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还有行尸呜呜的声音,慢下来之后甚至都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尸臭和血腥味,此时此刻,蹦入我脑中的却是一句粗话,满脑子都埋怨着**水葬的习俗,如果肯用楠木大棺材盖了埋了,哪里那么容易就起尸啊。充其量就是在棺材里做仰卧起坐,死活起不来,毕竟不是每具尸体生前都是力能扛鼎的楚霸王。
脑子一乱想,脚下也就下意识的慢了下来,而牵着我手玩神庙大逃亡的江措可不会慢啊,依然健步如飞。
我一面感叹他皈依佛门之前一定是跑马拉松的,尤其爱在山上练习,不喘气不休息的,最多只是顶着两团高原红与山川大地合二为一。又一面试图挣脱他的手,虽然被帅哥捧在手心是人生难得几回的,可我到底不是优乐美,也是怕痛的,更何况是被人这样抓着要一直不停的跑。
于是,我开始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喘气,腿软得不得了,真希望马上吃一片盖中盖一口气爬五楼不喘气的那种。可是,我已经跑不动了,便作死的要松开江措的手。我一手仍被他握在掌心,一手扶在腰上,气喘如牛:“能不能歇会儿?”
江措顿了一下脚步,却仍是不停,强拉着我往前,道:“你是想当弱郎的点心么?”他淡淡的瞅了我一眼,又添了一句,“还是那种皮薄馅儿大的夹心肉饼?”
我喘得厉害,又碍着他月白风清的形象,主动的屏蔽了后一句话,回答:“不想。可我跑不动了。你知道马拉松的来历么?再跑下去,过几年也许就会有一个为了纪念我这个跑死在山地上的女大学生而设置的人拉松运动啦。”
江措依旧不肯停,还用力的一拉,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直接扑进他怀里把他按倒了,姿势非常尴尬。
完了,这回可不只是喘了,而是要心肌梗塞了。我自己都能听得到那跳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可不要没被突如其来的行尸吓得跳出来了,最后却被一个苏炸了的喇嘛给吓停了心跳。
大眼瞪小眼三秒,我被江措那一拉带进他的怀里,头一下子就撞在人胸口,这么美好的胸咚,却碍于那厚厚的喇嘛僧衣遮住了所有风光,着实有点儿遗憾啊。
江措却没有在意,只是微皱着眉推开我,然后揉了揉撞得砰的一声的心口,颇有种西子捧心的错觉。虽然衣裳颜色艳丽,虽然寸草不生的光头在山间穿过树梢打下的阳光中看起来像是一颗亮堂堂的鸭蛋,但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世界啊,我竟看得合不拢嘴。
后面的声音已经变了,从最开始的呜呜声变成了自带恐怖音效的长嘶与悲鸣,明明我们才是他追赶的猎物,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悲鸣的。
江措眼神一闪,看向松林里的小路,只看到那行尸已经如同林正英电影中的清代僵尸一样的双脚齐跳了过来了。被砍掉的手臂上圈着凝固的血,另一只手的指甲却陡然长得老长,满是尸斑的苍白鬼脸上,带着恐怖狰狞的表情,那是正常人做不出来的鬼脸,但是一看到就会铭记终身的。或许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那行尸脸上除了被鸟雀啄食过的痕迹,还有正在腐烂的迹象,翻起的皮肉里面还可以看到几条正在蠕动的爬虫。而两只眼睛却早已涣散得只剩满眶的眼白,那黑色如同一粒煤渣子,整个人看起来诡异得要死。
我本已挣脱了江措的手,正准备席地而坐的了,可是在听到那怪声回头细看时,差点儿没直接叫娘啊。看着那怪物跳上一级一级的石阶,再草草看清了这位老兄的尊荣,我强忍恶心想吐的冲动,像一个色魔一样,主动拉住了江措的手,死都不放,声音也有点儿抖:“大师,圣僧,你救苦救难慈悲为怀一定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
江措哭笑不得,捏了捏我的手背以示安慰:“我会救你的。”
说罢,江措一把拽起已经蹲在地上的我,道:“不想被吃就跟我走。”
我被拉得起身,顺手捡了地上的一个松果,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扔了出去,松果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正中行尸额头。
许是起尸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用松果打了,那行尸也愣住了,微微抬了抬头,居然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然后眼白稍微退却,流露出大半黑色,似乎是在看江措。
诶,看来粽子不但怕黑驴蹄子,也是怕物理攻击的啊。看这满地的松果,呵呵,行尸老兄,有没有兴趣给三只松鼠做个代言人?
我本来是要俯身捡松果的,却被江措狠狠一捞,他似乎有些恼怒,声音也重了两分:“你找死么?刚刚不还是可怜兮兮的小白兔么,怎么现在就变成张牙舞爪的大灰狼了?你这东西打不死他,还不快走,他发怒了!”
话音刚落,便听那行尸嘴里吐出啊呀哇呜的怪声,他捶胸顿足,眼白又翻了出来,这次却干脆不跳了,踉踉跄跄的就朝我们站的方向跑了过来,一副如果不吃了我就不是粽子的可怕表情。
我哇了一声,被江措带着,转身就跑,边跑我还不忘记哭诉:“你说那行尸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说好的僵尸都是跳的嘛,他怎么还跑起来了?”
