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回来便看见这滑稽的一幕,身姿算得上单薄的阮锦宁一步一步把那一群看起来高大健壮孔武有力的婆妇丫鬟逼到角落。
阮灵珠更是躲在人后气急败坏地尖叫:“你别过来!明日我就是宸王妃了!你敢动我,宸王饶不了你!爹爹也饶不了你!”
阮锦宁满不在乎地甩开最外层的小丫鬟:“那你今晚不还不是么?”
被甩开的小丫鬟疯了一样拍打阮锦宁碰过的衣袖,好像上面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阮灵珠眼见面前挡着的人越来越少,恼羞成怒地狂叫:“废物!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么多人怕她一个?给我抓住她!”
被她扯着衣领不得已挡在她面前的丫鬟恨恨地想,这种事能是谁人多就能行的吗?人家大小姐挥一挥手就撂倒一大片!你不怕你自己去啊!
只可惜她的小命被攥在阮灵珠手里,相比之下,大小姐还是更和善一些,毕竟她可没见过大小姐无缘无故用恶毒手段虐待下人。
小丫头壮着胆子直面阮锦宁:“大……大小姐,明日大婚,二小姐只是来看看你,你不能伤她!”
“是!是啊,我是看临近大婚,长姐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来关心你的!”阮灵珠无耻地顺着小丫鬟的话说,“阮……我是来帮忙的,你不要不知好歹!”
阮锦宁本来就只是想逗她一下,见她这么不经吓,顿觉没意思。
她甩开了手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并没有接茬阮灵珠话里的挑衅,只是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不必了,管好你自己。”
阮锦宁房里蜡烛点得很足,莹莹火光下,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发如乌木,她敛了神情,自顾自有一搭没一搭的梳头,周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清冷疏离感。
阮灵珠嫉妒得眼睛喷火,三个月前最后一次来这里,她就是打算趁机毁了她这张脸。
一个死了娘的贱人,她爹连带着整个丞相府都被她娘俩把持着,明明她才是这府里最富宠爱的嫡小姐,可只要阮锦宁顶着这张脸出现,永远会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走。
饶是她知道自己前途光明,阮锦宁这辈子只能在容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守着个瘫子了却残生,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阮锦宁,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自以为是清高自傲的样子,你一个丫鬟都不如的小贱人,到底在高贵什么?”
阮灵珠叫嚣着,把手边的瓷瓶丢向阮锦宁的方向:“别说你娘那个贱婢已经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一个低贱的商户女生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随着她的动作,阮锦宁半个房间顷刻间如台风过境,一片狼藉。
所有阮灵珠能够得到的地方,金属摆件,瓷器玉瓶,全都被掀倒在地。
盼儿一看这动静,慌忙地想上去阻拦。
却看见她家小姐早一个箭步冲出去,推开拦住她的丫鬟,一把掐住阮灵珠的脖子,往墙上一撞,墙上的挂画应声倒地。
阮灵珠只觉得脑后传来钝痛,接着被人扯住耳朵按在地上,带她回过神,就看到尖锐的碎瓷片就停在离她眼睛半寸的地方。
“看来之前的事还是没让你长记性。”阮锦宁屈膝压在阮灵珠腹部叫她动弹不得,“你醒来之后你娘没跟你说吗?”
“说……说什么?”阮灵珠声音颤抖,泪眼婆娑地盯着阮锦宁手里把玩着的碎瓷片,生怕她一个没拿稳掉下来。
“别招惹我,会死人的。”
说完,她举起碎瓷片用力刺下。
求生欲令阮灵珠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力气,挣开了阮锦宁的手,踉跄地跑出了院。
同她一起来的那些人,也跟着她走了。
阮锦宁无聊地把碎瓷片丢在地上:“没意思,真不经逗。”
盼儿冲过来检查她的手:“小姐,伤着没有?”
阮锦宁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没事。”
确认阮锦宁真的没事,盼儿这才放下心,只是看着屋内的狼藉,心中还是不平:“二小姐太过分了!这屋子今晚怎么住啊?”
阮锦宁倒是不在乎这个,这院子她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砸了干净。
不过盼儿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走,既然阮灵珠不想让我安生,咱们也去给她送份大礼。”
阮锦宁带着盼儿,一路畅通地来到阮灵珠的院子。
阮灵珠没回来,估计是跑去她娘那哭去了。
正好,方便她办事。
她这一走,能带上的都已经装了箱,她院子里剩下的东西都是带不走的,砸了也没什么。
但是阮灵珠母女这边还有不少她娘的物件,之前还给她的那些都是有名目的,那些平日早就摆习惯的东西,她一样也没见着。
不过看她们这三个月老老实实,没来她面前闹,阮锦宁还以为他们学乖了,本打算放他们一马。
没想到,他们真以为阮锦宁是放马的,居然任由阮灵珠再来惹事。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好过呗。
阮锦宁把袖子一撸:“盼儿,进去之后,就给我砸,除了嫁衣凤冠,其他的眼熟的,全部砸了。”
盼儿现在跟着阮锦宁,一整个指哪打哪,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阮锦宁一声令下,盼儿如离弦之箭,创翻了想上来阻拦的小丫鬟拎起花瓶就掼在了地上。
爽!
