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自从改邪归正以后就很少在外面喝酒,每次非得几抬大轿抬着他才肯出来,还要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狗样子。
贺昭对他的这点儿德行了解得门儿清,他婚前劣迹斑斑,婚后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就是罪加一等,纪舒迟早会甩了他。
“大年初一那天晚上,你是被你老婆锁门外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在家里的地位你根本无法想象。”
“纪舒就在隔壁包间里,你再大点儿声,说不定她就听见了,还能给你鼓掌。”
“这叫夫妻情趣,你不懂。”秦淮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听说你打算自己开公司,为这事发愁呢?你需要钱就直接开口。”
贺昭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
秦淮毕业后就进了自家公司,经验丰富,人脉广。在这方面,他能给贺昭的意见是贺昭在别人那里听不到的。
这些朋友当中,贺昭年纪最小,上学的时候就爱跟着他们玩。
秦淮最会玩,但在生意场上丝毫不含糊。他随口提了几句就点出了关键问题,让贺昭心服口服,贺昭也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我在这里坐半天了,小贺总都不拿正眼瞧人是怎么回事?”秦淮打趣他。
贺昭揉了揉脖子:“酒店的枕头睡着不舒服,落枕了。”
“你还住在酒店里呢?”秦淮跷起二郎腿,语气意味深长,“我记得你们家平时就只有一个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你爸又出国了吧?那家里除了阿姨就只有贺西楼和安萝,孤男寡女共处,你就不担心出点儿什么事?”
贺昭冷哼了一声:“狗屁。”
秦淮耸了耸肩:“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诋毁你家‘小仙女’的意思,她是心思单纯,但贺西楼可不一定。”
秦淮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豪门多龌龊事,不少夫妻表面恩爱关上门就各玩各的,都等着抓住对方的把柄在离婚进行财产分割时占据主动权,亲表嫂和别的男人进了酒店,他看见了都能当不知道。
但贺昭是他的兄弟,局中人往往看不真切,适当的时候他还是得提醒一句。
“我跟我老婆举行婚礼那天,有人看见他们俩前后脚地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当然,也许他们什么都没干,但我们这些外人难免会多想。”
贺昭和贺西楼的年纪差得并不多,但贺西楼的喜好跟他的喜好是截然不同的。
从小到大,贺昭喜欢的,贺西楼从不沾染,小时候是玩具、衣服、球鞋、零食和朋友,长大了是车、权力和野心。贺西楼知道贺军想把自己在贺氏集团的位置留给贺昭,为了避免贺军为难,贺西楼从一开始就没有要进公司的念头,后来是因为贺昭明确表态不会接班,贺西楼才接手公司。
至于女人……
想要讨好贺西楼的人都知道,他的审美偏向于那种美艳厉害的角色。
而贺昭喜欢温柔的女人,皮肤白一点儿,腿要好看,眼睛也得漂亮,笑起来有酒窝,可以说,贺昭的喜好完完全全就是按照安萝的样子形成的。
“贺西楼不喜欢安萝这个类型的女生。”贺昭灌了一口酒,“就那几间休息室,安萝认生。”
那天林珊也在,贺西楼肯定又给安萝敲警钟了。
贺西楼和林珊的那点儿事,贺昭没脸让外人知道,哪怕是对秦淮,他也绝口不提,只能随便编了个理由:“那天安萝把你的老婆从池子里捞出来,我当时不在场,安萝是我们家的人,贺西楼可能只是去看看安萝有没有事。”
“他亲口告诉你,说他不喜欢安萝?”秦淮笑了笑,“我没记错的话,他那个准未婚妻跟安萝有几分神似。”
对方不是江城人,贺昭不关心,也没见过。
“有照片吗?”
“谁的照片?”
