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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糊涂

“可是小姐,现下咱们怎么办啊?”

绣儿忧心忡忡。小姐出阁时候十里红妆,多少人羡慕眼红呢。就是这靖国公府里,小姐的嫁妆那也是拔尖儿的。说句不好听的,小姐顶着侯府庶女的名头嫁进来,能仗腰杆子的底牌,无非就是丰厚的嫁妆和姑爷的爱重了。万一被人发现嫁妆里头掺了水,荣华轩里那些人,能逼死小姐!

“可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么。”如意冷笑,“打定了我不敢在国公府里透出风声,但就算是我回侯府去追究,难道就能追回来了?东西在祖母那里看了一个多月,只有花妆前一天才抬到了清辉堂去。只一个晚上,人家一推四六五,我又能说什么?”

可惜许氏哪怕穿着一品诰命的衣裳,终究也还是那个数蒜头的土丫头。觉得顺走了一点金银珠宝的就是好东西了?殊不知那些字画孤本里头随便一样,就比她拿走的那些昂贵。

“先把门锁好。我叫她怎么吃下去的,怎么吐出来。”如意冷冷地说道,娇俏的小脸上布满了冰霜。许氏,太过分了!

锦儿等人锁了后院的门,王柱儿家的和另一个陪房赵青家的把钥匙交给了如意,两个人一商量,想就住在了后院里,亲自守着东西。如意摆手,“这里且用不上两位嫂子呢。外头我名下的庄子铺子,还得两位嫂子和你们当家的照应,你们就还是住在外边吧。”

二人无奈,应了下来出去不提。

回到喜房,如意将预备好的给几个小叔子小姑子的东西整理出来,让锦儿绣儿去各处走一遭,东西送出去就完事儿。她也看出来了,越洹对这国公府里的人情分也就一般,既然他都说了不必理会那些人,那她还乐得清闲了呢。

她累得很了,越洹又不在,索性就爬到了床上去休息。千工拔步床上,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癫狂的余味。如意拥着簇新的锦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锦儿绣儿便请一个仆妇带路,后边跟了一溜儿小丫头,捧着盒子的,抱着包去给国公府里的其他人送东西。

二老爷住在冬晴园,在府的东北角,临着街,有一道小门可以出入。冬晴园共有四进,越沛越添住在最外边儿,这兄弟俩念书是不错的,如今都在国子监里,日常也不回来。二房的长女越瑾已经出阁,二老爷夫妻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越嘉。

锦绣二人去的时候,二老爷一家子都在。锦儿上前一步,恭敬地说了来意,又送上了如意早已准备好的——越沛兄弟俩是上好的文房四宝并一部新书,越嘉是一个精致的荷包,里头装着一对儿京城里时新的牡丹步摇,这也是如意打听好了越嘉的生日,对应着花神预备的。

“替我谢谢嫂子。”越嘉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便有两颗小梨涡,俏俏皮极了。她打开荷包,当下便拔下了发间的钗子,将步摇戴上了。

二老爷和二太太都是一整套的衣裳。

“这孩子,真是细心。”二太太赞了几句,让人拿了两支小珠钗赏了锦儿绣儿,嘱咐道,“天色不早了,你们紧着往丽景苑和闻雨阁去吧,别叫人挑出错儿来。”

锦儿绣儿答应了,躬身退出,对文雅的二太太都很有好感。

等她们出去了,二太太才抿嘴笑道:“咱们这大夫人,看着娇气一团的模样,做事儿倒是周全。”

越嘉晃了晃头,牡丹步摇上的金丝花蕊便颤巍巍的,“我看大嫂挺和气的。四妹妹昨晚上还说大哥哥看不上大嫂,往后有的热闹看呢。我瞧着,大哥对大嫂挺在意的。”

“越兰能知道个什么?”越沛把身子往后一靠,大喇喇说道,“分明她自己蠢,却还总是觉得天下就她一个聪明人。”

“这话可不能外头说去。”二太太嗔怪地瞪了一眼儿子,“都是一家姐妹,越兰名声不好,难道你妹妹就能置身事外了?”

