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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6)

那将军侧首问一长者道:“亚父,你看如何处置这队秦兵?”

那须发斑白的老者笑曰:“上将军勿多虑,且让蒲将军使弓手聚射,顷刻杀之。”

“哈哈,然也然也。”将军大笑数声,他喝道:“汝等让道。”

众将听到项籍命令,立刻分成两拨给出一条通道来。项籍走到土山上,他居高林下望曰:“山下秦将,尔等已被章邯遗弃,若是投降楚国,吾自赦众人性命。”

“项籍!大秦只有战死将军,没有投降将军。你若为大将,还不快快下山与我嬴肃决战!”老将军立刻拒绝了楚军的劝降。

这时,山上传来一阵阵喝声:“杀!杀!杀!”

这阵阵怒吼入巨浪般扑向山下的孤军。嬴肃紧紧握住长剑,身体一弓,等待着最后一战!

项籍见劝降无果,大手一挥,怒道:“取我大戟来!”

“上将军!”那老者从后面走上来道:“上将军下山,要与那秦将比试?”

项籍系好佩剑,接过楚戟,淡淡道:“区区三十人残兵,何足道哉?”

老者制止道:“上将军为我楚国大将,诸军健儿、麾下人马之存全系于上将军一身,上将军应当坐镇中帐,指挥三军,岂可轻易上阵?”“亚父请看!”项籍将大戟指着山下的秦军说道:“这些人尚不惜死,本将岂可畏首不战?秦有战歌:‘血流不止,死不休战。’嬴肃英豪,自当以壮士待之!”

“上将军,万万不可......”老者话音刚落,项籍就跨上一匹双目有神,遍体通黑的骏马。长者见拦之不住,又道;“上将军若要前去迎战,何不带上韩侍卫一同?”

项籍道:“亚父多虑!”

项籍双足一夹,这马儿立刻如风似地袭下山去。

秦军虽败,但是在最后关头,嬴肃仍然部署好秦军大阵。三十多人分为大戟士,剑士以及射手依次列阵。嬴肃包扎好伤臂,举起佩剑,定立于阵前迎战。

项籍见这些秦军士兵的眼神之中透露着一股股凶悍的神情,他问道:“嬴肃,你可知章邯已派人与我军联结,要缔下盟约,罢兵和谈么。”嬴肃往地上啐了一口,他高举长剑,大声喝道:“老秦将士!列阵向前,杀!”嬴肃长剑一挥,这剩余的秦兵立刻向他冲去,后队的两名弓手,弯弓搭箭朝着项籍连发数箭。项籍长戟轻轻一挥,尽数将羽箭挡下。他策动骏马,山上众将只见黑影在这秦军方阵中一掠而过,还未开清楚上将军的身影,那秦军三十多人已经尽数被项籍杀死。须臾之间,方阵竟被项籍匹马冲溃。

嬴肃看见项籍那一瞬间杀人的手段,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项籍剑未出鞘,戟未点地,马未后退,就这么横冲直撞,不消片刻就将自己的部下杀得一干二净。嬴肃自知难逃死命,他仰天长啸一声,终于握着那早已开裂钝口的青铜长剑朝项籍杀去,项籍面无表情。只是将手握长戟的右手往前轻轻一送,那老将还未冲到马匹跟前,就被项籍的楚戟刺了透心。项籍爆喝一声,右臂一弯,竟然把嬴肃的尸身生生搠在泥地之上。他听到背后土山上发出阵阵喝彩之声。项籍看着嬴肃,那睁圆的双目之中充满着怨毒和愤恨,浑身披创的伤口流出汩汩的热血,顺着长戟一直滴延到尘泥之中。胯下骏马一声嘶鸣,项籍忽然抽出长戟,嬴肃的尸体一时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在土地之上。背后众将见项籍顷刻破阵,大呼不已,皆是拜服。项籍回到山上,对左右道:“将这些人的尸首收聚,好生安葬。”这左右护卫都是楚人,他们对秦国早已恨之入骨。一时不解,问道:“上将军,这些秦人死有余辜,为何还要下葬?”

