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冬青都在心里直犯嘀咕,相爷这样追小姑娘,人都要被他吓跑了。
哪有求赐婚圣旨前,还问问人家愿不愿意的?
要换了他,他直接求来圣旨,先将人娶回家才是要紧!
何况上虞贵女以矜持为美德,没有哪位贵女会直截了当地点头说:哦,好,我愿意。
“好,我知道了。”
因此,当冬青听到周蓝伊的回答时,手脚都僵了。
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卞太医已回宫,周蓝伊泡过澡,舒舒服地躺在灵汐要来的厚被褥里,打着哈欠。
她这幅身子虚弱至极,得多睡觉才能补回精气神,早早便歇下。
见冬青在还门外不走,疑惑道:“你们相爷还有什么吩咐?”
冬青这才回神,行礼退下,“回大小姐,没有了。”
这夜,屋子虽还是四面漏风,但被褥够厚,她睡觉时习惯将头埋进被窝,是以睡了个好觉。
翌日天不亮,一脸刻薄的老嬷嬷出现在周蓝伊房门口,尖着嗓子,端着腰道。
“大小姐,该起来给夫人请安了。”
得了周蓝伊吩咐,守好大门的两丫鬟,自然不会轻易放她进去。
“我家大小姐受了重伤身子虚弱,还睡着,嬷嬷请回吧。”
陈嬷嬷上下嘴皮一翻,不满道:“晨昏定省是做子女的责任,重伤而已,又没死,哪那么娇气?”
两丫鬟是颜叙珩送来的,只听颜叙珩的话,照顾好大小姐,坚定地拦在门口不让她进。
陈嬷嬷见两丫鬟力气挺大,自己怎么挤都挤不进去,扯着嗓子就开始喊,“夫人也是为您的名声着想,不晨昏定省,日后您在虞京都抬不起头,更说不上好亲事!”
大小姐的惨状,两丫鬟有目共睹,伤的都快死了,哪是嬷嬷口中的重伤而已!
别说一天两天,就是一两个月不晨昏定省,都算好的快的。
见陈嬷嬷大喊,灵汐怕真被她喊醒大小姐,一手掌劈在她后脖颈,陈嬷嬷声量顿时小了下去,整个人软踏踏的被两丫鬟架走。
陈嬷嬷吃个闷亏,回去在侯夫人冯氏面前一番添油加醋,讲大小姐如何不将冯氏放在眼里。
冯氏气得肝疼,在侯府骄纵惯了的周三小姐周含伊,自告奋勇道:“娘亲莫气,女儿这就去给她点教训,让她哭着来给娘亲请安!”
没多久,周含伊领着丫鬟仆妇,再次出现在周蓝伊门口。
灵汐灵芝提前了解过福远侯府,知道来者是侯夫人嫡出的三小姐,见礼道:“请三小姐安。”
周含伊神色不耐地朝后挥挥手,吩咐道:“睡睡睡,我让你睡,给我把门砸开!”
丫鬟仆妇们一窝蜂上前,灵汐灵芝会武,面对这些后宅的丫鬟仆妇,两人很快就撂翻一众人。
神色不善道:“我家小姐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周含伊见状,插着腰,娇喝道:“你们虽是相爷派来的,但到底是奴婢,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语毕,见两丫鬟目露犹豫,周含伊快步上前,就要伸手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
房门从里拉开,门缝中露出周蓝伊阴沉但明艳的脸。
生平最讨厌人家打扰她睡觉!
周蓝伊方才迷迷糊糊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目光沉沉定格在门口的周含伊身上。
前身走丢流浪十几年,吃了上顿没下顿,身材比同龄人矮小不少,还有一月就及笄的年纪,看上去愣是像十三四岁的小女娃。
再阴沉凶狠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脸上,也没了九分威慑力。
加上她五官本就清艳,两只桃花眼乌溜溜的,怎么看怎么稚嫩。
周蓝伊一把推开周含伊,对两丫鬟道:“我没告诉过你们要守好大门吗?”
