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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黑白无常

列车迫在眉睫,张岚突然记起一段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一段视频。

视频中,瘦小的冒险者趴倒在两条铁轨中间,等火车驶过之后,他安然无恙的站起来欢呼。

虽然这只是一个民间实验,没有任何经过官方认证,不过大难临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岚正要把已经跨出铁轨的前脚收回去,林海已经跑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林海,放手!”

张岚全力大喊,她担心声音小了,林海会听不到。

“我不放!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林海喊到后面,有些中气不足,音量变小,无法听清。

张岚抱着婴儿,在林海大力拉扯之下,保持平衡相当困难。争执中她摔倒在地上,可是半条腿还留在铁轨里面。

林海抱住张岚的腿,拔河似的往外拽,没有任何成效。便探身去掰掐住她脚脖子的细小手指。

列车发现了铁轨上的情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可是制动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眼看就要撞上这拉拉扯扯的两个人,林海的手腕上猛然间发出剧烈的光芒。山野之中刹那恍如白昼,两人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闪电般的弹开,重重的跌进路旁的杂树乱石里。

列车“嗖”的一声从眼前掠过,很快便消失在无尽的群山中。

“太……刺激了。张岚,你没事吧?”

林海定了定神,摸了摸有些发烫的玉镯,刚才的强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想不到在危急时刻救了他们的,竟然是他一心想要摆脱的这个东西。

“我没事,谢谢你大海。”

张岚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轻轻打开怀中的衣服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这个女婴大概跟之前的女孩一样,凭空消失了。

张岚赶紧起身,去搜寻那个本来是孕妇,后来成了产妇的女鬼。这一动才意识到,方才被鬼手抓过的脚像断了一样,丝毫使不上力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张岚,别看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

林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声音扑哧扑哧的,极其醒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一点声音,居然像借助了扩音器似的,给放大了好几倍。

他惊异了片刻之后,很快便明白过来。可是明白过来之后,反而更加的惊异。

不是他的动作音被放大了,而是周围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山石,草木,夜风,昆虫……所有的事物皆一片死寂。就连空气,都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压抑诡谲的气氛当中,近处的铁轨上突然出现了一小段圆柱体。张岚辨认出来,那是女鬼已经不复存在的脖子,现在又重新生了出来。

紧接着,残损的肢体重新归拢到一起,遗失的部分也奇迹般的再生。等到肢体恢复得差不多,脑袋自己滴溜溜的滚过来。女鬼两手轻轻一提,把它安放在脖子上。

完成这一切,飘飘忽忽的站了起来,她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的大山,一脸的茫然。

地上她生下的婴儿还在,只是已经模糊不清,直至消失不见。

林海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张岚一手捂住他的嘴巴。顺着张岚的视线望去,只见天空和大地的相接之处,远远的走过来两个“人”。

说是人,其实只是影子的轮廓像人形而已。他们的体态姿势相当古怪。

这两个人的行动速度快得吓人,明明刚才还远在天边,转眼间就到了近前。

他们脑袋上各戴着一顶细长的高帽,类似高档酒店里大厨戴的那种。再仔细一瞅,其中一个颜色比较浅的,肩上扛着条擀面杖。另一个颜色深一点的,手里不停的抻着拉面。

张岚拉着林海往后退了两步,矮了矮身。使两人不要显得那么突兀。这两步路移动得却非常艰难,仿佛是在静止的水体里行进一般。

“七年了,每年一个新替死鬼。替死鬼都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了,本尊还在这里。”

颜色浅白的人发着牢骚。

“哼,还不是那个小鬼!只一心想要自己的母亲早日托生,无端害死了六条人命。却根本就不明白,她母亲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穿深黑色衣服,面色也跟黑炭有一拼的这个人说。

听着这一黑一白,两位不速之客的对话,张岚意识一阵阵的恍惚。她拼命集中注意力,才没有就此迷糊过去。

林海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不使自己神游天外,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今晚如果不是有人把鬼婴抱走,这笔账还不知道要拖欠到什么时候。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不过谁让这女鬼想自己的孩子得救都想疯了,得此安慰,也算心愿已了。”

白衣人说着,转着脖子四下看了看。张岚和林海立即屏住呼吸。

白衣人搜寻无果,嘴里嘀咕道:“刚才还在这里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我说老范,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干活吧。”

黑衣人一脸严肃。

“干活儿?干什么活儿?”白衣人反问了两声,接着说:“她的阴魄我七年前就给散了。人间险恶,我是怕你吃亏,这才不辞劳苦,陪你白跑了一趟又一趟。你要是有本事,七年前就收了她的阳魂,兄弟还能省下两双鞋来。”

黑衣人把手里酷似拉面的铁链甩了甩,往那女鬼的脖子上一套,女鬼便如痴如醉,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走去。

“等等!”

