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我将时间掰成三份,一份用来睡觉和吃饭,一份用来认字习字,一份缠着胡家三兄弟教我拳脚功夫。夫君总会安静地陪在我身边,偶尔不甘寂寞地嚯嚯两声。
就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两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将常用的字都认全了,还能够用毛笔一笔一划地给小八写信。还在信里附赠了我跟夫君的画像,当然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夫君是带着眼罩的。
我没事的时候还去跟四娘学习针线,虽然不能跟绣娘相比,起码达到针脚细密,夫君现在身上穿的夹棉长袍就是我的杰作!
夫君别看是只僵尸,他还蛮爱干净的,身上的衣服穿一个月都不带脏的。天已经很冷了,他仍旧每夜勤奋地沐浴月光,我怕他的肉给冻坏了,便给他换上了夹棉长袍。他很配合地让我给他换衣服,在略微昏暗的房间中,我屏住呼吸,不知道待会自己会不会被他身上的腐肉给吓傻。
僵尸在我看来就是死人还留了口气,诈尸诈过来就是僵尸,身上的肉不会长只会跟猪肉般要么风化要么腐化。我深吸口气,夫君是胡家养得僵尸应该不一样吧?褪下他黑色的外衫,又止不住好奇心将他的中衣也给扒了。我瞪大眼睛看着跟小八身体没啥区别,就是有些消瘦与苍白的男性躯体,那坨肉无精打采地挂着,让我微微红了眼睛。
我转到他身后要给他穿上衣服,却发现他腋窝处有道无法愈合的伤痕,这伤痕沿着皮肤的纹理,若不是我眼尖很难察觉到的。我小心地将手抚上伤痕,感觉到夫君身子微微一颤低低地嚯嚯两声,似是轻~!@吟疼,我抿下唇,他不该有感觉的才对啊。
我拉着夫君坐在椅子上,掰着他的胳膊研究着那伤痕,苍白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透明的几乎能够看到筋骨般,伤痕表面一层薄薄的皮隐去其狰狞。我用小手拨开那层皮,又试探着用拇指和食指撑开伤痕。
那伤痕果然没有愈合,闭合在一起的上下唇瓣似得,一掰就分开露出同样没有血色的肉,和,黄色的布?
夫君虽然冲我露出森然的牙齿,可坐在那里胳膊都配合我抬着,显然于我没有任何危险性。
我怕他的声音引来院门外胡元泰,便低声道:“夫君小点声,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夫君委委屈屈地小声嚯嚯着,撇过脸去,似是有脾气般不理我。
我冲他吐吐舌头,另一只手也不扶着他手臂了,直接小心地伸入那伤痕中将几乎埋入肉里的黄色的布拽了出来。夫君粗喘的声音愈加重起来,却始终紧闭着唇,恐怕自己发出大的声音。
当我拉出布的那刻,我感觉到他明显长松口气,一下子没劲瘫倒在地上,我心里一紧,忙蹲到他身边,焦急小声地喊着他:“夫君,夫君你怎么了?我是不是闯祸了?”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金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外面。
我被他毫无生气的样子吓得紧,泪珠不停地掉落下来,“夫君,夫君,你不要吓我啊,”手脚发抖地往旁边爬去,一把抓住我刚才扔下的布,看也不看就要再原地塞回去,“我这就给你放回去,夫君你一定要没事。”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金色的眼睛盯着我,又似乎透过我盯着谁,看得我止住哭不住地打着嗝。他摇摇头低声嚯嚯两声,将我一把搂入怀中。我哇地一声紧紧抱着他哭出来,这次我哭得真的好伤心,虽然他只有短短一刻钟不动不搭理我,“夫君不要离开了,”我哭了会,抽噎地轻声道。
两个月,我已经习惯了去哪里做什么都有他安静地陪伴着,他是我的天我的地,虽然我往往不懂得他说什么,可是有他在我不心慌不害怕。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如果我的夫君再也起不来,永远沉睡在玉棺中,我是不是也要一起陪着他长眠?
