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竟然推开了水房的房门!
我此时就站在门后,见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不过好在她推门的动作也和她的肢体一样僵硬且缓慢,所以见状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随着房门的开合缓缓向后退去。
因为水房的建筑结构一马平川,屋内根本没有任何遮挡物。所以我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隐身在门板与墙壁的夹角之中。
索性赤脚女人推门的动作幅度很小,门板只是缓缓敞开了三分之二的大小,打眼看去,尚有空间可以供我躲藏。
所以情急之下,我一边侧身闪入门后,一边捂住自己的口鼻,以防自己因恐惧而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暴露了行踪。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如炸雷一般在水房内响起,是那个赤脚女人缓步走入了屋中。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清屋子的一角,所以一时间判断不出女人的具体位置,自然也猜不到她想要干什么。
太多未知的元素堆叠在一起,恐惧的感觉立刻便被放大了无数倍!
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凝滞了下来,我祈祷着女人赶快离去,但她却似乎在这七八平米的房间内发现了新大陆,时断时续的脚步声渐渐停歇了下来。
即便看不到,我也能肯定她仍在屋中。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窒息的感觉也开始袭上我的脑海。我憋的脸都红了,但却不敢松开手,生怕自己的喘息声吸引到女人的注意。
可就在我觉得自己要被活活憋死的时候,水房内一阵低低的笑声却是忽然回荡在了我的耳边!
这个笑声很轻,轻的几乎让人觉得是一种错觉。
但实际上,我敢肯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因为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离我太近了,近到让我觉得就在我的耳畔。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赤脚女人站在门边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低、很含糊,初听像是笑声,但仔细听来却又有点儿像是某种低低的呓语,含混不清。
因为缺氧的缘故,我的眼前已然开始冒起了金星。我感觉自己应该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而那女人的笑声却是没有停歇,相反还逐渐变了味,仿佛低低的啜泣在耳边阴魂不散。
我全身的神经在这一刻几乎蹦到了极致,总觉得女人已经发现了我的所在,这一阵接一阵的怪声也是她向我发来的嘲讽!
但是就在我的神经即将崩断的时刻,缭绕在屋中的啜泣声却突然一收,转而我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咚咚声。
乍听起来这声音很像是敲门,但细辨你却又觉得那声音非常含糊,更像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的声音。
赤脚女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古怪的动静,啜泣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她那熟悉的脚步声便再度从屋中响起,向着水房外踱去。
她的步子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但我却已是彻底到达了极限,眼前逐渐模糊的视野无不警告着我严重缺氧的事实。
所以这次我顾不得确认她的位置,几乎在她迈步出屋的那一瞬间,我就忍无可忍的松开了捂住口鼻的双手。
幸运的是这一回女人对水房已然失去了兴趣,没有再被这边的声音所吸引。
我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直到走廊上诡异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我才小心翼翼的从屋内探出了头来。
赤脚女人已经不知道走去了哪里,我看着窗外暗淡的月色,一时间觉得心神俱疲。
天人交战了片刻后,我便暂且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拖着沉重的步子返回了醒来时的那间寝室。
入梦的第一晚,我不知道这段诡异的经历算不算一种收获。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塔尔企业园的这栋宿舍楼显然不太对劲。
我没有认出那个赤脚女人是谁,但从她的身高和衣着来看,她肯定是这里的职工。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古怪的样子,我一时也没有思路。
这一晚,我是在浑浑噩噩中熬过去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窗外才渐渐亮起了天光。
梦境有个很奇妙的地方,它会赋予每一个人对应的角色,哪怕是潜梦师也会获得一个合理的身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轻推着我的肩膀,熟络的叫我起床时,我依旧有些条件反射般的恍惚。
“晓晓,别睡了!起床铃都响过两次了,你再不起来,可就赶不上吃早饭喽!”
女孩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快的响起,但我的注意力却是瞬间被这个称呼吸引了过去了。
晓晓,郭晓晓,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因为在塔尔集团的案子里,与程偌依一同出车祸的那个女孩就是郭晓晓。
这一次,我竟然是替代了一个现实中的死人,这样的初始设定多多少少让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程偌依的梦境应该是回溯式的。至少在这里,宿舍楼的自杀事件尚未开始,郭晓晓也还活蹦乱跳的活着,而我也就有了充足的机会来目睹整个悲剧的始末。
入梦的时间尚浅,我对整个梦境还没有一个系统的认知。所以这种时候比起盲目的乱走乱逛,我更倾向于优先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叫我起床的女孩似乎跟郭晓晓的关系很好,寝室中只有她一直围着我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听。通过她胸前挂着的工牌,我了解到这个女孩名叫“韩甜”,跟梦主一样隶属于抽检部门。
我对于她的名字感到非常陌生,这说明她并不是塔尔集团案件中的主要人物。所以在资料中,我也没怎么见过她的信息。
但我对这里的环境不了解,见状虽然疑惑却也只能打着哈哈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装作熟络的随她一同去了员工食堂。
小姑娘的胃口很好,落座后便一手油条,一手茶叶蛋,一口紧着一口的往嘴里送。
我本想借着吃饭时从她嘴里再套出点儿信息,但看她埋头扒饭一脸吃货的模样,也就没好意思打断。
但是,就在我百无聊赖的晃着碗里的米粥时,一个让我意外的身影却是突然出现在了食堂门口。
韩甜本来吃的正香,但见我忽然扭头便也顺着我的视线望了过去,随后就听她在夹菜的间隙咕哝道:“王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不还说她病的很重吗?”
王欣,这个女孩是塔尔集团自杀事件中的第一名受害者,也是一切的开端。
自她跳楼身亡后,女生宿舍楼的死亡诅咒就彻底解开了封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有三人先后自杀。
现实中,王欣的档案里并不包括之前的医疗记录,所以听到韩甜的描述后,我忍不住追问:
“她病了?得的是什么病?”
但这次韩甜却没有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她只是耸了耸肩,说:“这就不知道了!我是上次听人事的小哥说她住院去了,但具体是什么病,对方也没有明说!”
而在我们交谈间,也许是我俩审度的视线太过刻意,王欣有所警觉的转过了头来。但她和我的视线只是在空中一碰,她就像被蜜蜂蜇了一样身子明显一僵,目光迅速收了回去。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很熟悉这种反应,这是一种典型的社交回避,在郁抑症和自闭症的患者中由其常见。
王欣这个人我虽是初见,但她的档案资料我却仔细研读过一番。
她作为员工的绩效考核成绩还算不错,但她却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甚至团建照片都几乎找不见她的影子。
由此可见,这个女孩的工作能力尚可,但是性格内向,是一个被社群相对孤立的女孩。
不过即便如此,她的业务主管对她的印象依旧很好,说她认真安稳,踏实勤恳,年纪轻轻就选择自杀实在是让人惋惜。
虽然这位主管的唏嘘中表达了几分疑惑,但这类性格内向,勤勤恳恳闷头干活的乖宝宝,最是容易成为各种霸凌的受害者,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王欣的死究竟是鬼魂附身下的阴差阳错,还是与职场霸凌有关?
这个问题我没有在档案里找到答案,当然谁也不敢轻易下这个结论。所以眼下见到王欣出现在梦境中,我的好奇心不由又被勾了起来。
见状我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向着她那一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