“他的准未婚妻。”
“我的手机里怎么可能有别的女人的照片?我只是听人提过她几句,贺西楼从来没有承认过,而且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消息放出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数。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把这事放在心里就行了。”
贺昭确实把秦淮的话听进去了,决定今天就搬回去。
看时间,安萝应该快下班了,贺昭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在开会,挂了电话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秦淮要回家陪老婆,贺昭一个人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喝酒,就开车去了集团总部。他没有上楼,在停车场里等着,等她忙完了,才把车开到公司大楼门口。
安萝已经看到了贺昭的车,跟和她一起出来的两个同事说了几句话,就朝贺昭走了过去。
她坐上车:“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刚来。”贺昭笑了笑,“想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安萝中午就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忙了一天,不觉得饿,只是累:“你不想回去,就在外面吃吧。”
“我爸不是已经走了吗?我今天就搬回去住。”贺昭转方向盘。
“那你决定,我吃什么都行。”
“我们家安萝真是太好养活了。”
贺昭把车开到了一家餐厅门前,那里离商场近。
他们早就说好了要给慕瓷的儿子买礼物,但贺昭最近太忙了,今天难得有空,他也想买点儿什么东西送给安萝,顺便再逛逛母婴店。
贺昭对小孩子的东西一窍不通,只觉得看着倒是都挺可爱的。贺昭中途离开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安萝已经挑好了婴儿推车和两套衣服,他愉快地结账走人。今天太晚了,他们把东西都先放在后备厢里,准备找个时间再给慕瓷送过去。
贺昭要回家里住,安萝当然是高兴的,从商场出来,就去酒店帮他收拾东西。
东西不多,主要就是几套衣服要带回去,安萝坐在床边叠衣服,贺昭把行李箱找了出来。
旁边没有外人,贺昭想好好地解释一下那天早上的事。这些天,他只要一闲下来,满脑子就都是那场自以为的春梦。公司里有几个爱八卦的人,私下都在议论小贺总是不是纵欲过度了,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还总是走神儿。
“安萝。”
“嗯?”
“这几天还咳嗽吗?”
“好多了,我一直在吃药,不影响上班。”
贺昭也坐到床边,随便拿了一件衬衣,叠得很随意。他看了安萝一眼,她脖子上的牙印早就消了,但他清楚地记得牙印原本是在哪个位置。
那天,他的手还摸到她衣服里面了。
“安萝……”
他的手机响了。
安萝把手机递给贺昭:“你接电话吧,就只剩下这两件衣服了,我来收拾。”
贺昭只好作罢。
临时有事,不到场不行,他先把安萝送回了家,走之前说晚上一定回来,让她别睡得太早。
安萝在客厅里看电影等着贺昭的时候,路舟扶着贺西楼回来了。
贺西楼身上的酒气很重,他很少喝醉,就算醉了也不会让人看出来。安萝一直都不知道他的酒量,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被人扶着回来。
如果是贺昭醉了,王姨会唠叨几句,但醉酒的人是贺西楼,她心思通透,路舟离开后她就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贺西楼支肘看着安萝,眼里笑意浮动:“等我呢?”
她神色冷淡,关了电视准备上楼,脸上分明写着三个字:不要脸。
她甚至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这部电影是去年夏天上映的,当时她状态不好,没有去影院看,题材和演员都是她喜欢的,如果贺西楼没有回来,她今天会把电影看完。
安萝从贺西楼面前经过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白皙纤细的手腕,指腹贴着她的皮肤摩挲着。在安萝挣扎之前,他就松开了手,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头痛。”他按了按眉骨,“渴了。”
王姨的卧室的门关着,安萝不情不愿地去餐厅倒了一杯白开水给他。
贺西楼看了一眼,蹙起眉头:“怎么不是醒酒茶?”
安萝冷淡地说:“我不会煮醒酒茶,你找别人。”
她避开了贺西楼的目光,站在离他几米远处。贺西楼垂眸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从喉咙里溢出的笑声几不可闻。
他喝了大半杯凉白开,一颗水珠顺着明显凸起的喉结滑落,隐没在衣服领口中。
“不会煮醒酒茶就算了,扶我上楼总会吧?”贺西楼扯松领带,“躲什么?”
安萝就当没听见,不想理会他。
贺西楼耐心不足:“你再装听不见,就不只是扶着我上楼了。”
安萝深呼吸,走过去把他从沙发上扶起来。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身上,潮湿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脖子上。她怕痒,忍到打开卧室的门,连灯都没开就把他往床上推。
她要走,却被拽着倒在床上:“贺西楼!”
他笑了一声:“小点儿声,太吵了。”
安萝提醒他:“我在生理期。”
贺西楼大约是觉得扫兴,停着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过了一会儿,翻身躺到了旁边。
他醉得厉害,身体沉重。
安萝狼狈地爬下床,还未起身,手腕就再一次被他抓住,他掌心燥热,带着安萝的手放到了衣服上。
“帮我脱衣服。”
“都说了我在生理期,你恶不恶心?”安萝的反应很大。
贺西楼再一次被逗笑了,睁开眼睛,女人的轮廓在眼前有些模糊,他的鼻间还残留着丝丝缕缕属于她的香味。
微弱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落进卧室里,门开着,走廊里的灯光很明亮,她逆光站在暗色里,一只手背到身后在桌上悄悄摸索着什么。
他很无奈:“我是要洗澡,你想什么呢?”
