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刻都怀疑自己有双重人格,比如内向与欢脱并存,恐惧和好奇同在。这样的性格大概也是我后来落入那圈套的原因吧。
明明一个星期前刚刚在山上遭遇了行尸,于一般人而言,就不会再随便出去了,说不定还得去求神拜佛的求一个平安符带着。可我神经有够大条啊,不仅没有泼黑狗血没有求平安符,甚至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套路都没有遵守。这也难怪我这个老司机会接二连三的翻车了。
4月7日,周五,因为上一周调课的关系,今天没课。虽然我的兴趣爱好是吃饭睡觉看小说,但偶尔也会文艺一番,迎和潮流的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杨舒她们也已经从清明假期误入坟地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再经过那么一个星期的知识海洋的浸泡,直呼想要上岸走走。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英雄所见略同的我们都提出去康定跑马山走一圈。
至于原因嘛,归根结底一个字,穷。跑马山离我们近,来回二十块的车票,还包送到学校门口,至于景区的门票,拿了学生证打个半折,倒也在我们的负担之中。况且,一首《康定情歌》享誉世界,就算不会全部吧,也总能哼上两句什么这样溜溜那样溜溜的,虽然我也会乱想双击666是不是就是从这歌里来的。
所以,便全票通过了跑马山。后来回想一下,感觉整个四月,哦不,应该是整个大二下期加暑假,我似乎都一直趁机在外流浪,应该可以得个浪里小白龙的称号吧?
九点才肯从床上爬起来的我们,看样子是来不及到山顶看日出了,如果腿脚快的话,或许还可以赶上日落吧。
收拾好了坐上去往市里的车,还不停的打呵欠,几个呵欠打下来,便眼泪哗啦啦的,跟那被欺负了的良家妇女似的。
韩瑶晓得我的晕车史,却还是感到诧异:“这才刚上车啊,你就开始晕车?”说着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可别吐在我身上了。”
我佯装了个呕吐的姿势,把韩瑶吓得叫着挪开。
说起这个,上一次的假期,我们约好一起去成都玉林路上走走一直走到小酒馆的尽头,可是在高速上这祸就忍不住吃些乱七八糟味道的垃圾食品,如果不是我威胁要把她从车窗扔下去,她怕是敢直接拿出泡凤爪来啃。这垃圾食品都吃完了,她又找不到事儿干,你说寻常人坐长途车一般都是睡觉看电视吧,可她偏不,非要拉着我说话,一点儿也不考虑我这个晕车的孩子。结果,我就很光荣的吐了,如果不是她挪得快,我差点就吐在她腿上了。这下子她也愣住了,等她再想拉着我摆龙门阵时,我就做呕吐状,吓得她赶忙撤开自言自语去了。
所以,听到韩瑶说这个,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只要你不吃凤爪,不和我讲话,这么十几分钟的路程我应该是不会吐的。”说着又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的道,“昨天和一个朋友聊天,一直聊到凌晨两点,困得我差点儿不想起床。”
杨舒从前排伸了个脑袋过来,八卦的问着:“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也不怪她那么关心,第一,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好歹我们也是学过《周易》的,想当年学了七八节课的八卦,一直觉得很重要,可是期末却没有考,这就很尴尬了不是?第二,我们宿舍自混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有一个优良传统,每一个脱单的人都必须请大家连吃三天的大餐。穷到吃土的我们也各自当场发誓,说什么这辈子就一个人随便过了,绝对不要男朋友来瞎凑合。我一直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我们四个一直单身的原因呢?想想那三天的大餐,算了,我还是孤独终老吧。
可是,就是在我们说完脱单请客这话之后,四个人又十分默契的一笑,异口同声的说:“女朋友也算。”那一刻,不只是腐,断背山下百合花开,我又一次深深明白什么叫吝啬鬼,什么又叫志趣相投。
所以,在听到我与朋友聊天聊到凌晨两点的时候,她们三个就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心了,似乎已经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就连酒楼里的海鲜肉食也在向自己招手了。
我急忙打住:“男的,网友,没见过,他有女朋友,我们没可能。”说完重点之后,我才敢慢慢说别的,“大家都是中二病,有些话题聊着聊着就有兴趣了,就像……我们聊两个男孩子的事情……”
这样的比喻就很能说明真相了,大家一副了解的模样,终于是把我放过了。
就这样说说笑笑的,一路就到了康定城里了。下车之后,才发觉这风简直不要太大,好在我们曾经来过一次知道厉害,所以这次过来都穿了秋冬大衣的。
遥想大一刚来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最后冷风无情的把我们的热血冻成毒血旺。当时我们四个人在军训之后就溜到了康定城里,穿的还是短袖T恤和超短裤,直接在河风中冻成了狗。本来兴致勃勃要去爬跑马山的,可由于刚刚入校半个月学生证还没有发下来,所以门票没法儿打折,无产阶级的我们都不愿意出那加起来过百的门票钱,只在城里逛了一圈就回去了。那个冷啊,我都怀疑自己是冰河世纪里的松鼠,但我不要那个松果了,我就要一件衣服……最后的结果是,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我们,好不容易带着冻僵了的身体回到学校,十分光荣的一起感冒了,搞得旁人都以为我们得了流感不敢来我们寝室串门。
所以,这一次,在那冰凉的妖风中,我拢了拢厚厚的呢子大衣,得意的扬起嘴角,看着那么几个不怕冷只穿一件单衣就敢在街上走的小年轻,顿时想到一句话,姜啊,还是要老的才辣。
