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河鲜本就稀少，安武村的村民要是想吃鱼，还要去镇上赶集才能买到，一条鱼就要二十文，比猪肉还贵嘞。
他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往日也只有过年节的时候才舍得在餐桌上烧一条，全家老小沾沾鱼腥，打打牙祭。
可谁能想过就这么眼跟前，忽然从水底飘出来六七条鱼，个头都还不小。
三人一时间看的眼睛都直了。
卜霜也有些惊讶，她本想药两条回去给孩子们加餐，没想到收获会这么丰富。
望着这条隐隐还有什么东西快速游动的河，卜霜若有所思。
看来，这河里好东西真不少。
卜霜眉眼笑起，俯下身挽起裤腿，两只脚踩在河边水尚浅的溪石上，手脚麻利，弯下腰就往背后筐子里捞鱼。
这么多鱼，吃不了的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等把茉莉根和鱼都卖了，家里就有钱过冬了。
“大，大妹子，这些鱼都是你打的？”
那两个观看的妇人还是不可置信，颤声询问。
“对啊。”卜霜忙着干活头也不抬，随口应了一声。
“我就说老三家的刚才一直站在水边鼓捣什么，原来她还有这种打鱼的好本事呢！”
两人直勾勾盯着那一条条被捞起的鱼，眼里流露出艳羡来。
等鱼都捞起，卜霜上了岸，掂了掂竹筐里的重量，从筐子里挑出两只肥沃的大鱼，递给两个妇人。
“婶婶们都是心善的人，我们娘儿几个人生地不熟来到这武安村，都靠婶婶们平时接济，没什么好回报的，这两条鱼婶婶们就拿回去，给我侄儿侄女们改善改善伙食。”
“哎，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两个妇人吓了一跳，连声推拒。
卜霜说是这么说，可她们哪里能不清楚，平日里她们可从来没帮衬过卜霜什么，甚至还听信了刘婶这种碎嘴子没少对她指指点点。
这鱼可是通货，她们怎么能再占人家便宜呢。
看着卜霜热情的笑脸，她们只觉得脸上更加臊得慌。
“拿着吧。”卜霜一眼看穿了她们在想什么，不由分说把鱼塞进她们手里。
看着那两条硕大的肥鱼，两人咽了咽口水，终究是没抵住诱惑，笑面如花的收下了。
同时不约而同离刘婶子远了些。
人家小媳妇日子过的已经那样清苦，一有好的还记得分享邻居，怎么看都是个善良又大方的人，不像听说的那样恶毒。
卜霜说的对，和刘婶这种背地里说三道四，沾惹是非的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卜霜又捞出一条鱼，在一面努力装作不在意一面不断用贪婪眼神瞟着竹筐的刘婶眼前晃了晃：
“刘婶这油嘴滑舌，体型肥胖的，一看平时家中就不缺好东西吃，这么几条鱼怎么能入的了你的眼，家中四个小孩正长身体的时候，就不给刘婶分了。”
刘婶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一松，那条肥美的鲜鱼又落回筐中，一张脸当即憋成猪肝一个色。
她拉长了脸，恨恨的将棒槌扔回水盆中，对着卜霜扬长而去的背影叫骂。
“呸，当谁稀罕似的，这条河天天有人洗衣服，鱼都是臭的，白送给我都不要。”
“装什么慈母，谁家当娘的饭点还跟你似的在外面晃悠，把四个小孩独自丢在家里，要等你回去做饭，孩子怕是肚皮都饿穿了，你家婆母千不好万不好，最后还不是替你把小孩都带走照顾吗。”
卜霜脚步顿时停下，一双眼钉子似的射向刘婶：
“你说什么？”
刘婶被骇了一跳，神色慌张，挺了挺胸膛：“我说什么了？”
“谁把孩子带走了？”
“还能有谁，你婆母啊。”她抬手指了个方向“就，就往那儿走了。”
卜霜打眼一瞧，把身上的竹筐褪下交给妇人看管，连忙往那边追。
没有看到刘婶子心虚乱晃的眼神。
她一心想着万老太带走小崽子们绝对没好心，可能是因为上次被她骂，气不过要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直到急匆匆的在半人高的苞谷地里走了半截才感觉不对。
武安村的房屋都聚集在一片地方，而刘婶子指的这个方向都是各户开垦的荒地农田。
这都正午了，根本没有什么人过来。
万老太为什么要绕这么远的路？
突然，卜霜耳聪的听到身后的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人潜伏着缓慢靠近。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心头，她几乎瞬间汗毛竖起，出了一身冷汗。
卜霜没有回头，拔腿就往苞米地深处狂奔。
身后隐秘的动静瞬间变大，来人不再遮掩自己脚步声，大片大片衣踩踏声紧随其后。
“给我站住！”
“哥，她怎么跑了，怎么办？”
“废什么话，赶快追，万家钱都收了，却交不上人，这回必须把这娘们给范老爷抓回去。”
听着有四五个粗犷大汉。
听着身后叫骂，卜霜猜想得到证实，她不禁暗恨自己大意中了套。
谁能想到万老太上次被赶跑，这次竟然直接想要来硬的，伙合范家想要绑了她。
田间路坑坑洼洼，卜霜跑的快，来不及分辨，一个不小心被石头绊到崴了脚。
她顾不得脚上传来的钻心的疼，一刻都不敢耽搁，忍着痛继续向茂密的草丛里面跑。
即便如此，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很快被要那几个大汉追上了。
下一刻，一只大手从旁伸出，卜霜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
被迫蹲下的同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茂密秸秆和苞米叶子阴影下，一个男人和她相对而蹲，黑沉的眼睛望着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卜霜转着眼睛四处打量。
他们所在的地势要比田里的其他地方凹陷，加之秸秆稠密，他们隐藏在这里，只要不动不出声还真不太容易被发现。
于是她放松下来，配合着俯低身体，警惕那伙人走进。
“人呢，刚刚还在这儿呢？”
“说好了把她骗过来，麻袋套头就绑走，没想到这娘们还挺机灵。”
“累死老子了，这娘们太能跑了。”
“走，去前边找找。”
直到稀碎的脚步声远去，卜霜都一动不动。
杂乱的阴影里，她看不清救了她的男人长什么样，只能看到他皮肤很白，雪一样的晃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