安萝不相信他:“我没有义务伺候你。”
“我是你的领导。”
“职场潜规则,我是可以告你的。”
“倒也是。”贺西楼的笑声沙哑而慵懒,“我怕死了。”
安萝转身往外走去。
“回来,”贺西楼“啧”了一声,“先扶我进浴室。”
他一身酒气,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是让人心烦意乱的存在,安萝不想管他,可又看到他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像是极其不适,万一他吐了,还得她收拾。
贺西楼躺着没动,直到安萝走近,他才配合地坐起来靠在她身上。
他站不稳,是不可能淋浴了,安萝一边扶着他一边艰难地给浴缸放水,被溅了一身水不说,还被他推得踉跄地往后倒,后脑勺儿撞到墙,头痛得厉害。
安萝就算脾气再好也觉得烦了:“又干什么?”
“解决生理问题。”贺西楼搭在她肩上的手顺着往下,一直滑到她的手腕上,握住了她的手,“帮忙。”
旁边就是马桶。
“你自己没手吗?”安萝再一次刷新了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别说喝醉了没力气,你还能说话,就没有到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地步。”
“我喝醉了。”
“你又不是要断气了,我不会帮你的,你要么自己来,要么就尿在裤子里。”
安萝推了他一下,没有推开,正要屈起膝盖攻击他的下盘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房门虚掩着,贺昭没进去都能闻到酒气,敲完门,朝里面问了一句:“看见安萝了吗?”
他只要往里面走一步,就能发现安萝和贺西楼在一起。
贺西楼低头,怀里的安萝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她在王姨和路舟面前就不会这样。
“找女人找到我屋里来了?”贺西楼嗓音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在不在,你进来看看?”
安萝瞪大了眼眸,贺西楼的反应却从容淡定,他打开花洒的同时低头吻住了她。
“说话这么难听。”贺昭骂了他一句,下楼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安萝紧张的情绪却没有任何舒缓,她又要对贺昭撒谎了。
她已经数不清撒过多少次谎了,每一次贺昭都相信她。等到谎言被戳穿后,即使她说的话是真的,被欺骗了太多次的人也会觉得她又在撒谎。狼来了的故事,她小学就学过了。
被咬了一口,贺西楼倒吸一口冷气,下巴压在她的肩头,嗓音沙哑低沉:“借机报仇呢?”
“贺昭在找我。”安萝急得都快哭了,“你放开。”
贺西楼笑得愉悦:“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改天我把衣柜腾空,下次他再回来坏事,你就躲在衣柜里,等他走了,我们再继续。”
安萝不说话,像根木头一样。
贺西楼觉得无趣,就没了逗弄她的心思。
贺昭不在客厅里。安萝在楼梯口隐约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跑回卧室,快速地换了件睡衣,打开花洒把自己的头发淋湿,又拿了瓶香水喷了两下,顾不上敲门就闯进了王姨的房间里。
贺昭在后院里转了一圈,回到客厅里。
茶几上的手机在响,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安萝的手机,便挂断了自己拨出的电话。
安萝叫他:“贺昭。”
贺昭纳闷儿地看着她:“你去哪儿了?我叫你,你没听见?”
他紧赶慢赶,才在十二点之前回来。
“吹风机坏了,我借王姨的用,声音太大,就没听到。”安萝转移话题,“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她头发半干,柔顺地垂在肩头,眉眼秀丽。
灯光下,那双秋水湿漉漉的,水洗过一样,睡衣领口湿了一块,隐约透出里面的内衣的颜色。
贺昭移开视线:“你的衣服湿了,去换一件吧,别再感冒了,我回房间等你。”
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是23:49。
“五分钟啊,最多五分钟。”贺昭先上了楼。
安萝松了一口气,回屋换了套衣服才敲开贺昭的房间门。
贺昭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之中,安萝脸上勉强的笑意僵住,贺昭捧着蛋糕,在点燃的蜡烛火光后面看着她笑。
“安萝,生日快乐。”
安萝是2月29号凌晨出生的,每隔四年才有这么一天。
今天是28号。
今年不是闰年,没有29号。
“别愣着了,快许愿,时间马上就过了。”
安萝被贺昭拉到蛋糕前,闭上眼,双手合十。
贺昭,对不起。
贺昭啊,希望你越来越好。
橘黄色火光映着她的眉眼,贺昭陪她一起在零点到来之前吹灭了蜡烛,然后把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给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安萝的眼眶酸涩,视线渐渐模糊,她这十几分钟里全都在想着怎么骗贺昭,甚至喷了香水掩盖身上的酒气,他却在偷偷计划着给她惊喜。
“你什么时候买的?”