等阮灵珠收到消息回来的时候,只看到毫无下脚之处的屋子和屋内唯一还完好的东西——被挑杆挂起的嫁衣。
阮锦宁站在嫁衣旁,正摩挲嫁衣上的绣花。
阮灵珠发出尖锐的爆鸣:“阮锦宁!我要杀了你!”
阮锦宁丢开嫁衣,拍了拍手:“哟,回来了?帮你打扫了一下房间,不要太感谢我。”
说着,踢踢踹踹地清理出一条路出来。
阮灵珠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轻举妄动,刚才她娘跟她完整说了阮锦宁三个月前的举动,想起那根在她脸上比划过的金簪,她心里一阵后怕。
无论如何,在大婚之前,她不能再惹到阮锦宁,这是她娘刚才给她下的死命令。
她忍!等她真正成为宸王妃,等宸王将来做了皇帝,她成了皇后,她要把阮锦宁这个贱人按在碎瓷片上打死!
看她的表情,阮锦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经过阮灵珠的时候,停了一下,微微侧头,玩味地笑道:“妹妹,姐姐祝你,得偿所愿。”
温热的气息顺着耳朵流入脖颈,阮灵珠猛地弹开。
阮锦宁心情大好,领着盼儿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有喜娘来给阮锦宁收拾打扮。
看见这一屋子战损,也不敢吭声,只快速地给她装扮好。
吉时终于到了。
相府的两位小姐,同一天出嫁。
一位是就拐个弯儿,穿越几条街便能看到的高门大院——宸王府。
另一位,则需跨越千里之遥,去往鸟不拉屎的容州。
直到上花轿前,时隔三个月,阮锦宁才再次看到自己的父亲。
隔着盖头,她看不见阮青云的脸,只能看到他绣着金丝云纹的靴子。
他仿佛只是恰好路过她的面前,一站不站就来到了阮灵珠的花轿前,柔声叮嘱:“去到王府不可任性,尽好一个王妃和妻子的本分。”
“但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尽管派人来告诉爹,爹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吉时已到,新郎搀着新娘上花轿嘞!”
不多时,阮灵珠便被人扶着上了花轿。
阮锦宁的身边,只有盼儿。
她在盼儿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花轿,走向了未知的前路。
路过丞相的金丝云纹靴的时候,阮锦宁停了一下,好听的声音自喜帕之下传出:“爹爹,女儿走了,日后你我父女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女儿在此祝福您——能借助宸王之势,达成心中宏愿。”
今日,您就能得偿所愿地让阮灵珠成为宸王妃、未来的皇后了呢。
只是希望,阮灵珠这个宸王妃、未来的皇后,不会让你失望~
阮青云一怔。
不等他说什么,那抹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轿帘之后。
阮锦宁坐在了大红的喜轿之中,身体随着轿子轻微摇摆着。
容州远在千里之外,出了城,喜轿就变成了车辇,周围有数百皇家护卫随从,一路疾驰着朝厉王的封地进发。
阮锦宁要拜堂,少说也要在七日后了。
而阮灵珠却是当晚便被送入了洞房,羞答答地等着良人掀开红盖头,揭开人生新的篇章。
当晚,宸王府的上空传出了一道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本该渐渐安静下来的王府中却是兵荒马乱了起来。
下人行色匆匆地去请府医。
年事已高的府医看到前来请自己的下人,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这大喜的日子突然请大夫,是否太过不吉利?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匆匆跟着下人去了宸王的新房。
然后就,惊呆了。
只见,宸王妃的脸上,爬满了红色的疹子,就连脖子上也是!
宸王被王妃脸上的疹子恶心的当场退走,是夜宠幸了一个丫鬟。
阮灵珠涂好药膏、喝下苦药汤,听到婢女传回的消息,气的将新房砸了个稀巴烂。
百里之外。
阮锦宁掀开帘子,看向宴京方向的幽幽夜幕,红唇翘起。
“小姐,何事这么高兴?”盼儿见她开心,忍不住问道。
“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这是真高兴。
阮锦宁放下帘子,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明日还得早起赶路,休息吧。”
盼儿应了一声,给阮锦宁铺好被褥,便去了车厢外休息。
阮锦宁收回视线,唇畔的笑意越发深沉。
这,只是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