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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生疑窦掩祸藏

她在床上淌泪,巧儿摸不准她的心思也不敢出声。直到酉时主仆俩才恢复往日的模样,往厅堂准备同老爷少爷一起用膳。叶梦寒一路上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什么端倪,尤其是看她不顺眼的二姐姐,自己一定要格外小心。

可谁知,她做好了万分准备,进了门的那一瞬间却傻了眼。一向傲据的二姐姐,叶府嫡出的大小姐叶梦嫆正跪在厅堂里,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隐约间还能听见几分啜泣声。叶父坐在她面前铁青着脸,看上去很是气急的样子。当家主母赵盈坐在叶父旁心疼的眼眶都红了,一边看顾着女儿一边劝慰着叶父。

叶梦寒见这样子顿时有些无从下脚,只能先忽略跪在地上的二姐姐,向父亲和母亲请安。叶母一见来人是她,马上一改刚才温柔的样子,疾言厉色地诘问道

“花笺诗会你为什么没去?是不是提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她话里深意一下引起了叶父的注意,一道充满了探视的目光向她看来。

叶梦寒虽然已经知道了花笺诗会牵连到方家,却也忘记了自家二姐也是参与的闺秀之一,想必今日一跪正是因此。

但正因如此,此刻就更不能露了马脚,只能装傻地回道。

“我不善诗词,去也无用,索性就留在家里了。”

赵盈显然不信她所说,要继续追问。叶梦寒一看这她神色就知她打的注意,定是要拖自己入水,替她二姐姐一同背锅。忙截在她话头前继续说道。

“这事桂嬷嬷也是知道的,还特意问过我是不是不要去。”

见她搬出桂嬷嬷,叶母脸色一变,倒是叶父冷哼一声,又把头继续转到叶梦嫆的方向不再看她。

自家女儿有多跋扈,赵盈比谁都清楚。说起来给这个庶女脸子看还是自己授意的,所以也怨不得自家女儿在这事儿上越演越烈。想必是嫆儿提前规划,不想让叶梦寒在诗会上露脸,这才遣去了桂嬷嬷。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让叶梦寒免去了一劫。

叶父想也知道自己宅院里的弯弯绕绕,当下自是没空理叶梦寒的。只对这自家这个“成器”的嫡女斥道

“为父做官一向小心谨慎,没想到最后竟要栽到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上!”

他一向爱重嫡子嫡女,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赵氏同叶梦嫆也呆住了,万没想到一下子父慈子孝的假面就被揭个干干净净。说话向来斯文的父亲,居然也会说自己是“不成器的东西”。

叶梦嫆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她只是想在诗会上扬名,有什么错处!要怪也应该怪方家,好端端地宰相不做,弄什么赌咒圣上的蠢事,连她也牵连上了。

叶父听她大哭,心中更是烦乱,厉声斥道

“若不是你母亲一味娇惯你,养成你爱出头的性子,我也不必担心这塌天之祸落在身上!”

“父亲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颇为清傲的声音传来,正是叶梦淮。他刚在马厩呆了许久,看时间已经是用膳的时候,想着若是到时未至,父亲少不得一顿叨念。这才踩着点进了厅堂。

只是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番场面。妹妹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父亲怒不可遏,母亲也是一脸无措的样子。倒是他那个庶妹安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神态轻松地仿佛置身事外。

“淮儿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你父亲。他这般生气,我真怕他为此事气出个好歹。”

见到叶梦淮,赵氏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神回安,说话也好听起来。不说叶梦嫆怎样,倒是说起担忧叶父身体的话来。

“父亲是为了花笺诗会?”

叶梦淮问道

“可不就是这事。”

赵氏忙回道,她观察着叶父的神色。见他脸色虽仍是不好,但也有所缓和。想来还是能听进儿子的宽慰的。

“父亲可知皇上是怎么论处的?”

叶梦淮一边恭敬的递上茶碗,一边问道。

“还能怎么论处?!方家赌咒当今,现在全府上下已经下狱。只有当日没有参加诗会的嫡长子和五小姐暂被收押在府内。不过…”

叶父略停了一下,脸上忧色更郁

“不过早晚都是要灭九族的!”

