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让她好半天缓不过来。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感觉到痛?
“你个贱蹄子,稍不留神就躲懒。我让你躲,让你懒!”面前的一名皮肤黝黑的村妇正是稳婆王春花。
当年她被送回乡下后,就一直伺候王春花一家。
王春花费力打了半天,发现跟前消瘦的少女一直傻愣愣地站着,跟没感觉似的,她不由质疑自个儿早饭那顿没吃饱,负气加重了手力。
“不疼是吧?”猛打一次,骂一句,“你个贱皮子,倒还练出了铜皮铁骨?老娘今日就打死你个贱种!”
王春花是发了狠的,可她还没来得及下死手,她男人突然飞奔而来:“别打了,不能打。”
王春花一问才知,是汴京的聂家来接人了。
紧接着聂家的下人给了王春花夫妇一大笔银钱,然后就把聂茹非欢欢喜喜地卖了。
事情到了这里,聂茹非才终于意识到她重生了。
她竟然重生回到了被接回聂家的那天?
而先前她被王春花打骂,之所以没反应,是因为她看到了院门外那位意气风发、红衣玉带的贵族少年。
正是她的好二哥,聂宁卓。
本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发现对方看她的眼神一如当初,不加掩饰的嫌弃。
再想起对方早就来了,他看到了聂茹非被毒打,可还是选择远远地站在外面。
对聂茹非的厌恶可见一斑。
果不其然。
聂茹非上了马车后,心高气傲的聂宁卓便一脚踹开跟前的人凳。
“去,把小爷的马牵来。”
聂茹非坐车,两个下人一个驾车,一个坐在车后。
聂宁卓则是骑马走在最前头。
当初聂茹非还以为二哥是心疼她,想让她在马车上能够好好休息,所以才将车里的空间让出来。
这会儿她倒是把当初忽略的细节,瞧了个分外清晰。
聂宁卓哪儿是疼她,分明是嫌她脏,生怕同车回去后,染了她一身的乡野腌臜。
这可不是聂茹非胡乱臆想,而是上辈子聂宁卓亲口说的。
诸如这类的狠话还有很多。
当初每听一次,聂茹非就躲起来以泪洗面难过一次,但如今重生,她发现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相反,都重来一次了,她才不要再过那种受人摆布的日子。
她要报仇,势必要先强大起来!
当初聂茹珠主动让婚,只是不想嫁去已经衰败,空有其表的侯府。
上一世有太多的疑点,譬如她嫁去楚家的那天,究竟是谁冒充了新郎跟她洞房?
再譬如聂茹珠是被何人糟蹋,最后也怀了身子?为何聂茹珠被毁,全家人都说是她聂茹非造成的?
如果最后一个疑问的答案在聂茹珠身上,那么她此行回聂家,无疑又要羊入虎口。
聂家,万不能回。
可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力量。
没有自保的能力,也没有能依仗的靠山,她该如何自救?
马车颠簸,放在膝头的手指渐渐蜷起,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祖母,霍氏。
霍家家世煊赫,如今霍阁老乃朝中清流之首,手握重权。
若是能得祖母庇佑,那她就能有所依仗了。
车外,随从驱车赶上小主人:“二爷,前头就是老夫人的秀庄了。大爷出发前特地让小人提醒您,路过时最好进去打声招呼。”
聂宁卓迅速蹙起眉头,看得出不耐烦,但他还是应了声:“知道了。”
在家中,他连他爹聂世昌的话都不一定听。可大哥的话,他必听。
话落,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故意撩开帘子往里头瞧了一眼,发现聂茹非趴在车座上睡着了。
而她形容枯槁,皮肤黑黄粗糙,连他们府上的粗使丫鬟都比她强。
他冷嗤一声道:“就这样,还想当伯爵府的千金,还想当我妹妹,简直丢人。”重重放下帘子,冲下人吩咐,“待会儿我去向祖母请安,你们把东西看好了。”
在他眼里,聂茹非连人都不算,只是给他妹妹替嫁的傀儡罢了。
聂茹非在他放下车帘后就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极致清醒。
她一直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只是上一世她满心都装着回家的欣喜。
妄想着重新得到家人的认可和宠爱,所以对于很多事情她都选择视而不见。
现在想来,真是可悲。
聂家在乡下产业有许多,庄子也离得并不远。
不多时,一行人便抵达了庄园。
聂宁卓下马,独自行过一座红漆栏杆的木桥,去到那堪比京城豪邸的门前敲门。
聂茹非偷偷从车帘的缝隙中瞧见对面门庭的气派,心下对找祖母之事又坚定了几分。
她继续用装睡骗过了两个下人,然后趁他们不注意,溜下了马车。一路摸到庄园的后门,她想敲门来着,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粗衣,旋即打消了念头。
她现在没有任何身份,又穿成这样,估计很难见到祖母。
于是她迅速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狗洞,她跑过去,毫不犹豫地弯下身子钻了进去。
而聂宁卓那边,张管家正亲自接待他这位祖宗。
聂宁卓脾气暴躁,阖府尽知,饶是张管家也不敢轻易得罪。
聂宁卓手指敲击着扶手,手边的茶他连看都不看:“祖母何时礼完佛?”
他还等着把人带回去交差。
张管家摇头:“这……不好说。”
“……”聂宁卓也不是第一次听对方这般回答,早已习惯,他抓起手边的茶杯,“那我等一会儿。”
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省得回去他大哥知道了又要罚他。
张管家见状就要先行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不料下一刻,聂宁卓留在外面的随从着急忙慌地冲进来,把张管家都差点撞倒。
聂宁卓这爆脾气一下就坐不住了,这里可是他祖母的地盘,他都不敢造次。
“谁让你进来的!”他一脚踹倒随从,随从直接跪地。
随从捂着肚子解释:“人……哦不,东西……东西不见了!”
聂宁卓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聂茹非。
可恶,那丫头居然有胆跑了?
聂宁卓立即大步离开,随从从地上爬起来麻溜跟上。
留在原地的张管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留意到随从一开始说的是‘人’。
聂宁卓带了个人来,却将人留在了外面,现下那人不见了,他又着急得亲自去找。
这人……应该很重要,会是谁呢?
张管家留心记下,正准备去老太太那里汇报,下一秒府里的下人进来禀报说,后院抓到了一个女毛贼,吵着嚷着要见张管家。
“要见我?”
“是。”
“走,去看看。”
张管家赶过去时,就见一群下人正将一个村姑扮相的女子围在中间。
那村姑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我是聂茹非,我是专程过来找祖母的,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