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张岚心头一震，难道说这个女孩受伤了？还是说她正身处险境？一个毫无自我保护能力的儿童，半夜三更独自在铁轨旁边，周围又都是荒山野岭，确实也挺危险。
“大海，快起来。”
张岚揭掉林海的被子，想让他去通知乘务员或者乘警。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
林海刚刚酝酿出一些睡意，被她这么毫不客气的一通搅和，很是不爽。
“外面有个小女孩儿在呼救，要不你看着她，我去找人。”
张岚说着就往外跑，被林海一把拉住：“哪有什么小女孩？张岚，你做梦了吧。”
“不可能，自从过了二十岁，我就再也没有做过梦。又怎么会把梦和现实混淆在一起？刚才我看得真真切切，窗外的确有人。”
张岚头抵在玻璃上，目光四处搜寻，可是再也看不见那女孩的踪影。
“喏，没人吧。”
林海摊了摊手，让身体往被子里倒去。
张岚却穿起了衣服，说：“我出去看看。”
“啊？出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出去？喂，张岚，你等等我……”
林海慌不迭的套上鞋子，追了过去。张岚再次叫醒乘务员，由于窗外女孩儿突然不见了，张岚便胡乱编了个理由。弯着腰，捂着肚子，谎称自己阑尾炎犯了。请求乘务员帮忙，联系随车医师。
乘务员摇了摇头，说车上没有医务室，更没有随车医生。
林海赶过来扶着她，张岚马上又说，她说这小子前面村子里有亲戚，亲戚就是开诊所的。实在疼得受不了，不如下车去那里看一看好了。
“可是我们有规定，遇到突发情况临时停靠的期间，是不能随便上下车的。况且前方的抢修进行的很顺利，列车随时都有可能出发。”
乘务员表现得很有礼貌，并不因为三番两次的打扰而着急。
“可是，真的很疼啊。我恐怕……坚持不到前面车站了。万一穿孔了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大海，都是你，知道我身体不好，还非带我回家见你父母。这下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客死异乡化白骨。我做鬼……”
白岚挤眉弄眼的，说话间居然就满头大汗，乍一看还真以为患了重病。
“美女姐姐，你看她病得这么严重，就开下门让我们下去吧。这片山地我熟悉，铁道下面不远就是山路。我亲戚家有车，等我们看了病，就让亲戚送回家去好了。反正就算到了南昌，我们也得转车，再往回返几十公里。”
林海配合着说。
“可是……”
乘务员还在犹豫。
“不要可是了，赶紧开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疼死吧。出了人命，你们负责啊！我跟你说，我妈今年都六十多了，还指着她抱孙子呢。我女朋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妈生孙子吗？”
林海大声嚷嚷起来，车里大部分人都被吵醒，纷纷从隔间里探出头来。
“您别激动，我是说，这件事情要请示一下乘务长。”
乘务员说着，进屋里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
张岚直起了身子，暗暗冲林海竖了竖大拇指，对他的演技表示赞赏。
四五位司乘人员很快经由前方的走廊过来。张岚立刻转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们查验了两人身份证身份证，又确认了下张岚情况，低声商量了一阵。然后乘务员便拿出车票，把卧铺卡换了回去，打开了车门。
车厢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一个乘警把张岚扶下去，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林海挎着两个半空的背包，跟在后面。
“张岚，有必要这样吗？就为了个子虚乌有的小女孩？”
林海目送乘警回到车厢，车门也重新关闭，便小声问道。
“只是看一下而已，又不会耽误很久。如果是因为我少看了一眼，回头听到与之有关的，这条铁路上的负面信息，我一辈子都别想安心了。对了，你妈我阿姨，她真有六十多岁？抱孙子那段你怎么编出来的？”
张岚故作艰难的往外走了几步，跨过铁轨，站到植被繁茂的路基外，躲开车上人的视线。
林海把行李包分给她一个：“我还没问你呢，你那一脑门的汗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我知道内幕，还真以为你病得不轻呢。”
“紧张呗，撒谎本来就紧张，一紧张就出汗。何况对方还是穿制服的。”张岚把包背在肩上说：“也没有多重嘛，还让我给你分担，真是小气。”
“那是啊，饮料和火腿都在我这里，你那里只有面包饼干，当然不重了。要不，咱俩换换？”
“那倒不必，我只是觉得，带来的东西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被你吃掉的，可是你却只负担了总重百分之六十。而我呢，就吃了一点点，却要承担百分之四十。好了，不说了，赶紧找找人到哪里了，不管找到找不到，我们尽量赶在火车启动前回去。”
两个人沿着路基，往后走了一段，没有看到任何人，任何灯光，也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顺利的来到唯一的，没有拉上窗帘的车窗底下。