赌咒一事儿,从古至今就是帝王大忌。建隆帝这所谓种种,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想得一个仁善良得的美名,给天下臣子做样子。但无论再怎么做样子最终也还是要清算的。

叶父看着屋外渐渐下落的日头,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悲意。叶家,是否…到了应该急流勇退的时刻。方宰相是正统的太子党,连他都如此结果,恐怕太子一脉…不日就要失势了。

叶梦淮观瞧着叶父脸上的神色,心中略带不屑。他这位好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了!明明是激流勇进的好时刻,却是畏首不前。看今日将妹妹罚跪的作为,恐怕是起了退隐的念头,想要叶家从此以后缩起头颅做事。

他暗自唾弃父亲的胆怯,但脸上却愈加恭敬。只将茶盏亲自捧到叶父手中,才开口问道

“那日花笺诗会,参与的闺秀众多。除了方家一门,今上可曾问罪过他人?”

他动作恭敬,行动不急不缓。尽管胞妹就跪在脚边哭泣仍是淡然处之,这番作为倒是让叶父本来郁结在胸口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虽然女儿贪功冒进,儿子却很是稳当。心中略感慰藉,这才解拿起手中的茶盏。一口温润的茶水喝下去,开始细细琢磨起叶梦淮的这句话来。

“问罪…”

花笺诗会前去的闺秀众多,出身高门的也不在少数…但除了方家,确实没看到哪家被问罪。反倒是那些臣子都如自己一般,因为方家之事而惶恐不安。

如此想来…必是建隆帝是起了敲山震虎的意思,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不过眼下“鸡”已经宰了,他们这些“猴子”想必也是安全的。如此看来…自己确实是多虑了,然伴君如伴虎也由不得他不多思多想。

叶父垂眼看向跪在地上的次女和恭敬地站在自己身旁的长子。油然生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往后这个家还要指望着梦淮才是。

叶梦淮见叶父神色恢复如常,自知此事已经无碍。这才从地上搀起妹妹,又仔细的替她擦干眼泪。斟好了热茶放在她怀里。

赵氏见儿子的劝慰十分有效,又忙着开口说道

“嫆儿年纪小,又是闺阁儿女,见识浅薄是我这个做娘的过失。只是叶家一门全仰仗着老爷,老爷千万不要因此就气伤了身子。”

她温柔缱绻,完全不计较刚刚那些冷言冷语。只是脸上挂着几分担忧,看上去真诚无比,引叶父自己就生出几分愧疚来。

“嫆儿惯爱出头,这次今上没有追究就算了。往后你务必留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集会能不去的就尽量不要去了。”

叶父嘴上说的冷情,眼光却不自觉的看向叶梦嫆。见女儿哭的两眼通红,往日姣好的脸上略有些青白,心里也未尝不是心疼的。

赵氏见老爷频频看向女儿,心中明白今儿个这一劫算是过去了。于是忙不停的唤来丫鬟婆子摆膳。厅堂里的下人来来往往,倒是恢复了往日模样。

叶梦嫆平白挨了一顿骂,心里虽十分气恼,但也知道此刻叶父怒火刚消,绝不能再使性子了。便乖巧安静的坐到桌前,比谁家儿女都更加端庄。一时间父慈子孝,夫妻和睦的叶家又回来了。唯有叶梦寒一人,从头到尾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呆坐在椅子上。似外人一般看着光洁的砖石发愣。

“梦寒妹妹今日看起来格外忧思啊!”

叶梦淮经这一遭,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被毁了个乱八七糟。既然解决了自家胞妹惹出来的麻烦,不如“教育”庶妹一番,出出心头的这口窝囊气。

叶梦寒听他这样说,便隐约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大哥聪慧异常,又善会察言观色。平常也总忘不了要找自己的麻烦,只是今日事关重大,自己千万不能让他寻出什么错处。

“大哥玩笑了,我只是担忧姐姐。”

她尽力抚平心绪,一边恭敬地对叶梦淮回到,一边用有些委屈的眼神看向叶父。

叶梦淮看她眼神频频,心里也清楚叶父只是才灭下心火。眼下嫆儿的事儿刚解决,他生怕叶梦寒会祸水东引,再次牵扯到妹妹身上。只得熄了拿她做筏子的念头,轻声说道。

“是寒儿长大了,二姐姐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快坐下吧。”

他说话声音极轻,温柔地动作仿佛就像真的把她视为珍宝。但叶梦寒心里清楚,在大哥哥心中自己从没有任何位置。

叶家四位主子各怀心思的坐在团桌前,乍看上去和乐融融,其实却各有各的矛盾。

叶梦淮一边亲手为父亲布菜,一边思量着今日在后门处看到的两位小厮。冥冥之中似乎有些摸不到的东西,让他觉得叶梦寒今日必在隐藏着什么!

只是…她一个门第不高的庶女,又是如此幼稚的年纪。会有什么事儿需要用她出面掩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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