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看珠儿的字有进步吗?”
“哇,好漂亮的东珠,是给珠儿的吗?”
“大哥最好了…”
幼时的记忆浮现眼前,原是温馨的画面,骤然被撕裂。
聂茹珠回到聂家的半年,聂茹非改了名字。
阖府上下都说是她占了聂茹珠的十年富贵。
说她身上流着稳婆家低贱的血,若非稳婆一家贪图伯爵府的富贵,又岂会做出换子之事?
无端让伯爵府的珠玉受那乡野贱民的生活摧残。
聂茹非当时觉得他们说得都对,所以对聂茹珠和聂家多有愧疚。
虽然她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也希望能够做些补偿。
于是那天,她单纯地相信了聂茹珠的话,上了角楼,然后看着她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猛地跃出栏杆。
她紧紧抓着聂茹非的手腕,哭得眼眶通红,不断摇头:“非儿妹妹,求你,求你别松手。我没有想要夺走爹娘和哥哥们的爱,我再也不敢和你争了,求你别松手。”
聂茹非都还是个孩子,突然被聂茹珠算计,她都没反应过来,打小养尊处优惯了,她哪里有力气将人拉上来?
虽然她不明白聂茹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聂茹珠有意外,她也难辞其咎。
她就想着把人先拉上来。
“来人啊,救命!”
可终于等来了大哥和二哥,聂茹珠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她清楚得看到聂茹珠落下去时,脸上的笑容。
聂茹珠的坠楼,换来了全家的加倍疼惜。
而聂茹非第一次被关进了柴房。
她拼命地拍打着门板,哭着大声喊:“放我出去,我什么都没干!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放我出去……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呜呜呜……”
没有人听她解释,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喊哑了,喊累了,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抱住小小的膝头,哭得满脸泪痕:“为什么……都不信我……”
明明以前她说什么,家里人都会信。
事后二老震怒,以八字不合将她遣回乡下稳婆家。
她不想离开,用尽办法大吵大闹也要见爹娘和哥哥们,她要跟他们解释,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全都是聂茹珠自己演的。
最后大哥聂宁沉真的来了。
她本以为是希望,大哥是信她的。
谁料她大哥命人将她绑到了架子上。
“大哥?放开,放开我。”
聂宁沉来到她面前,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但他在聂茹非耳边留下的话,却让聂茹非如堕冰窖。
“这副膝盖骨,是你自己挖,还是我替你挖?”
聂茹非呼吸一滞,难以置信。
“珠儿是我妹妹,你竟敢动她?”聂宁沉直起身。
聂茹非看着眼前冰冷俯视她的人,突然感到无比陌生和可怕。
随后在聂宁沉的示意下,两名下人上前,他们手持长板毫不留情地打向她的膝盖骨。
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也中断了聂茹非的回想。
当年的结果自然是她膝盖骨长好了,听说聂茹珠的腿是受了点伤,可聂家花重金请了当世神医给她治好了。
这大概就是聂宁沉对她手下留情的理由吧。
如果聂茹珠真的残了,她定是免不了要赔上一副膝盖骨的。
可即便如此,她被遣回乡下稳婆家时,还是被那一家子扔到了柴房自身自灭。
谁不快活了,都能对她踹上两脚。
要不是她命大,命也够硬,可能早就死了。
“四姑娘?”
竹欢不解聂茹非怎么突然站着不动。
聂茹非冲她饱含沧桑地笑了笑:“走吧。”
一进去,聂茹非就对霍青燕行了礼。
“见过老夫人。”
她故意不看下座的两个人。
聂宁卓果然不满地吼起来:“装什么,还老夫人?”
聂宁沉斥责他:“当着祖母的面,不得造次。”
聂宁卓不服道:“本来就是,她巴不得回来当伯爵府的千金。连祖母都不喊,见了我们也不喊哥哥,故意生分给谁看呢?”
聂宁沉沉敛的双眸扫过上首的霍青燕,他蹙眉低声:“闭嘴。”
聂茹非不动声色地转身,盯着兄弟二人。
左边看完了,看右边的。
这一举动,果然又点燃了聂宁卓心底的炮仗。
啪!他一掌拍在扶手上,吼道:“你那什么眼神!”
聂茹非端着良好的教养,先是冲聂宁卓福了福,后道:“自然是看二位公子的眼神,难不成,”故意顿了顿,“是看猴的眼神?”
她黄黑的小脸上扬起浅笑,五官细看的话还是好看的,只是常年暴晒和劳作,皮肤又没得到很好的养护,自然没有汴京城中的大家闺秀来的水嫩赛雪。
聂宁卓本就好颜色,聂茹非顶着这样一张脸,还对他说出这种话。他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就要起来揍人。
“找死!”
聂宁沉起身拦住他:“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大哥莫要拦我,今日我就要把她揍到怕!竟敢把我们比作猴,好大的胆子她!”
“宁卓!祖母还在呢,收起你的少爷脾气,别忘了正事。”聂宁沉后话压低了声说,头往霍青燕的方向偏了偏,意在提醒。
见聂宁卓咽下气性后,他又恢复如初道:“你这脾气该改改了,听不出四妹妹在打趣你我吗?”
聂宁卓闻言,别开了脸:“哼!”
他虽不再冲动,但要让他赔笑脸,他可做不到。
此类事向来都是聂宁沉出面,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聂宁沉转过头对又黑又瘦的少女微笑起来:“四妹多年不见,还同儿时一样活脱顽皮,想来此次回府也定能给府中带去不少欢乐。”
聂宁卓这回没说话,心里却迫不及待地在想着怎么折磨聂茹非,只要她跟他们回了聂家,日后还不任由他捏扁搓圆?
聂茹非看着跟前的深衣谦礼之人,若非死过一次,她约莫又要被对方的表象所欺。
人呐,傻一次就够了。
她笑了笑:“大公子口中的人,倒像是汴京天桥下的耍猴人。可惜,茹非从未养过猴,也不知如何耍猴。给谁家带去欢乐这档子事,怕是有心无力,要让大公子失望了。”
聂宁沉:“……”
“你!”见聂茹非猴啊猴的猴个没完,多有映射之意,聂宁卓再次原地爆炸。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上首一直看戏的老夫人及时开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