越沛点头,“我知道,就在爹娘面前说说。”

抱着如意送的新书,“大嫂倒是细致人。”

二太太含笑不语。

荣华轩里,白老太太正抱着侄孙女一脸的心疼。

白芙儿是她的嫡亲侄儿的女儿,侄子短命,早早就死了。白老太太心疼守寡的侄媳妇和白芙儿,就把她们娘两个都接到了国公府来养活。去年白芙儿的娘染了风寒,也一病没了,白芙儿如今,就是个孤女了。

“芙儿是个苦命人,爹娘早早就抛了我去了。”白芙儿趴在白老太太怀里,哭得哽咽难言,“老祖宗,您就叫芙儿回去吧!好歹,白家也是芙儿自己的家,哪怕吃穿不济呢,也是芙儿的命罢了!”

白老太太斥道:“胡说什么呢!”

眼里也掉下眼泪,搂着白芙儿对留下的三老爷三太太道,“往常我不说这话,芙儿命苦,可也是跟我同一个血脉的。她父母走得早,我接她来照顾,那是天经地义呀。这几年,你们都各有各的忙活事儿,还不是芙儿在我跟前承欢膝下?她又肯陪着我这老婆子说笑解闷,比孙子孙女们还孝敬呢。可今儿个你们看看,洹哥儿那是什么态度!叫我说,很该叫外边人都知道,他仗着有个郡主的娘,在我跟前是如何嚣张的!”

三太太拍手称心道:“就该如此!不是我说,当初大嫂跋扈些,叫咱们吃了多少委屈?可她身份摆在那儿,咱们也说不得,也就罢了。可这洹哥儿哪,说到底是个晚辈。你瞧瞧他眼里有咱们吗?这次重伤回京,都濒死的人了,还跟咱们摆什么大将军的架子呢,我好心去看他,他还爱答不理的,连长青园都没叫我进去。就方才,抱着新媳妇就走了,可算什么?母亲啊……”

她一双吊稍三角眼里闪出一丝精明的算计,“他那媳妇也不是好的,洹哥儿与兰儿那样动手,她不说劝着,还火上浇油地哭了起来!庶出的,终究上不得台面!我只担心啊……”

“什么?”白老太太本来就不大喜欢越洹夫妻,被三太太说的心头火起,阴沉了脸问。

三太太手一摊,“长兄长嫂这样,往后的孩子们,还不有样学样啊!你想想,秋天里,咱们老二可也是要娶亲了呢。”

她嘴里的老二,正是三房的嫡长子,越沣。

“他敢!”白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沣儿若是敢学那个没规矩的军汉,我打断他的腿!”

三老爷在一旁听着这婆媳两个越说越是没谱儿,不耐烦,站起了身劝道:“母亲可不好这样说。”

先帝重文轻武,朝中风向自然随着帝王喜好走,对武人多有鄙夷。军汉二字,是那些战功出身的将领的极大侮辱了。

“咱们家可也是以武起家哪,大哥如今还在东海沿子领兵。军汉这俩字,旁人都说的,唯有咱们家人说不得。”

白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讪讪道,“我不是被洹哥儿气急了么。你也瞧见了,他如何对兰儿的。这还是在我跟前呢,都没有顾忌。哪天我不在了,他还不得杀人啊!”

见儿子又要说话,连忙抢了话头儿,“如今不说这个了,咱们得商量一下,芙儿的事儿怎么办!”

“芙儿?”三老爷看看哭得梨花带雨,很是楚楚可怜的白芙儿,“她怎么了?”

三太太扯了扯他的袖子,抬起下巴指了指长青园的方向。

三老爷顿时就愣了。

他娘,这是想把白芙儿送到越洹身边?

老糊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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