两丫鬟羞愧的脸通红,“是奴婢们没守好大门,请小姐责罚。”
周蓝伊揉了揉眉心,上虞的人都什么毛病,动不动就请责罚,颜叙珩身边的墨书是,这两也是。
都是什么受虐体质?
周蓝伊看着两丫鬟苦样儿,引导道:“我记得,你们不是会武吗?没道理办不好守门的差事吧?”
两丫鬟,“可她毕竟是三小姐。”
周含伊见她敢推自己,青涩小脸上五官皱起,挥舞着尖尖指甲,叫道:“周蓝伊!你一个流浪十几年的乞丐,怎么敢推我?看我不挠破你的脸!”
周含伊是嫡幺女,从小被冯氏宠的没边儿,跋扈惯了,谁惹她不开心,她就动手扯人家头发,挠人家脸,虞京地位不如福远侯的女娘,没几个不怕她。
啪!
一声脆响。
周含伊左脸迅速浮起五根通红指印。
周蓝伊对着两丫鬟道:“再有下次,就像这样!”
周含伊不可置信地瞪着周蓝伊,她头上缠着厚厚纱布,四肢纤细,看起来风一吹就倒,怎么就被她打了?
周含伊微微挪步,想讨说法,周蓝伊却将战场交给了两丫鬟。
冷声道:“你们是相府的丫鬟,福远侯府的小姐,又不是相府的小姐,怕什么?再敢上门捣乱,给我打!”
两丫鬟得了小姐指示,也管不得三小姐不三小姐的,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打周含伊。
周含伊见她们来真的,忙在丫鬟仆妇们的护卫下溜了。
边溜边哭,“周蓝伊你这个疯子,敢让人打我,日后在侯府,有你好看,呜呜呜……”
冷风像刀子刮过,周蓝伊掖了掖衣角,大声道:“回去告诉冯氏,我身子虚弱,晨昏定省,就此免了。”
麻烦解决,周蓝伊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雄心壮志要周蓝伊哭着来请安的三小姐,自己哭着回去了。
侯夫人冯氏看着自己闺女红肿的脸,气的摔碎了手里的茶杯,“小贱人,她死了的娘都不是我对手,她敢这么嚣张!”
身边李嬷嬷劝慰道:“夫人莫气,后宅女子婚姻大事皆掌握在主母手中,大小姐还有一月及笄,您大可替她寻个糟心婆家,够她受一辈子了。”
冯氏心情顿时舒畅不少,“暂且让她嚣张一阵!”
而宫里,百官们沸腾不已。
是以,下朝后,大部分群臣围住了周季风。
“福远侯好本事啊,女儿如此有福气,得颜相在朝会求赐婚圣旨。”
“侯爷,本官记得,你那嫡长女不是于幼时走丢后,失足坠崖身亡了吗?”
“圣上已赐下赐婚圣旨,先在此恭喜福远侯喜得贵婿了,相爷岳丈,日后可得多提携提携兄弟们啊?”
还有小部分不怕死的,凑到颜叙珩面前,舔着脸讨喜酒喝。
颜叙珩因腿有残疾,被太上皇和圣上特许坐软辇上朝。
此刻他高坐软辇之上,居高临下淡扫一眼底下人,不甚在意道:“待到了婚期,相府自会设宴发帖,急什么?”
群臣立刻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另一头周季风苦不堪言,本想悄无声息将周蓝伊收为义女,当年之事便不会再被人提起。
谁知他还未说服周蓝伊同意当义女,周蓝伊嫡长女的身份就以这样的方式公之于众了,日后还怎么拿捏她?
偏偏那声相爷岳丈,又让他很受用。
矛盾之下,他只能勉强挂起笑脸,谦虚道:“我那长女流落在外十几年,一个弱女子,都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苦,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何德何能让相爷看中,各位莫要打趣本侯了。”
这模棱两可的话,倒像引导人往龌龊处想去。
这话也传进了颜叙珩耳里,意味不明道:“在福远侯手底下讨生活,是不容易。”
周季风拱手,“谢相爷宽宏大量,看中小女。”
这话好像在说,他颜叙珩大度,不介意捡破鞋。
颜叙珩当即沉了脸,“墨书,福远侯斗胆编排本相,替本相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