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带项天去老街逛逛吧,如果坐船的人不多,就带他和外婆一块儿去夜游釜溪河。”
从公墓回到市区,来到一家餐馆吃饭的时候,周盐单独拉过黄灯灯,向他小声交代。
“我?”
黄灯灯手指自己,“你不去?”
周盐舔了舔唇,“晚上约了老同学。”
“老同学?”
黄灯灯微眯起了双眼,将略显心虚的姐姐来回打量,“你都把天天带回来给爷爷上坟了,去见老同学怎么就不能带上他?”
周盐干脆直说了:“我要见的人是程蓝,带上他,很多话不方便讲。”
“哦…你要背着小男友去见曾经的暧昧对象。”
黄灯灯懂了,眼神变得戏谑而促狭。
“什么暧昧对象?人家又不喜欢女的。”
周盐嗔了他一眼,又仔细交代了一番,跟着就去找项天了。
“不喜欢女的?”
黄灯灯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回想着从前跟程蓝打过的几次交道,喃喃自语:“可阿紫哥也不像喜欢男的呀?”
晚上八点,周盐准时赴约。
她没有刻意打扮,只是换下了上坟时穿的那身黑衣黑裤,换了件橙粉色薄毛衣外套内搭一条米白色连衣裙,脚踩一双平底单鞋,很随意地走进了程蓝事先定好的餐厅。
对方确实不是她的暧昧对象,不带项天不过是想和这位多年未曾联络过的老友单独叙叙旧。
毕竟她和程蓝上一回碰面,还是在高中班主任的葬礼上。
那会儿她正忙着考研,属于笨鸟先飞的她恨不得把一天24小时掰成48小时来用,哪还有心思和精力去找老友加微信。
再后来,就是恋爱、工作、结婚、离婚…彻底把联络老友的事抛诸脑后……
看着坐在靠窗位置的程蓝向自己笑着挥手,周盐的步伐迈得更加轻松,打定主意今晚和这位老友好好摆摆龙门阵。
“怎么才想到加我微信啊?”
一坐下,周盐就先发制人。
程蓝笑笑,感觉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性情还是没变,不由欣慰开心,“怕加了也没什么好聊的,顶多在朋友圈点个赞,没啥意思。”
“朋友圈不就是你赞我我赞你,大家商业吹捧吗?”周盐打趣笑道。
“诶…我看你发的朋友圈,是开宠物医院了吗?”她随即问道。
之前她隐约听其他老同学提到过,说程蓝考上了农大动物医学专业,她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程蓝给母猪进行产后护理的画面。
只因程蓝在她心中,向来剑走偏锋。
程蓝点头,“总店在成都,自贡是分店,不过我在自贡的时间长一些,因为这边的医护力量还不够,经常需要我亲自出手。”
“那你给母猪接生吗?”周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正在翻看菜单的程蓝抬眸看向她,“那是畜牧站兽医的活儿,我是异宠兽医,倒是给龙猫接生过。”
“异宠?”周盐似懂非懂。
程蓝简单地向她解释道:“就是猫狗以外的冷门宠物,比如鸟类、蛇类、蜥蜴、龙猫、仓鼠、刺猬等等。”
“果然还是剑走偏锋。”周盐自顾点头。
“先点菜。”
程蓝随即叫来了服务员。
点完菜等待的功夫,周盐好奇问道:“你当初选动物医学,不会是因为那条毛毛虫吧?”
高二那年的一个夏天,周盐从一棵大树下经过,一条毛毛虫不偏不倚,落到了她的头上,她浑然不知,走进教室,才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程蓝看见。
程蓝怕吓到她,就说要给她变一个魔术,让她闭上双眼。
周盐不疑有他,只觉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头发上扒拉了一下,一睁眼,便看见一条毛毛虫在他掌心蠕动,顿时把她给恶心坏了,还骂他神经。
程蓝没有解释什么,找来一个盒子,把那只毛毛虫养了起来。
周盐不喜欢那玩意儿,让他看好盒子,别让毛毛虫跑出来了,否则杀无赦。
当然最后一句是故意吓唬人的,她要是看到,跑还来不及呢!
不过后来见程蓝真把毛毛虫当宠物来养,渐渐地,她便不再害怕,还跟他一块儿养。
只可惜,这条毛毛虫在二人的悉心照顾下,被养死了。
这件事对程蓝打击很大,消沉了好一阵子,还发誓说以后要当兽医,一定不会再让小动物死在他的手上。
周盐没忍住泼了冷水,“没听说哪个兽医会给毛毛虫治病啊?”