“蛋糕是接你下班之前去店里取的,放在车后座上藏着,项链是在你给小朋友挑礼物的时候悄悄去买的。你是不是以为今年我忘记了?难怪刚才不理我,你想想,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从几岁起就认识了,我忘记吃饭、睡觉都不会忘记你的生日。我今天早上还在临城,忙完工作才能赶回来,没有订到头等舱,经济舱坐着特别难受,旁边是个两百斤的大胖子,还有体臭,我差点儿被熏晕过去,但想想你就觉得没什么了。我回来之后,你还在上班,我不能打扰你,就跟秦淮一起喝酒去了,但一直心不在焉,想着应该送你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安萝,你别哭啊。”
贺昭笑着给她擦着眼泪:“我给你过生日是想让你高兴的,你稍微感动一下就行了,别哭。”
越擦泪水越汹涌,贺昭的手都湿了,他跟安萝开玩笑,逗她开心,她却忽然抱住了他。
她哽咽地叫着他的名字:“贺昭。”
两个字,被她叫得百转千回,贺昭的心软得不像话。
“贺昭。”
“在呢。”贺昭不自觉地放缓语调,“是先吃蛋糕还是先试项链?好,我知道你想我了,那就先抱抱吧。”
沉重的愧疚感让安萝的整颗心十分酸涩,她好想告诉贺昭,贺西楼就是个浑蛋,可她不能,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安萝的情绪才被贺昭安抚好,哭声慢慢停了,两个人距离太近,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贺昭说:“又长大一岁。”
安萝的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气,她窘迫地低着头:“跟你一样大了。”
“少来,我比你大四个月,没让你叫声‘哥哥’就不错了。”贺昭伸手够到桌角的纸巾递给她,“擦擦手,我给你切蛋糕吃。”
贺昭不爱吃甜食,吃半块蛋糕就腻了,坐在旁边看安萝吃,心里开始琢磨另一件事。在酒店的时候要说的话被一通电话打断了,现在他必须说清楚。
“安萝,有件事情我要好好跟你讲讲。”
“什么事?”
“就是……你发烧……我睡在你的房间里的那天早上,”贺昭抓了抓头发,斟酌着言辞,“我那个……安萝啊……那个是男人的生理反应,早上容易那个,所有男人都会这样,我那天又睡蒙了,真不是变态。你千万别误会,也别怕我。”
他很认真,安萝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件事。安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有常识。”
贺昭怔了几秒,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脾气冲到了天灵盖。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种常识?!”
“我又不是十五岁,该知道的常识都知道啊,而且小说里也写过,高中同学借我看过几本。”
贺昭:“……”
这么长时间里,他吃不好睡不好,总在想这件事,结果这事在她这儿压根儿就不算什么,他白紧张了。
她捧着蛋糕,嘴角还沾了点儿奶油。贺昭喉结滚动,灼灼的目光里多了些什么东西:“言情小说还能普及常识。”
安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玩的,那个时候大家都爱看,我也好奇,就看了几本。”
“那这个呢?”贺昭俯身靠近,吻在她的唇上,品尝到了甜腻的奶油味。
几秒钟后,他退开一点儿距离:“小说里怎么写的?”
男人俊朗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安萝忘了反应,属于贺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他第二次靠近,吻得更深,安萝忽然惊醒,身体往后缩去。
两个人分开,视线交缠在一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身体。
贺昭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像奶油草莓,空气里除了香甜的奶油蛋糕的味道,还多了丝丝缕缕暧昧的气氛。
“喀喀,”贺昭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却故作老练地说,“怎么?书上没写这个吗?”
安萝心乱如麻,不敢看他,丢下一句“我回去睡觉了”,就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房间里恢复寂静。
刚才安萝没有推开贺昭,柔软甜腻的感觉似乎还留在唇上,他心里小鹿乱撞,看着桌上她吃剩下的小半块蛋糕,忍不住笑出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捡起地上的小礼盒下楼,来到安萝的卧室外敲门。
“我睡了。”她的声音很低。
贺昭靠在墙上:“跑得这么快,项链不要了?”