康定城里虽然冷,却也别有风味。大渡河穿城而过,带着滔滔白浪,就是站在稍远处,也能听见河水拍打堤岸的声音。汹涌奔流的河水翻腾不息,拍起一颗颗白花花的水珠子,有些卷得高了凝在岸边的铁栏杆上。今年的水位似乎挺高的,河堤上设置的石阶都被淹了好几级,旁边插着水深危险的牌子,被水浪冲刷得倾斜了。
而另一边,则跟其他地方一样,围了花坛搞了绿化。只是别的地方大多种些菊花啊牡丹啊,或是植些紫薇梧桐,可这里最多的,却是各色的格桑花。那花瓣很小,像是农村里常见的野花,只是叶子很不相同,乍看之下跟茴香的叶片很像。格桑花算得上藏区的特有植物,能在高海拔的寒冬绽放。我虽然不知道它的藏文名字有着什么寓意,但想来也应该和这个生活在川藏地区的民族一样坚韧不拔不畏风雪。
花圃里几乎全是格桑花,粉的、白的、紫的、黄的、红的,还有那种颜色相近却不好说明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它们顽强的生长着,在这冷风中摇摆着朴实却美丽的花瓣和枝叶,像是训练有素的孩子。有的是密密麻麻挤在一团,有的稀稀拉拉的开了几朵,有的被摆放成层层叠叠的扇形,从里往外种了不同颜色的格桑花,开出来的效果却是一层层向外渲染,像极了天边的彩虹,美得紧了。
我们一路走去,便被这路旁的格桑花迷了眼,刷刷拍了好多照片,迫不及待的发了朋友圈等着别人问这是什么花,再高深莫测的说出答案,别提有多爽了。
至于城区的建筑,大多很现代了,看不出什么民族特色了,还不如从车站到跑马山售票处的那一段路上看到的一座喇嘛寺来得有意思。五彩的经幡和路边的玛尼石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要不然赶上转山会就更有看头了。
等我们慢悠悠的到了售票处买了门票已经是十一点了,干脆找了家店顺便把饭吃了,毕竟不管是爬山还是减肥,都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啊。然而,等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来时,又觉得吃饱喝足的自己着实无力负担着腹中这一大块肉来爬山啊。于是,咬咬牙买了上山的缆车票。
坐上缆车的法子一点儿也不优雅,就像是要抢攻一座山头一样。还没有到售票处的时候,我们就远远的看到头顶有很多外形橘黄色的缆车在不停的来来回回了。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原理,但是像极了坐旋转木马时的构造,大约都是一类的吧。远看是两条很粗的钢绳,并排着的,中间隔了两三米远,在出入口有特殊的环形设计,所以这些缆车都像听话的乖娃娃一样慢慢上去到了目的地之后又通过另一条钢绳缓缓下来,有条不紊。
但是,这个装置唯一的不好是,不能轻易让缆车停下来。所以,我们几乎是被工作人员像是赶羊一样赶上了缆车,尤其是他们唯恐我们赶不上那一个缆车而采取的推进去的方式,更是让我们吃不消。我被推进去时差点儿没稳住,一头撞在铁栏杆上,韩瑶被推进来时更惨了,扭了一下脚踝才堪堪坐了下来。
这大气儿还没喘过来呢,缆车就开动了。我们坐在不足一平米的车厢里,透过玻璃看着外边慢慢升腾起的云雾,树木在我脚下,房屋在我脚下,百年的苍松也在我脚下,连带着半座青山也在脚下了。我们头上的,是用来吊着缆车的钢绳,以及湛蓝的天洁白的云。
风中缝隙里灌进来,上到一半路程时,缆车还剧烈的抖了抖,这让我有点儿心慌,心道自己运气不会那么背吧?
然而,我正诚惶诚恐的为缆车的质量和我的生命安全担心时,却听到了一阵逐渐响起来的歌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太阳出来,天亮了……”
我心里一个激灵,我去,这是谁在放韩红的《天亮了》?慎不慎人啊?我记得这首歌讲的就是缆车坠落时一对父母高举双手拖起他们的幼子,结果他们死了,孩子却活了下来。这是谁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放那么应景的歌啊!
我疑心是杨舒,只有她才会这么无聊。可她摆摆手,表示自己压根没有玩手机。
我正疑惑着,张琦琦指了指从山上下来的缆车,原来是他们放的歌曲啊。我心里暗骂两句,却在与那缆车成一条直线时偶然一瞥瞥见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其中一个的眼睛和脸型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只不过这相遇问题,时间太短,还没等我看清楚,我们已经离远了,再也看不清楚了,当然,那要命的歌声也随之而去了。
在山间的云雾中胆战心惊了好几分钟,这才看到了终点,等被工作人员着急忙慌的拽下来时,我终于觉得,脚踩着土地的感觉非常惬意。
这缆车也没有直达山顶,也不过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剩下的距离还得靠自己去爬。爬山爬山,自然是要自己动脚的啦,要不然还有什么乐趣?对照着门票后边的地图,扯了扯背包袋子,准备向山顶进发。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期,游人很少,稀稀落落的,而且大都来得比较早,现在早就在山顶或是下山的路上了。所以,这小段路看起来就只有我们四个了,倒是有种包场vip的感觉。
路上,我被一处云霞吸引,停下来拍了几张照片,等我回过神来时,杨舒她们已经在我三十米外的一株许愿树下自拍了。我正想过去,却突然听到草丛里一阵响动,我疑心有蛇,后退了几步,却见一个人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然后,那人一个翻滚滚到我脚边,外加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大手一伸一把捂住我的嘴,惊得我又踢又打,他却俯下身贴着我耳朵咬了句悄悄话,他说:“嘘,是我,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