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心痛，低声道：“言理，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她还这么小，没足月……你怎么忍心让她没有父亲？”
我愿意放下我仅存的骄傲，吞下这颗死苍蝇，只因我不想让我的女儿没有父亲，从小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言理，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当坏女人。”沈曼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下来。
嘴上说着放手，双手却死死地抱住朱言理，生怕他心软反悔。
“她们母女俩更需要我照顾，你向来都坚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照顾好……”
朱言理眸光闪烁，始终没有直视我的眼睛。
“别说了，离。”
我打断他的话，倔强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二人感激涕零地对我道谢，相依偎着离开病房，从始至终朱言理没有多看刘寻一眼。
我眼角地泪水不听使唤地滑落下，低低头，轻声道：“闺女，妈只有你了。”
……
等我醒过来时，外面的天已然黑透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席卷而来，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拿起手机，除了各大APP的推送通知外，只有女婿唯成的一条语音留言。
“妈，寻寻生了，大大小小的费用大概需要三万元，出院前你打我卡上就行，不够我再跟你说。”
我面无表情地关闭手机屏幕，心头的愤怒再次蔓延开来。
三万？
现在女人生孩子都有生育津贴补贴暂且不说，就算没有补贴，医院的费用两万块也足够了。
他们小两口打的什么算盘不言而喻。
这是想借着住院费，再赚我一笔啊。
当初我过五十岁生日，刘寻两口子破天荒地送了我台按摩椅，我感动到凝噎，心想孩子终于长大了。
毕竟刘寻从小到大都没跟我说过一句生日快乐，更何况准备礼物呢？
我打心底里替他们小两口心疼钱，坚持把按摩椅的钱转给她们，刘寻张口就要了两万五。
后来偶然在商场看见同款，我才知道按摩椅全新的不过也才八千九百九十九块，但自己的亲生女儿，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重要的是心意，千金不换。
大概用了两个月，按摩椅坏了，我想联系厂家维修才知道，他们送我的这把椅子是在二手家具市场淘的。
算上运费和师傅的装卸费总共只花了一千五。
我什么都没说，可我的沉默和包容，让他们的贪婪变得更变本加厉，从暗戳戳的算计到理所当然的索取，我都默许了。
因为我的钱除了养老生活外，其余的都是给刘寻的。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但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原来二十多年的想法都是错的，错的一塌糊涂。
我把自己的感受放进尘埃里，以刘寻为中心活了二十多年，我坚定的爱着她，而我的女儿心里没有我，她打心底里舍弃了我这个母亲，选择了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和继母。
这无异于是对我这个亲生母亲的背叛。
当然，她是成年人，完全有选择家人的权利。
可我，也有放弃她的权利。
刘寻，我的女儿，妈妈成全你，祝你所得皆所愿。
我简单收拾了下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自己家里，煮了碗番茄鸡蛋面，吃过后洗了个热水澡。
胸口虽还有些压抑，但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自由的味道。
在刘寻那里，我每天都要低着头看女儿的眉眼高低过日子，她高兴倒还好，但凡她有半点不高兴，我就要赔着笑脸哄她。
躺在床上，很快入眠，可梦里断断续续都是刘寻的身影，儿时蹦蹦跳跳喊我妈妈的她，歇斯底里怒骂我的她……
一整晚，我醒了十来次。
第二天早上，往日形成的生物钟更是让我早早的睁开眼睛。
往日里他们两口子都要早起上班，我要在他们起床前准备好丰盛的早饭，保证好效率。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我今天为自己准备早饭。
起床，洗漱，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只好换了衣服，去小区对面的早市转一圈。
早市上的烟火气息很足，空气中都蔓延着小笼包和炸油条的香味，让人食欲大开。
我索性也不做饭了，要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坐下吃起来。
温热的豆浆流入胃中，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几分。
吃过早餐，买了点菜和生活用品，回家又开始了大扫除，忙完已经十点多了。
手机铃声响起。
这是刘寻生产以后，他们夫妻两个打来的第一通电话。
我按下接通键，说话人是唯成，“妈，你给寻寻做份鸡蛋汤送来吧，她刚生产完，身子虚弱，什么都吃不下去，点名要喝你做的。”
“不是嫌我晦气吗？你们在医院食堂买点吧。”我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风格，果断拒绝。
本以为他们会亲口告诉我孩子的消息，毕竟到现在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通知我这个姥姥，不成想却是为了碗汤。
电话那头刘寻立马怒了，“医院做的能喝吗？你是不是诚心不盼我好？你长着脑袋是摆设吗？你送到楼下来，别上来见孩子不就好了，少放油用之前买的笨鸡蛋做！”
这命令的口吻，就算是保姆恐怕也撂挑子不干了。
偏偏这么多年来，刘寻一直对我这个态度，我却觉得是闺女对我的依赖。
多可笑。
“我听着她倒是中气十足，我没空做，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鸡蛋汤我倒是有有点想喝了。
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又切了点早市买的酱牛肉，独自享受着午餐。
手指无意间点进小绿书，第一条推送的内容就是刘寻发的。
标题：刚生产完，就想喝碗鸡蛋汤，亲妈竟然不管不顾。
这条标题给她带了泼天的流量，评论区里讨论度相当高。
【吐槽婆婆的见多了，吐槽亲妈的还是少见。】
【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鸡蛋汤都不给做，是亲妈吗？我生产时我妈24小时全天服务。】
【这波我站妈妈，想喝鸡蛋汤怎么不找婆婆煮，还要指使自己亲妈。】
……
刘寻选择性回复了两条跟她占在同一阵营的评论，继续吐槽着，“那可不是，从我住院到孩子出生，我妈连面都没露，更别提用上她了。”
她的言论彻底带起了波节奏，人们纷纷跟风讨伐我。
我端起碗慢慢喝了口鸡蛋汤，嗯，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