“违令者,斩!”项籍将楚戟倒插在地上,对诸将道:“两个时辰内在此安营扎寨,再攻章邯大营!”

“喏!”楚将们一阵阵欢呼,整个山上好似一阵阵雷霆发聩,震得天地为之颤抖。

而章邯在嬴肃后军的掩护下,终于再次修整了大营。秦军诸将亲眼见到嬴肃在土山下与项籍大战不敌而死。项籍大戟刺穿嬴肃尸首的那一幕,让营内诸将看得心惊胆颤,士气尽散。章邯本部人马被项籍夜袭,还需时日休整。万幸的是,中军的粮草尽数被转移后撤,这一次,章邯再也不起进攻之念,就一心守住营寨,择机行事。

又过了几日,秦军休养生息。而对面楚军日夜叫阵,章邯忌惮项籍,就是闭寨不出。范增定下计策,言道:“这几日众将上前搦阵,章邯只是固守不出。老夫料他是要与我军耗日对峙。”

项籍道:“亚父,可有计策逼章邯出阵?”

范增捋了捋须髯,又道:“秦军虽众,但士卒多怯战,惧战。然我江东子弟,骁勇善战,于钜鹿九战九胜,大破王离。我军善速战野战,章邯的兵马,经受不住我军强攻,定然败退。”

项籍静听到:“章邯固守久矣,士气尽丧。我军当以锐士突击,强攻秦军营寨。章邯若是死守,绝无胜算!此地多山林险阻,是为圯地。一旦此人率军反击,野战之下,又岂是将军对手?”

项籍一想,便道:“好,就按亚父之策行事。”当下,项籍立刻升帐点兵,这一次,项籍让士卒多带箭矢、蒺藜、燃引等攻营之物。前锋撤了大戟长戈,全部换上短剑,准备硬攻章邯大营。

到了未时,楚军上下饱餐一顿,振奋精神。项籍以英布为先锋,蒲将军为次将,钟离昧、张耳各带楚赵兵士接应。赵楚两军共计万人,直扑章邯的大营。章邯见楚军来袭,一味退守。在徒劳的防御之下,楚军连破两处秦军壁垒。章邯得报,见楚军先锋部队拉开战线,终于派出部队与楚军作战。但是这一次章邯仍然不敌楚军,三名都尉被杀,交战部队溃不成军,还未逃回大营就被楚军追之大破。

项籍接到前线战报,得知英、蒲二将大获全胜。他当机立断,立刻带兵来到前线,众将见项籍亲来,便整顿好各部人马,以归项籍指挥。

章邯在阵前见到“项”字大旗在其中军高高竖起。他和众将商议,要带领人马撤退到纡水一带。但是项籍不给秦军喘息之机。亲率全军,追到纡水,再败章邯。就这样数次交锋,自项籍率军渡过漳水之后,秦军与楚军大小作战数十次,未有一胜。也终究是秦军人马是楚军数倍,仗着粮草充足,军制未溃,和楚军打起了消耗战。

看出这一点的范增,正留守后方大营。作为楚军军师的他,立刻传信项籍,献计收兵休整。项籍自然听从范增之言。他勒住部队,将兵权交于英布,原地待命。自己则折回军中和范增议计。

范增道:“上将军,现在可以与章邯缔结盟约了。”

“亚父彼时不让本将与之和谈,为何现在我军势如破竹之时才做此安排?”项籍不解。

范增微微一笑道:“侯始成初来时与眼下可有大大同。”

“还请亚父赐教。”项籍恭敬地问道。

范增道:“不与章邯缔盟之因,一共有三。其一,秦宫使者到访,章邯受制;其二,关中秦将尚在,拒不降楚;其三,秦军新败,其势仍在,不可强取。”项籍待他说完,心中一想:先前章邯援救王离不及,这才致使如今之局面。他道:“章邯斩了来使,那嬴肃又被除去。吾已无忧也。”

范增点点头:“若是侯始成来和,我军轻易答应,章邯也未必会真心投降。眼下章邯连战连败,锐气尽失,再无可战之力。秦军大败而楚军连胜,章邯固然能征善战,但后有奸臣当道,前有我军聚围,秦军之退路,已非章邯所能抉择。现在上将军所要做的,就是端坐帐中,等待章邯来投便是!”

