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嬷嬷想要上前擒押秦昭芸,可一看那挺拔而立的少年时,刚想伸出去的手又有几分畏畏缩缩。
叶锦苏这才注意到榻上脸色苍白、满脸泪痕的娄姨娘。
“怎么回事?”
谢三爷踢了一脚跪在旁边的下人,“混账,说!”
王二狗滚了半圈,急忙道:
“今早,奴才熬药时,夫人曾来厨房转了一圈,当时奴才并未起疑心,哪曾想她竟趁机在药炉子里放了红花,生生打下娄姨娘腹中胎儿!”
秦昭芸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是她……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苏儿……”
“哦?”叶锦苏轻拍秦昭芸的手,示意她安心,上前半步,道
“姨父,依我之见,娄姨娘小产之事,理应严格划分责任。”
谢三爷看向她:“此言何意?”
“我娘身为主母,负责安胎,却被人趁机混入红花,有失职之过;那么抓药的下人未曾好好检查,熬药的下人没有寸步不离的守着,送药的嬷嬷没有悉心,每个人都该负责。”
虽然她才刚刚回都,不知细情,但脑中思路条理清晰。
扫视着屋内的一干人等,双眸清冽,腰身挺直如白杨,字字珠玑:
“其中过失最大者,莫过于这熬药之人,若非此人疏忽,红花怎会混入?依军中律法,此人应当处死。”
拂开袖袍,拔出匕首。
王二狗吓得瞪大了眼:
“你,你,你要干什么!这里不是军营,这里是恒明侯府……”
谢兰欣叱骂:“你这个野蛮人!住手!”
“大小姐救命……啊!”
叶锦苏只手提起王二狗,匕首横在脖子上。
脖子一凉。
生死瞬间,王二狗惊叫道:“是小翠,是小翠给了我红花,是小翠啊!大少爷饶命!”
婢女之中,一个丫鬟抖了身体。
叶锦苏唇角微勾,“原来该死的是你啊。”
提着匕首走向那个婢女,那婢女吓得双腿发抖,险些尿了裤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合,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大少爷饶命,是李嬷嬷,是李嬷嬷吩咐的!”
李嬷嬷是伺候娄姨娘的人。
娄姨娘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一旁的李嬷嬷,“你……你是我的乳母,你怎能……”
李嬷嬷面容大变,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揪出来了,猝不及防,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奴……老奴……”
求救的目光赶紧看向谢兰欣。
谢兰欣眼皮一跳,呵斥道:“大胆刁奴,谋害侯府子嗣,你全家的性命怕是不想要了!”
李嬷嬷面容一凛,颓然的跪在地上,认命又痛苦的闭上双眼:
“是老奴做的……只因三个月前,娄姨娘惩罚老奴,耽误了老奴给孙女抓药的时辰,孙女生生高烧坏了脑袋,成了傻子,老奴一直怀恨在心,就……”
全家人的性命,她的性命,该怎么选,她明白。
谢兰欣速道:
“原来此事误会了秦氏,但是查清楚就好了,可是叶锦苏,你竟敢拿着刀子到处乱晃,侯府可是讲道理的地方!”
叶锦苏平静的收起匕首,“姨父,这是军营中常用的审讯之法。”
“人为了利益去撒谎,自然也会为了利益出卖别人,只有危及到个人利益,才会说真话。”
她作势要杀王二狗,王二狗自然不甘心,便会供出同党。
小翠给的红花,凭什么小翠安好,他就得死?
同理,小翠供出了王嬷嬷。
审讯这些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比在军中审讯间谍要简单十倍。
谢三爷有些惊异的看着她。
当年,叶锦苏还是一个瘦弱内向的小孩,没想到八年过去,竟长得这么高挑,还如此沉稳从容,睿智果决,比他儿子好多……
呸!
他儿子是侯府血脉,血统纯正,岂是叶锦苏这个商贾之子能比的!
谢兰欣怒道:“军中是军中,侯府是侯府,不要把外面的不良风气带入我们侯府!”
商贾血脉,果然下贱。
即便高攀上侯府的门楣,也丝毫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腌臜。
“若无士兵保家卫国,便无大楚太平盛世,你也不会有如今的安稳生活。”
叶锦苏眸色清冽,道:
“况且,若不是用些必要手段,怎能还我母亲清白?”
谢兰欣道:
“世家自有世家的处理之法。”
“怎么处理?”叶锦苏反问,“像方才那样,押到老夫人面前,强行认错,再把我们赶出去?”
“你!”
牙尖嘴利!
气死她了!
叶锦苏不是打口水仗的人。
自幼被当成男孩抚养,又在军中待了八年,她早已养成了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习惯。
只有女人才喜欢打口水战。
哪怕要吵架,她也不会客气。
谢兰欣捏紧双手,讥笑道:“当年她敢厚着脸皮,逼死我娘,勾引我爹,恐怕我再怎么赶,她都会赖在侯府不肯走呢!”
叶锦苏眸色顿厉,周身杀意乍现。
方才那一巴掌,看来还是打轻了。
“姨父身为男人,怎么没有一点担当?”
谢三爷错愕:“你说什么?”
“当年,你求娶我娘的事,没有详细的告诉谢小姐么?”
“笑话!我爹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求娶秦氏?明明是你娘高攀了我爹爹!”
叶锦苏勾唇:“那你去问你爹啊。”
“我……”谢三爷目光闪躲。
他怎么好意思说?
他一个侯府之子,求娶二嫁还带个野种的商贾女,这话若是传出去,恒明侯府将会成为整个上京的笑话。
可是,他又必须迎娶秦昭芸,满足自己的私心。
其一,秦昭芸生得极美,年纪轻轻死了夫君,生过孩子的娇躯犹如熟透的果子,散发着盈盈芳泽,诱人采撷。
其二,秦昭芸一个寡妇,手握叶家产业,商铺、庄子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八家,还有现银无数,其源源不断的财富收益,能够为他带来巨大的利益。
与其嫁给别的男人,不如成全他。
他美人在怀,人财双收,又在朝廷挂着一个闲置,家业还有人打理,姨娘一个一个抬进门,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为了颜面,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当年求娶秦昭芸的事。
所有人都认为是秦昭芸攀附了他。
没想到叶锦苏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他,倒叫他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