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宫里有御医说珍妃的孩子是个皇子,重锦很高兴。
陈怜儿也不知道怀了不过两三个月大的胎儿,是怎么看出来是男孩的!
十天后,护国公带兵谋反。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月老爷子带兵将其围剿,连宫门都没能入就被一箭射杀。
护国公诛连九族,满门抄斩。
但不知道为什么。皇贵妃只是被废为了庶人。
曾经高高在上的女子,穿着粗布的衣裳在大雨里跪了五个时辰,只为能求见重锦一面。
后来重锦倒是真的单独同她说了几句话,只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出来就疯了。
嘴里反复只有那一句:“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秦乘三亲眼瞧见了这一幕,跟陈怜儿说起的时候很是感叹:“啧啧,之前多尊贵的一个女人,如今竟然开始随地小大便……啧啧,重锦真狠啊!怜啊,你可要小心点,这个人太可怕了。”
其实不用秦乘三说,她也早就知道重锦的可怕了。
这不过是重锦联合了月老爷子设下的一个局。
月清乔在宫中失宠,月家也随即被重锦打压得抬不起头,护国公一家被重锦捧的高高的。
重锦先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权倾朝野,然后又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这策略很好,但如果重锦知道月清乔因此而死,他还能觉得这策略很好么?
陈怜儿看着铜镜里自己胖了一圈的小脸,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护国公满门抄斩的第二天,秦乘三带着圣旨来到了灼华宫。
月老爷子护驾有功,重锦复了她的宸贵妃之位。
不仅如此,还送了许多好玩意给她。
其中也有一棵珊瑚树,她们都说比之前赏给皇贵妃的好。
陈怜儿不喜欢,因为它红的刺目。
当天晚上重锦来了,不仅来了,还给她带了一副新的羽毛球跟拍子。
比之前的更好看,拿着也更舒服。
重锦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陈怜儿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估计重锦这些年没少被护国公压制。
所以云家倒了,他才这么开心。
“清乔是不是还在生寡人的气?”他从背后拥着她,下巴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这么多年护国公都做了些什么你知道的,寡人也实在是没办法。”
陈怜儿一脸冷漠表示她失去了那时候的记忆,转过头非常平淡问了一句:“那件皇后的服制,是出自陛下的手笔对么?”
重锦笑着夸她:“清乔真聪明。”
我聪明你奶奶个腿儿!
若是月清乔还活着,八成也得被他再气死一次。
她真想骂他两句,可她却听见重锦说:“清乔,做寡人的皇后吧!”
陈怜儿一瞬间慌了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了两下:“陛下,妾身记忆不全,对很多事都已经忘了,皇后之位妾身实在不堪重任。”
宫里嫔妃那么多,背后的家族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她哪里知道怎么做?
说不好下一个疯了的人就是自己也说不准,她都不敢想那是个什么场面。
她现在甚至不敢奢望做咸鱼,她只想安静的活到能回家那天,仅此而已!
重锦怀抱着她:“你只要记得寡人就好,不需要记得旁的。”
这话谁敢信啊!陈怜儿简直要哭了,“陛下三思啊!妾身对您记得的也不多……”
重锦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畔,眼里满是温柔:“没关系,寡人会一点点讲给你听。”
陈怜儿表示她其实也不太想听,但是重锦选择了没听见,硬是带着感情讲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故事……
月清乔跟重锦七岁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
重锦十五岁这一年被封了王爷,想要迎娶她为王妃,但是当时的陛下,也就是重锦他亲爹却提出了条件。
要想娶月清乔,就要迎护国公的长女云清儿为王妃,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再跟月清乔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护国公就已经有点功高盖主的意思,再加上云清儿早就倾慕于他。先帝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他好。
后来护国公扶着他坐上了太子,本来就体弱多病的云清儿病死了。
陈怜儿没问重锦是不是他做的,只问了一句:“她人很坏吗?”
重锦默了一默:“她不坏,只可惜,她是护国公的女儿。”
果然,重锦他没有心。
云清儿一死,护国公立刻又送了二女儿云柔儿,也就是疯了的皇贵妃到了重锦身边。
当时月清乔刚怀上,重锦特意留了自己的心腹给她,就是怕孩子保不住。
结果孩子还是没了。
云柔儿跟她姐姐不一样,她表面上看起来温婉可人,但那是对重锦的。
孩子没了以后,月清乔不理他了,每日以泪洗面,眼睛总是红红的。
重锦说他心疼得快要碎了,但是他不能惩罚月柔儿,他必须得宠着她。
他比谁都痛苦,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会恨不得再把云柔儿打入冷宫一次。
后来,护国公明里暗里提示他该再册个太子妃了。
重锦就说他忘不了云清儿,一个对自己大女儿深情,又对小女儿那么好的太子,护国公怎么会不喜欢?
这事儿被他拖着,一直拖到了先帝殡天,重锦登基称帝。
那时候他已经羽翼丰满,先后封了云柔儿跟月清乔为贵妃,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听话’了。
讲到这里,重锦顿了顿:“寡人心里的太子妃是你,皇后也是你。这一生,寡人的心里都再也融不下别人了。”
这句话他说的情义满满,但是陈怜儿却还说无法感动。
她静静的靠在他怀里问:“陛下,那天,云柔儿跪在大雨里那天,您同她都说了什么?”
重锦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对她说,‘在寡人心里你什么都算不上,你比不上你姐姐,更比不上月清乔。你若死了,寡人只觉得痛快!’哦,还有‘你若不是护国公的女儿,寡人便是一眼都不会多看你,好像就这些了。”
陈怜儿:“……”
对于一个被诛了九族,又深爱了重锦多年的云柔儿,这话简直就是锥心之语了。
可重锦嘴里说出来,平淡的却像在对她说‘你看,外面的月亮真亮’。
她倒不是为折腾自己的皇贵妃报不平,她只是觉得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残忍的时代。
无论是无辜的云清儿,还是恶毒的云柔儿,都不过是权利下的一块石阶。
以为自己一步登天,结果自己却被人狠狠踩在了脚下。
在这个时代,没人会在乎她们快不快乐。
“呼……”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让陈怜儿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每个坐上王位上的人,都要经历苦难,然后拥有一颗又冷又硬的心才能配得上自己所在的位置?
又或许,自己害怕的不是重锦,而是他所在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