项籍大笑道:“亚父智谋超群,当世可有人能敌乎?”

“上将军谬赞。增不过略做谋划,如今之局,还系于上将军也。”范增拱手施礼。项籍道:“亚父可忘了秦营一人。”范增一想,他忽然道:“上将军说的,可是长史司马欣!”

项籍道:“多年前,叔父武信君曾因犯事在栎阳蒙难,后委托蕲县狱掾曹咎写信栎阳狱掾司马欣,故得止息。”

“如此说来,司马欣与上将军已有旧交。那劝降章邯,更无难事也。”

范增又道:“老夫得知,在此之前,陈馀已派人密书章邯。秦军内外交困,章邯定然不日而降。如此一来,我军定然能够兵不血刃地收编骊山军马。只要章邯投降,那秦国就再无可战之将也。”

范增对目前秦楚对峙之势洞若观火。秦之大将,唯邯一人耳。章邯以少府之职,督帅刑徒之军,南征北战,剿灭义军无数。可谓是救败之师也。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自大泽乡起义,旋即诸侯并起,六国复辟。秦国自函谷关以东,土地分裂,神州为之沉沦。然终因章邯之力,秦之社稷却得以保全。故关东虽裂,全秦未溃也。

此番大战之后,项籍下令全军,楚军上下除了凭借军事手段继续压迫秦军之外。更以范增攻心之策为上,项籍以极大的耐心等待章邯来投。

这样,两军再度相峙了一月有余。转眼间已是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六月。经过司马欣等人的劝说之下,章邯终于再一次派出使者前前往楚军大营和谈。

这一次,项籍考虑到眼下军中粮草渐乏,难以持久。于是召集军中大将商议,由于已经与范增,英布等人议过,军吏们皆无二言。项籍定下日期,约见章邯在桓水南岸的殷墟会面。秦楚两军定下盟约,章邯见到项籍,一时之间涕泪交下。口中反反复复诉说赵高的逼迫与陷害。项籍道:“此战之败,非少府之过。秦室无人,宵小当政;暴君无道,社稷倾颓。少府与我军和约,可谓义举!”于是项籍就立章邯为雍王,安置在楚军大帐之中。又使长史司马欣为上将军,统帅这二十万投降的秦军,并使之为先行部队。

章邯到这时才如梦初醒,他原本为秦军大将,统帅大军。原本以为投降项籍之后仍可保留指挥权力。不想项籍早有准备,一旦和约谈成,就夺了自己的兵权,改拜司马欣为将军。章邯此时懊悔已然太迟。随后,项籍接着收编了骊山的军马,作为先锋出征。同时,楚军还征用了刑徒军剩余的粮草,作为补给。范增之计,就是要让司马欣带领这支秦兵开往函谷关,充当先锋攻城略池。而后部楚军精锐则以逸待劳,坐享其成。

章邯兵权被夺,被项籍在军中封了一个徒有虚名的雍王。他后来才知晓,司马欣早在诸侯起事之前就与项家结交往来,当年项梁以罪伏法,竟然是司马欣私底下放走。他回想起司马欣先前劝对自己多次“投奔”项籍的进言,终于明白司马欣与楚军勾结,他早与范增,陈馀等人一手策划了让自己叛秦投楚的大戏。

就这样,在楚军军中受尽奚落鄙夷的少府章邯,最终怀着悔恨与痛苦,踏上了一条反出故国,将屠刀挥向手足父老的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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