白衣人弯下腰,吸着鼻子嗅了嗅,猛然间一个转身。高帽上“你可来了”四个大字,几乎贴到林海的眉心。

林海着实吓了一跳,两腿儿一软,屁股坐到地上。

白衣人闻了闻他的肩膀和头顶,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镯子。这才满意直起身来:“哈哈,我的生意也快来了。小伙子,看在你帮了我们大忙的份儿上,哥哥我送你一个人情。你呀,想吃什么赶紧吃,想干什么赶紧干,想去哪里赶紧去。哦,对了,千万别忘了写好遗书,你这辈子的时间,可就只剩下……”

“老谢!”

白衣人的话被厉声喝断。黑衣人牵着女鬼,怒不可遏的冲到近前。头顶的黑帽上赫然写着“正在捉你”。

两人再明白不过,这是遇上了黑白无常两位大仙在执行公务。难怪草木俱静,群山齐喑,连气压都变了。

“不要那么凶嘛。吓坏了活人,也是要受处分的。奈何桥边已经到处都是钉子户了,这俩人再去了,都没地儿住了。”

白衣人又看了看张岚,点头致意之后,托起她的手闻了闻,才说了一句:“这小美女好福气,将来……”便被黑衣人大手一挥,无情的打断。

“对不起,他属狗。”

黑衣人致歉道。

“没……没关系。”

张岚已趁机缩回了手。

两个阴差带着一个鬼,沿着来时的路,飘飘荡荡的走向远方。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还剩多少时间?”

林海装起胆子,双手在嘴边圈成喇叭状,大声呼喊。

没有听到白无常的回答,却听前方黑无常冷哼了一声。兴许是白无常想说,但是被黑无常一声警告,把话给堵了回去。

可是这并没有妨碍信息的传递。只见白无常背过来一只手,五指并拢,比划成汉字“七”。他生怕他们看不懂,又比划了一个“双枪”——幼儿珠心算中的“7”。

不消几个须臾,阴差和女鬼就已经远到目不可及。

是七天?七年?七个月?七分钟?七小时?这个答复没人能给,只能自己猜测了。

张岚思量了一下,首先排除“分”,“秒”这两个单位。因为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吃想吃的,做想做的,去想去的。而且白无常走了都十来分钟了,林海现在还没事。

也不可能是“时”,因为七个小时,可能只够考虑遗书的问题。

剩下的就只有年,月,日了。

之前白露的说法,是一两个月没有问题。现在想来,她说的这话很有问题。

白露对她和林海能够解决掉玉镯,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所以她应该不会往短了说,只会往长了说。好让他们错以为时间还很充裕,以致在两人有所行动之前,林海就死过去。

所以,林海所剩的时间,很可能就只有七天了。

加上之前过去的两天,不难得出一个数据——被噬魂骨镯缠上,就只剩下九天的时间。

九天之内,或许找到解决办法,或许与世长辞。

至于玉镯会在危难时刻救人,这个细想起来,倒也不难解释。

当时林海的手臂在铁轨内,身体在铁轨外。如果被列车碾到,百分百会身手异处。这样一来,噬魂骨镯还怎么吸收人的血肉精神,滋养自身呢?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抢夺猎物。

话说回来,也多亏了林海舍身相救,张岚现在才能全胳膊全腿儿的思考这些。

树叶莎啦啦的响着,草丛里也窸窸窣窣。风似乎比前一阵更大了些,东方云层薄弱的地方开始发白。

两人此时浑身都是汗,体力和精力都透支的很厉害。此时要翻山越岭是不可能的,干脆坐下歇了一会儿。

林海吃了三个鸡腿,一大包饼干,又狂灌了一瓶牛奶。觉得还不够,又拿出两张厚厚的大饼,上下叠在一起,中间夹了袋辣条,吭哧吭哧的啃将起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休整,天色已经大幅度转亮。虽然还是阴云密布,总算有了白天的样子。张岚看看手机,已经快六点了。

她推了推林海,把他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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