“刚刚起尸的时候会因为尸体的僵硬而不得不跳着走,等到一段时间过后,就可以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奔跑了。”他说道,“而且,你还用东西砸他,惹到他了,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吃了你。”
“惹到他了?”我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磨人的小妖精,他也不是痴情多金的霸道总裁,我怎么可能惹到他呢?”
又跑了一阵,刚刚因惊吓而爆发的潜力也逐渐用尽,我只顾张大嘴巴喘气,已经顾不上闲聊了。就算我是弹幕吧,那也得有电有网啊,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江措明显是对我这不正经的吐槽有隔阂,也就不说话了,只是带着我不停的在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树林里穿梭。
我不太认识路,换句话说就是路痴,这症状不仅表现在这文明都市里,也可以发生在深山老林里。在明明看得到目的地的情况下,我都可以跑偏的把大家带到一片坟地里,这足以证明我是多么的病入膏肓了。
话又说回来,难道是因为这次是清明假期,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神神叨叨匪夷所思的事儿么?
思及此,我也问了出来:“以前从来没听说这地方有这些啊,这是因为赶着过清明节所以就出来狂欢了么?”
江措嗤笑一声:“狂欢?一个人的狂欢?”
“才不是呢,”我故作惊讶的回答,“昨天,就是在坟地里的时候,我杀人了!”
江措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说: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都不是人?
我解释道:“我似乎进入了一个幻境,但里面的东西太过真实,甚至我推杨舒和韩瑶下悬崖的时候,我都可以听到她们身体坠地的响声。还有,我掐着琦琦脖子的时候,那种触感,太过真实。虽然后来她们都说是我做的噩梦,可是……”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能说,“可是,我觉得那不是梦。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跑进了我的脑子握着我的手去干那些事一样,而且,还有好多双眼睛一直在黑暗里盯着我,血红血红的,特别不舒服。”
听了我的描述,江措居然也陷入沉思,半晌他才道:“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一些奇怪的人或物?”
我细想了一下,脱口而出:“有,罗刹魔女!前不久我看到了一幅《西藏镇魔图》的唐卡!”
江措呼了一口气,这才道:“也许,你已经被罗刹魔女附体过了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特别想跪下来拉着他的手大呼:“大师啊,你快帮帮我驱魔捉鬼吧。”但是,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也有了一点儿底,既然他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也许就知道破解之法呢。虽然说我并不太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把戏,但是有些东西事到临头你不得不信。
为了节省体力,我们都不再说话,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机器人,而江措就是支配机器的程序。如果没有他的一路推搡拉拽,我可能早就一屁股坐了下来休息了,当然,也可能早就成了那行尸口中的皮薄馅儿大的美餐了。就是不知道被行尸咬死了我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行尸,如果是的话,我是挺愿意变成聂小倩那样的。当然,如果是像行尸老兄那样的话,还是再说吧,这种生活恕我体验不来。
在树林里一直穿行,还都是上坡路,这绝对比学校的八百米测试还要费力啊。那个体测不过是要钱,这个就简直分分钟要命啊。所以,尽管已经迈不动腿了,在强烈的恐惧和求生欲望之下,再加上江措的不离不弃,我还是得咬咬牙坚持,只不过那喘息声大得可能半里之外都听得见。
就这样跑了起码一个多小时,就在我马上就要说出“被行尸咬死也好过跑得累死”的时候,江措指了指前方的一座木头房子,叫了一声:“看那里!”
那就是一座木头房子,看样子是以前的藏民修建的,可是现在都被迁到山下去了,所以这山上的房子大都已经荒废了。
我累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那房子早就废弃了吧?保不齐里面也有行尸呢,还是别去了。”
江措轻笑,眼角居然笑出了邪魅的味道,他大手指了指那低矮的木门,和门上挂着的牛头,信心十足的道:“绝对不会。那儿有牦牛骨,他们不敢去那儿。”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措就已经牵了我往那木屋走去。我脱力得几乎半个身子都吊在他身上,疲软的双腿也快迈不开了,踏在那干枯的草堆里,听着咔嚓作响的声音,更是神经绷得老紧了。
我抬手擦了擦满头的汗,问道:“这个靠谱么?”
江措扬唇轻笑,别提那笑容配上这绝处逢生的情景有多苏了,他笑着伸出大手,使出一招漂亮的摸头杀,苏爆全场:“放心,有我在,那东西进不来。”
我忍不住眉毛一挑,习惯性的吐槽:“得道高僧爱上我?说,你是不是言情玛丽苏看多了的神秘驱魔小达人?”
话音未落,便得了一个脑崩儿,刚刚还温柔善良的霸气暖男瞬间就变成了腹黑人设,他搀了我一把,终于到了那木屋跟前,然后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你看太多了,今天有缘,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传承,什么又是传奇。”
说罢,他把我的头往下一按,矮着身子钻进了木屋。
而行尸的声音也已经出现在不远处了,接下来就是江措大显神威干掉粽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