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文吉帝怒火烧的正旺,周蓝伊却一无所知。
侍卫们本想从颜叙珩怀中将她拖走,却被他挡下。
对于他的举动,文吉帝万分震怒,“爱卿,你敢拦朕?”
文吉帝虽然倚重颜叙珩,但说到底,他才是皇帝,颜叙珩是臣子,哪个皇帝都不会允许臣子的忤逆。
颜叙珩声线低沉,“圣上,依微臣所见,周大小姐并非骗子,太上皇虽未醒,但脸色已开始泛红光,何不请太医瞧瞧脉象再做定夺?”
卞太医受过大小姐救治,立刻上前,替太上皇把起了脉。
后道:“圣上,太上皇的脉象虽还虚弱,但已经平缓,病根已除,将养些时日便能好了!”
如此,文吉帝的怒火才熄灭,今晚经历风波,他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摆了摆手道:“罢了,太上皇既然无大碍,朕便放过她,太医们好好伺候着太上皇,颜卿,她是你的未婚妻,朕容你们在宫里歇息一晚。”
“圣上英明!”
太上皇有惊无险,颜叙珩带着周蓝伊回了他在宫里的临时朝房。
他的腿的确能动一点,但只能维持半刻钟,他还是得坐软辇。
卞太医心系两人安危,也跟了来。
颜叙珩看着周蓝伊紧闭的双眼,和因痛苦颤抖着的长睫,心绪莫名焦虑。
“卞老太医,她会没事吧?”他嗓音带着空和虚。
若不是他与卞太医情同手祖孙,权倾朝野的颜相,断不会在人前露出这般柔软的情绪来。
卞太医检查了下周蓝伊的伤势,沉吟道:“大小姐身体亏空的厉害,又来了小日子,这才昏迷不醒,老头子我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便没事了。”
“相爷你也给老头子我看看。”
颜叙珩突然昏倒,也给他吓坏了。
“奇怪,明明仍是弹石绝脉,为何脉象比以前更沉稳有力了?”
两种不该一起出现的脉象,偏偏一起出现,让相爷有了一丝生机。
颜叙珩听了他的话,心中有数,想必是周蓝伊带来的这一丝生机。
卞太医敲了敲他的腿,“相爷的腿是不是能动片刻了?老头子我活到晚年,还是第一次见此奇事,残了半年,肌肉都该萎缩了,没想到又能动了!相爷果真有大造化!”
有造化的是她。
卞太医也大概知晓这其中缘由,“相爷,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颜叙珩想起自己肮脏的身世,他是不幸的人,也只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任何人都不该被他拖累,与他沾上关系。
思及此处,他说出口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我并未主动求她救。”
周蓝伊醒来听到的第一句便是疏离冷漠的话,气的在心里扣他十分!
要不是看在他有大功德份上,她才懒得理他!
卞太医也算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将他当亲孙子看待,怕他错失良缘。
劝慰道:“这话可莫要在大小姐面前说,姑娘家脸皮薄,再说大小姐聪慧,又身怀绝技,满虞京比她漂亮的,没她伶俐,比她伶俐的,没她漂亮。”
颜叙珩承认,他后半句说的没错,但……姑娘家脸皮薄?
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投怀送抱。
她脸皮可厚得很。
“她能得卞太医如此维护,真是好本事。”
卞太医,“老头子我本来都快瞎了,是大小姐治好了,大小姐瞧着又那般软糯可怜,我能不护着她些吗?”
软糯可怜?
她当着周二的面,故意说他就是喜欢她的时候刺激周二的时候,可不软糯,也不可怜。
只是现在,她确实受苦了,还是因为他。
正想着,床上那人动了。
周蓝伊口渴得厉害,想下床倒杯水喝,一坐起来,就发觉一股热流流出,顿时脸色一僵。
倒霉催的,今天耗费精气太多,身体亏空的小日子都提前来了!
她的极阴体质,让她每次来小日子都会被寒气侵扰,痛不欲生。
但这次,她好像不怎么痛?
看着身边耀眼的大光球,她悟了,原来是移动血包在这儿呢!
卞太医见她要起来,忙劝道:“大小姐小日子来了,不可乱动,想要什么告诉老头子我?”
虽然周蓝伊不这么想,但古人都认为女人的小日子是不吉、污秽、龌龊,她打量着颜叙珩的神色,却发现对方面色不改,连眉都没皱一下,不嫌弃也不避讳,心中又把减的分加回来了。
“渴了,要喝水。”周蓝伊指着自己干裂的唇瓣道。
一杯水下去,她听见颜叙珩道:“这次你救了太上皇,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
只字不提也救了他,生怕跟她扯上关系。
周蓝伊此刻虚的厉害,也不跟他客气,弱弱道:“我要你陪我一晚上。”
空气有片刻安静。
卞太医见两人都没什么事,很识趣的走了。
颜叙珩胸腔鼓动起伏,“你的功劳,还大不到要本相舍身相陪的地步。”
周蓝伊躺着不想动,凉凉道:“你想得美,我的清白珍贵着呢,在外间找个地铺去。”
敢让权倾朝野的宰相打地铺的,就她一人。
颜叙珩最后还是让人搬了张塌,放在外间。
周蓝伊想了想还是道:“你的腿疾是因为你与太上皇被人下了同命咒,同命相连,是以太上皇邪祟入侵才会牵连你,眼下太上皇邪祟已除,你的腿虽能动片刻,但同命咒未解,并不能行动自如,等解了同命咒,我制些辟祟丹,熏上一段日子,再观察观察。”
颜叙珩冷淡应了声,翻身吹灭蜡烛。
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周蓝伊沐浴在他满身功德金光里,迷迷糊糊又要睡着,听到一声低低的,“多谢。”
无边寂静黑夜中,颜叙珩嗓音低磁的一声“多谢”,似响在周蓝伊耳畔,仿佛根根轻柔的绒羽在耳根轻拂,连心尖都痒痒的。
却又想起,方才他在旁人面前冷漠撇清、视她如洪水猛兽的语调,瞬间清醒。
于是,她以同样淡漠清冷的语调,避嫌道:“我不过按合同办事,颜相不必言谢,时辰不早,颜相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了。”
说罢,她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间。
外间榻上,听到动静的颜叙珩微微偏头,借着幽微月光、隔着琉璃屏风,看到了纤细的、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
他薄唇微张,一阵夜风自窗棂缝隙飘来,将他的欲言又止尽数堵了回去。
她这般疏离算是如了他的意,他本该放心,可事实却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