“我会给毛毛虫治病了。”程蓝索性回答了她当年随口问的那个问题。
周盐顿时哑然。
紧接着,便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就知道阿紫你异于常人。”
“那现在,你交男朋友了吗?”她好奇问道。
程蓝耸耸肩,“没看到合适的。”
“也是,你瞧得上的同志大概率只出现在耽美小说里。”周盐点点头。
“那你呢?现在的小鲜肉男友合你胃口吗?”程蓝笑问。
“哟!连这个都知道了?看来没少在背地里打听我的事嘛。”周盐挑眉。
“哈哈!谁叫咱俩从前是好姐妹呢?”程蓝大笑道。
“防火防盗防闺蜜,幸亏我今晚没带上他,万一被你给撬了咋整?”周盐表情认真地开玩笑。
程蓝拍拍胸膛,“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只是比较疑惑,你不是向来喜欢老男人吗?”他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周盐暗恋高中历史老师的事,程蓝也清楚,只是过去对此讳莫如深,现在可以坦坦荡荡了。
“什么老男人?”
周盐睨了他一眼,“是成熟男人好吗?”
程蓝不置可否,“是前夫让你意识到男人熟透了,嚼起来塞牙吗?”
“噗哈哈……”
周盐仰头大笑,“你这口吻,怎么这么像我外婆?”
“是呀,塞牙。”
抹了一把眼角的笑泪,她颔首坦言:“在床上不肯出力,还想让我给他生一儿一女。”
闻言,轮到程蓝哑然失笑。
“那小鲜肉呢?应该很爽口吧?”
周盐当即苦笑,“爽过头了,跟头牛似的,还是最肯犁地的水牛。”
程蓝打趣式接话:“水牛好呀,体格健壮,力气大,耐力还好,是耕地好搭子。”
“可我已经不再是一块需要开垦的处女地了,我都快30岁了,工作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空余时间只想平躺,不想被人折来弯去。”周盐颇为无奈道。
“挺有画面感。”
程蓝又打趣了一句,然后正色说道:“没有十全十美,只有基本合适,跟你画画的时候调色一样,手里只有橙色和蓝色,想要配出紫色,就调比例。”
“这话也送给你。”
周盐顺势拿起服务员掺满红酒的杯子,向他举了举,“希望你早日调出适合你的另一半颜色。”
碰——
程蓝举杯与她一碰,杯中的红酒激烈晃动,在水晶灯光的照耀下,时而紫红、时而橙黄…色彩,永远不是单一的,人生也一样……
“盐盐…亲爱的…你…你慢点……”
在跟程蓝畅聊完后,周盐内心深处的压力,以及隐藏的顾虑得到释放,一回到酒店,就破天荒地主动找项天索欢,还分外热情,反倒让项天有些不能适应。
他扶着周盐的腰,望着她仰头闭目的沉醉表情,喘息笑问:“怎么见完老同学回来就这么热情了?该不会是看到昔日男神变成大腹便便的酒糟鼻大叔,这才意识到我这个小鲜肉的好吧?”
周盐已累得喘不过气,“什么大叔…早就是…爷爷了。”
“啊?”
项天大张着嘴,“男神的保质期这么短?”
周盐撩开胸前的头发,胯下动作更加卖力,“你们男人总说我们女人的花期短,其实我们女的只要不生孩子,管他是结婚、离异,还是丧偶,花期都会很长,你们男的才是一结婚就凋零。”
“唔……”
项天努起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这个理,我看过我们家的老相册,我爸结婚前就是个标准的东北帅哥,刚结婚那会儿也挺帅,直到我出生后,额前的头发就开始稀疏了,再后来,肚皮像塞了个篮球…难怪我妈会嫌弃他,人变丑了,嘴还臭。”
说完,他一巴掌拍在周盐的屁股上,让她猝不及防的一阵痉挛。
下一刻,他倏地坐起,抱着还在战栗的周盐调转了方向,“亲爱的,我要把我花期最好的时候全部给你。”
窗外的雨小了,温度逐渐攀升,室内室外皆是如此……
今年的清明节是三天假,余下两天就由王秀英当导游,周盐当司机,带着项天这个游客在自贡玩耍。
逛了恐龙博物馆、盐都博物馆,参观了燊海井,又去了一趟仙市古镇,还在东方广场美食街从头吃到尾,晚上则去同兴路夜市继续胡吃海喝,两天时间很快度过。
看到项天脸上的尽兴表情,还有心情转好的王秀英,周盐对这次的假期也很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时间去程蓝开的宠物医院瞄上一眼。
周日傍晚,他们三人就要启程返回成都了。
临走前,项天提议打包几个“姐妹小吃店”的锅盔夹凉粉,那里离王秀英的家不远,她便拿着钱包出了门。
“糟了!”
半晌后,正在帮王秀英收拾行李的周盐忽然听见客厅里的项天惊抓抓地叫了一声,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怎么了?”
项天指着被王秀英忘在茶几上的手机,皱起了眉,“外婆又没拿手机。”
周盐心头一怔,急忙找了出去,并对他说:“你就在家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