张岚指了指玻璃：“这里应该就是我们之前的位子。”
车厢比外面要亮一些，从里往外看需要把眼睛贴到玻璃上，从外往里瞅却一目了然。
其他的车窗都遮得严严实实，看来是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人走到近前察看，地面都是碎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张岚，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小女孩？不是姚明？”
林海贴着车皮站起来，发现自己哪怕踮起脚，脑袋也无法达到车窗的高度。地上的碎石很均匀，树桩巨石之类的也没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从窗外冒出头来呢？
要说她踩高跷来的，恐怕连说话人自己都无法信服。还不如直接说她腾云驾雾来的干脆。
这个问题张岚也意识到了，这次她是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度太过无聊，所以出现了幻觉。
就在这时，火车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一下子贴在车皮上的林海给震到了地上。
张岚连拖带拽的，勉强把他弄得离车轮远了一点。自我感觉满脑袋里都是回音，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
片刻的震惊之后，他们赶紧爬起来，边跑边拼命地拍打着车皮。
可是列车已经启动，并且加速前进着。脚下的石子棱角分明，根本跑不快，再加上他们乘坐的车厢本来就位于整列火车的后半截，很快便望尘莫及。
林海颓丧的坐到地上，两手左右一摊：“这下好了，就是因为你要多看一眼。回头大家听到的这条铁路上的负面信息，不会是那个女孩的，而是我们俩人的了。”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啦。不过也不用那么悲观嘛，没准这附近真的有村子也不一定。就算没有，顺着铁轨走上几公里，也应该会有的。反正该耽误的也都耽误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俩人正合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身后突然打过来两道光柱，紧接着是一阵轰鸣。林海赶紧跳起来，和张岚一起躲到路基上。又是一班列车呼啸而过，风驰电掣一般。
列车过后，张岚突然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轮廓，正站在对向的铁轨上，远远的向他们招手。由于天色太暗，无法断定这是否就是刚才的女孩。
“快看，那里有个孩子。”
张岚左右看了看，此时并没有车辆通行。便和林海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就是她。”
张岚松了口气，如果发现的是别人，可能他们还得继续去找那个女孩儿。
“小朋友，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林海半蹲下，看到女孩头上扎着两个细细的羊角辫，小脸有些饥黄，身上的衣服不仅单薄，还有几处轻微的破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是惹人疼惜。
女孩看了一眼林海，并不搭理他。只是对张岚哀求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妈妈。”
“小妹妹，你妈妈在哪里？她怎么了？”
张岚拉起女孩儿瘦弱的小手，发现她的手冻得冰凉。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妈妈就在前面，我们去救妈妈。”
女孩指了指前方，踩着钢轨，拉着张岚，向那边走去。
“小妹妹，我们还是往边上走一点了。你踩着的那根铁轨是过火车的，万一火车来了，会撞到你的。”
张岚想把女孩拉到路边，可是却没有成功。女孩很是坚决的表示要走在自己的路上。
张岚不禁感叹，这孩子的平衡能力真不错，绝对是一块练芭蕾的好材料。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这附近是不是有你们的村子？村里路修的怎么样？有没有大汽车来回跑呢？”
林海并不介意小孩子的脾气，虽然上次人家没有搭理他，却也并不耽误他继续问话。
女孩听到后，暂时停下脚步，对着路边的林海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也不知道她是在说“你问的这些都没有”。还是再说“我也不知道”。又或者是“不告诉你”。
林海自嘲似的笑笑，既无奈又无力的摇了摇头。
突然，炫目的强光扑面而来，暂时照亮了眼前的世界，同时也晃得人睁不开眼。
列车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到了眼前。时间根本不容许人做出任何反应。
“张岚，小心！”
林海惊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