我说不上来自己是害怕死亡,还是对生有着浓浓的不舍。
夫君在我头顶上低低地嚯嚯两声,更是搂紧我一分。我们俩躺在冰凉的地上,我有些昏昏欲睡,却挣扎地坐起来,将那张黄色的布拿出仔细看着。与其说是布,不如说是捉鬼师用的画符,跟我手差不多长与宽的布上,暗红色的血潦草地刻画着密密麻麻的我不认识的符号。
刚抽出来时这画符还较为鲜艳,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些灰败似乎一碰就要化成灰烬。或许这物埋在夫君身体里太久了,一碰触空气便开始腐烂,估计再放回去也失去原来的效果了吧,而且夫君好像不喜欢让我再放回去。
我立即眯着眼仔仔细细地将符号给记下来,深深印刻在脑子里,想着等我能够入了族学,一定要弄明白这符文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是好的我再画一个给夫君好了。
门外传来四娘的喊声,我下意识慌张起来,不知道将符文放到哪里,直接团成一团往嘴里塞去,哪里管它什么味道费了老大的劲才将那布给咽下去。我站起来,夫君也跟着一跃而起恢复了之前的精神。
我手忙脚乱地给他换上衣服,才带着不自然的笑打开门。夫君越过我比往日更兴奋地站到石头上沐浴着月光,我心虚地接过四娘手里的食盒。
“尚可的手真巧,这才学了多久,老祖宗已经穿上合身的衣服了,”四娘眼含着讶异,笑着道,“看来我们老祖宗的确是喜欢你。”
我嘿嘿笑了两声,将四娘让进屋来,这间屋子是放玉棺的隔壁,原来放着一套的会客玉石椅子,现在被我全部用锦布给套上,又让胡元康折了几只白色梅花放在窗边。我从仓库里又翻出来几幅字画,挂在墙壁上,倒是有了些人气。
四娘将食盒里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出来,我立马抛开刚才的事,欢快地哒哒跑去用凉水洗了手,回来迫不及待地抓着馒头拿着筷子吃起来。
“丫头这两个月长开不少,果真是比之前还要漂亮,”四娘抿唇笑着看我毫无形象地吃着饭,“过几天就是春节了,你有什么需要置办随时可以说。”
我鼓着腮帮,咬了口白又软弹的馒头,摇摇头眯着眼笑道:“没有什么需要的,”前两天四娘又给我添置了两套冬装,其他的物品也都齐全,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出来。
四娘点点头,“也是,我看着给你买点吧。”她眼里带丝同情,我却不知道她这表情为何,我在这里吃喝不愁,还有漂亮的衣服穿,又能够认字、习武还学会了女红,除了不能撒脚丫子到处疯跑,这日子真是赛神仙呢。
吃完饭,四娘收起食盒,望着门口道:“明儿个让阿泰给你挂上俩红灯笼,院子里也放上几盏花灯,过年嘛,还是要喜气洋洋些。”
我迟疑下,看着院子里的夫君,问道:“四娘,夫君他,他不怕红色吗?老人们都说红色辟邪的。而且,夫君也不怕阳光呢!”
“傻丫头,这会才想起来问吗?你跟老祖宗拜堂的时候不也穿着大红嫁衣?”四娘好笑地说道,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弯着眉眼,摸摸我的头发,柔声道:“这两个月你做的很好,族长和长老们也都放心将老祖宗交给你照顾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瞒你的,虽然我是胡家人,可跟那三兄弟一样资质并不多好,知道的不多。
老祖宗算是僵尸里的第二阶,这个很区别,老祖宗的眼睛是黄色的,我们捉鬼师称之为尸将。尸将比普通僵尸,聪明些懂得修炼,倒也不是不怕红色和阳光的,只是没那么怕而已。”
我认真地听着,四娘确实知道的不多,可就是这三言两语也让我极为新鲜,僵尸分等级吗,跟当官的一样一步步往上升?四娘说僵尸根据眼睛红黄绿蓝紫银黑分成七个阶级,捉鬼师也起了相应的称呼,尸兵、尸将、尸帅、尸王、尸帝、尸圣、尸尊,每一阶都极难跨过去,跟每一次科举般那么多人参加只有极少数人可以通过殿试入朝做官。
我顿时觉得夫君好厉害,果然不论人还是僵尸,勤奋都是一种值得表扬的好品质!为了能够更好了解夫君,我更应该努力才是,等胡家族长和长老们认可我,我就能够入族学了!
送走四娘,我在夫君身边捡起一个树枝认真地练着昨天从胡元泰那学得一套剑法,等我能够以树枝隔空将树叶扫下,就可以继续学下一招动作了。
我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树枝,枝条割裂着空气簌簌作响,等天微微亮鸡鸣声响起时,我大汗淋淋她瘫坐在地上,望着头顶上没有一片叶子的树,我傻乐了一会。
“这棵树叶子早就落光了,”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胡元明这个冷心冷肺冷肝的家伙,不打击我下他估计守一天门都浑身不自在。
“明哥哥,”我没有点诚心地扯扯嘴角打声招呼,拽着夫君的衣袖就去四娘的院子里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