颗的牙床,极为恶心人,他厌恶地甩袖离开。

“公子印堂发黑,看来烦心事不少啊,我来算算,今天最起码有三件事逆了公子的意,若再不停止,只怕今后……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孙复顿住脚步,转头怒盯着她。

女人心里咯噔一声,她指自己的招牌:“做这一行的,真话不大顺耳,公子莫怪。”

只见那招旗上洋洋洒洒‘洛阳神算子’五个大字,飘逸俊秀,出自大家手笔。

孙复疾走几步,坐在神算子摊位前:“那神算子帮我算算,为何我会有烦心事,如何才能免除这些烦心事?”

神算子笑呵呵地摇晃摆弄签盒,就是不动。

“你耍我?”

一旁的男仆握拳咳了声,适时上前:“公子莫怪,神算子每算一人,就不得不泄露天机,元气也会大伤,所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私仆露出谄媚的笑,伸出俩指头:“二十两银子,小的看公子也是气宇轩昂、大富大贵之人,这二十两只是九牛一毛。”

确实是九牛一毛,不过他的钱全输了,全身上下拿不出一文钱。

神算子和私仆对视一眼,嘴角撇出好远,这样的鄙视表情比直接说话还让他难受。他重哼一声,起身时带倒了小凳,只要这招牌还在,他定要带人砸了它!

“唉……”神算子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羽扇,神神叨叨地说,“小妾娶进门,小鬼来勾魂——”

脚步猛然顿住,孙复浑身一个激灵,折了回去,想到身上没钱,又有求于对方,底气不免不足了些:“刚刚,刚刚您说什么?”

神算子嘴角一直噙着笑,却是一个字也不再说了。

气氛有几分尴尬,尴尬蔓延了好一会儿,男仆掩嘴,递了孙复一个梯子下:“其实,没钱也可以,我们还可以赊账。”一张纸摊在孙复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让孙复看的一个头两个大,又急于想知道神算子到底是何意思,他大手一挥,写上自己名字,又在男仆的指示下按了手印。

神算子不着痕迹又意味深长地跟男仆对视一眼,拿起签桶让孙复随意抽一根,孙复急急的就要拿出一根,手碰到签头时犹豫了,哆哆嗦嗦地换了一根又一根,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抽出了其中看起来模样比较好看的一根。

“下下签,公子最近有大祸降临,今日种种看来是老天给你的警示。”

“不知神算子小姐所指是何意思?”

男仆抿嘴笑,将孙复签字的纸张再看了一遍后折叠好塞到袖中,双手交错,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

神算子闭目,摇身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孙复紧张兮兮地看着,手脚都冒出了汗。好大会儿,神算子才睁开眼,神情肃穆,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仿佛被谁上了身。

孙复试探地喊一句:“神算子?”

男仆笑了笑,恭身解释:“公子,眼下神算子不在,神明已经到她身上了,你想问什么就问,时间有限,要抓紧啊。”

孙复赶紧问:“敢问神仙,我最近的灾祸是什么?”

被附了身的神算子目中无物,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否要纳一位林姓女子为妾。”

“是啊。”

“这位林姓女子属火,天命需木来配,你却属金。未有姻缘乱成亲,娶得妻来也是贫,若无子女家财散,金火原来害本命。”

孙复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求救地看向男仆。

男仆弯下腰解释:“神仙的意思是,你只要娶了那林姓女子,不仅家财全部散尽,就连性命也堪忧。”

孙复吓得大叫:“那怎么办啊?”

男仆回答:“简单,不纳了就成。”

神算子又缓缓道:“汝需谨记吾刚才所言,如若不然,轻则家财散尽,重则七窍流血而死,且断子绝孙。此外,汝今后不准再拈花惹草,需好好对待汝之妻妾,再行轻薄之事,本座定不饶你。”

孙复身体发怵,今日种种确像是征兆,万家赌坊里身上钱财输光了之后,他要赊账再赌,那管事的失了平日里的和气,找两个小厮把他架出去了,还警告说,若是下次没钱想赌,就打残他。

神算子最后又道:“方才与你所言,切记不能转述他人,亲爹亲娘也不成,不然,退了婚也不能消灾。”话毕,人眼睛一闭,趴到桌上,不省人事。

“她怎么了?”

“哦,与神明对话耗损过多,元气大伤,需要休整。”男仆好心劝道:“适才神明指示已下,公子还是尽快回去办了,不然灾祸降临,想挡也晚了。”

孙复连滚带爬地跑了,他回村道上,有一大堆陷阱等着,路上漫爬的毒蛇,山上无缘无故滚下的石头,突然冲出来的山贼打劫。最轻的是被丢弃的捕兽夹夹住脚,那是唯一疼在身上,心里却没那么害怕的灾祸。

等到爬回家,估摸着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进城。

神算子直起身,与男仆一同看向对街天下第一厨的二楼。杨非雪在二楼雅间,临窗而坐,街上之景一览无余。

神算子和男仆,正是良辰和吴才所扮。

孙复签的那张根本不是什么赊账字据,而是他的卖身契。此次他打消纳林南为妾的念头倒罢了,执意要娶,就休怪她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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