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奶奶!”
两个小时后,除了等在家的项天,黄灯灯也开车出来寻找再次走丢的王秀英。
那家卖锅盔的小店就在贡井区广场路九号,离王秀英所居住的小区不到两公里的距离,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来一回顶多一个小时。
眼下,姐弟二人把整个广场路都找了个遍,还是不见她的身影。
但万幸的是,暂时没听说哪里出了什么交通事故,二人猜测,她估计又迷路了。
“姐,报警吧。”
满头大汗的黄灯灯和周盐汇合后,冲她凝眉摇头,“我实在想不到,奶奶会去哪里。”
闻言,周盐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来报警,我去公墓看看。”
她迅速返回小区,开上自己的车朝犀牛山公墓驶去。
路上,她给项天打了个电话。
“我让灯灯报警了,我现在赶去公墓,希望外婆能在那里。”
项天问:“你觉得外婆是去看望外公了?”
周盐:“嗯,我们马上要离开自贡了,外婆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下一次再去探望我外公,不一定…还能记得他。”
项天明白了,叮嘱她注意安全,如果外婆回到家,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抵达公墓后,周盐马不停蹄找去黄庆华墓碑所在的位置。
“外婆!”
她对自己的推测分外笃定。
尤其是一回想起上坟那天,王秀英的反常行为,她的步伐就更快了。
“外婆?”
“妹儿你在找人啊?”
然而,当她跑到黄庆华的墓碑前,却没有看到王秀英,只有一个与其年龄相仿的老太太弓着背在捡拾黄庆华墓碑前那些放坏的水果和凋零的花束。
短短不到三天,那几个苹果已经出现了果斑,旁边的香蕉更是发黑还有了裂口。
她皱了皱眉,随即摸出手机,翻开相册,指着王秀英的一张单人照,问那位老太太:“请问,你有看见这位老人吗?”
老太太摇头,“没什么印象。”
“怎么?这位老姐姐不见了?”她关切问。
周盐点点头。
老太太提议:“你确定她来过这里的话,就让门卫给你调下监控看看吧。”
周盐眸光一亮,谢过那位老太太后,就直奔门卫办公室,向工作人员说明了王秀英的情况,希望对方能调出监控给她找一找。
“这是我的身份证,我表弟应该已经报了警。”
她又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还不忘强调报警这一点。
工作人员检查了她的身份证后,又对照了黄庆华的个人资料,这才答应帮她查监控。
正当他们几人盯着屏幕一帧帧查找时,周盐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忙不迭地摸出一看,竟是黄彩秀发来的消息。
[去老盐厂找找看。]
“老盐厂?”
她赶紧回复:[是外婆曾经工作的单位吗?]
黄彩秀:[是!赶紧去找吧,天就要黑了,再晚过去,更不好找。]
周盐看看旁边的监控屏幕,思索了一下,就给工作人员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开车直奔老盐厂。
自贡的老盐厂有好几家,但王秀英只在贡井盐厂上过班。
不过那里在2001年被新组建的四川久大盐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收购重组后,便不复存在,周盐也没再听到王秀英聊起关于盐厂的事。
“我妈为什么会认定外婆去了那里?”周盐不解。
她开了很久的车,才抵达位于长土的厂区旧址,天色已经转暗,周围悄无声息。
这里虽然离市区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但地面不再是沥青路,而是夯土路,崎岖不平,尘土飞扬,旧厂附近一片荒芜,蓝色铁皮门前的路面都长出了青苔,一看就人迹罕至。
这让她不禁怀疑,外婆真的来了这里吗?
在门口转了一圈,她很快发现,正大门是关严了,但旁边的小铁门没挂锁,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悬在锁眼上,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此间的沉寂,却反倒让她蹀躞不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试着叫了两声“外婆”,无人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脚下满是落叶和陈年垃圾,红砖青瓦的办公楼斑驳凹凸,不远处,伫立着高耸的井架,它像个不愿倒下的老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经年累月地腐朽,唯有自己还苦苦强撑,以向后人证明这里曾经也辉煌过。
太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地平线,晚风习习,周遭愈发静谧。
周盐拿出手机,点开了手电,缩着脖子呼喊着“外婆”,可依旧无人回应。
越往里走,越是荒凉,她有些害怕了,仿佛回到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一起玩捉迷藏误入待拆老居民区时的情景,还没等别人捉到自己,自己就先迷失了方向,变成无头苍蝇。
那个时候,她只要哭着大喊“外婆”,王秀英总会出现,将她带回家。
“外婆,你到底在不在这里啊?”
她走累了,背靠着一棵树干,茫然无措。
[找到外婆了吗?]
这时,项天发来了消息,并向她讲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
[灯灯和民警一块儿去找外婆了,让我继续在家里等着。]
周盐:[没在公墓找到人,工作人员在帮我查监控,我现在在老盐厂,我妈说外婆可能来了这里,但我进来这么久了,没发现有人的样子。]
项天:[那就快回来呀!说不定你一回来,他们就找到人了。]
周盐想了想,回了个[好],就退离树干,准备按原路返回。
“咦?”
折回时,她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小道,左手边是围墙,右手边是一排砖瓦平房,像是一个废弃的居民区。
她曾听王秀英提到过,结婚前就住单位里面,一人一间屋子,不宽敞,但很自在,可惜结婚后就搬去了黄庆华的单位宿舍,虽是两间房,可筒子楼窄小人多,晾个衣服都不方便,哪像盐厂的宿舍,背后有小院儿,洗衣服晒被子都很宽敞……
“外婆。”
走进小道后,周盐终于在残阳下找到了王秀英,她轻声呼喊着对方,却不敢靠近,怕打破此刻的宁静。
王秀英侧对着她坐在一间屋子的门槛上,那扇脱漆的黄色木门紧闭着,上面贴着一个有残缺的福字。
于落日余晖下,王秀英半明半昧,宛如一幅油画。
周盐怕自己莽撞入画会毁了这幅画的意境,于是便静立在原地,拿出手机,关掉声音,将这幅画拍下留念。
桑榆暮景,同样动人。
不过换做在墓地,可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意境。
“盐盐?”
就在她暗自好笑之际,王秀英忽然转头,看见了她。
“我…我好像忘了过来要干啥了?”
转瞬间,王秀英露出了迷茫困惑之色。
“你是过来欣赏夕阳的。”
周盐莞尔走近,将她搀扶而起,指着即将消失的残阳,对她说道:“余霞散成绮,在市区,可不一定能见到这么美的傍晚。”
王秀英没有拆穿她明显是在哄自己的话,拍拍她的手,说道:“夕阳落山了,我们回家吧。”
这一耽搁,回成都的计划只好改在明天。
但还在实习中的项天不方便请假,周盐让他先开自己的车回去,她和王秀英明早坐动车就行。
送走项天,又等王秀英睡着后,周盐拿着手机走出家门,来到顶楼天台,给黄彩秀打去了电话。
她本以为黄彩秀不会接听,或者要连打好几次才会接,没想到,刚一拨通,那头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找到你外婆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外婆会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