房间里面没有声音,贺昭也不催她。大概过了两分钟,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白嫩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手上没有戴任何配饰,干干净净的。
等贺昭把项链放到她的手里,她又将手缩了回去,门又被关上了。
“安萝,晚安。”
“晚安。”
贺昭忍着笑,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上了楼。
看见王姨从贺西楼的房间里出来,贺昭随口问了一句:“他没事吧?”
王姨说:“西楼今天喝的酒太烈了,醉得厉害,胃病犯了,我刚把药送进去。贺昭,你去休息,我照顾着。”
贺昭“嗯”了一声,回屋了。
房间里还有蛋糕的味道,他摸了摸嘴唇,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
他第一次觉得奶油蛋糕的味道这么好。
第二天早上,安萝是家里最早出门去上班的人,贺昭本来想把她送到公司附近,但起晚了。
安萝在基础岗位,直属领导是公司的老人,对方在集团工作好几年了,姓李。他听几个同事聊过安萝的事,知道了安萝是贺家的人。大家默契地心照不宣,在安萝面前装作不知情。
李经理的弟弟从上一家公司离职了,裸辞的,过完年一直在找工作,上一次面试被刷掉了。贺氏是行业内的领军者,待遇好,有发展前景,年轻人有很广阔的空间,李经理想再为弟弟争取一次机会,但人事部那边的招聘要求很严格,对被刷掉的人,大部分不会再考虑进行第二次面试了。贺西楼不会来这个部门,李经理平时见不到他,知道安萝和贺家有关系之后,就有了主意。
部门里都是年轻人,熟悉得快,李经理观察了几天,发现这姑娘话少,温温柔柔的,心细认真,把交给她的工作都完成得比他预期的好,本科毕业,比他弟弟还小两岁,年纪也合适。
李经理有了这个心思,逮着机会就试探安萝:“小安啊,你这条项链挺漂亮的,很适合你,男朋友的眼光真好。”
安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不是男朋友送的。”
“你还是单身?”李主任很惊喜,“你这么漂亮,工作又稳定了,怎么没谈恋爱?”
安萝客套地回答了几句,对面早看出点儿什么的同事笑着打趣:“经理,公司难道还包分配对象吗?我都已经来大半年了,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好事?”
李经理“哈哈”大笑,喜形于色,开始说正事。
“今年的公益活动要开始了,我们部门得去一个人。小赵啊,你能力不错。其实活动没那么辛苦,这是特别好的锻炼机会,而且很有意义,上面的领导也会去。”
小赵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李经理,我女儿才半岁,还没断奶,离不开我。”
李经理对安萝的照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去年就是我,”她看了安萝一眼,“我觉得,新来的同事更需要这样的机会。”
李经理对小赵的态度不太满意,说这就是一个星期的事,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安萝面不改色地准备着会议资料,她的修养让她做不出当面令人尴尬的事,下班后她才找到李经理,表示自己愿意去参加这次的公益活动。
没有其他人选,李经理只能同意。正好下班,他便顺水推舟,说要代表部门同事请安萝吃饭。安萝推辞不掉,但又觉得影响不好,正左右为难时,贺西楼从大门里走出来,后面跟着几个高层领导。
安萝第一次在公司里见到贺西楼。
他今天又戴了一副眼镜,西装革履,即便跟旁边的人说话时脸上有几分笑意,也有种距离感。
“贺总好。”李经理笑着打招呼。
贺西楼点了一下头,路舟把车开了过来。陪同贺西楼的那几个人各自离开后,贺西楼才看向站在李经理身后的安萝。
男人的目光盘旋在头顶,比夏天的烈日还要让安萝坐立难安。那晚他醉醺醺地回家,她身体不舒服,躲过了一次,后来听王姨说他吐了好几次,凌晨的时候宋翊还去了一趟贺家。他早出晚归,安萝本就有意避着他,他又出了一趟差,这一个月他们见面不到五次。
正是下班时间,同事们进进出出的,安萝迫于压力,还是走过去礼貌地叫了声:“贺总。”
贺西楼问她:“还习惯?”
“嗯,挺好的。”
“上车吧,一起回家。”
安萝不想跟李经理一起吃饭,对李经理说了声“抱歉”,便走到另一边上了车。
李经理很惊讶,原来安萝和贺总是住在一起的。既然他们住在一起,关系应该很好,安萝还是太低调了。
路舟打方向盘,车子汇入车流中。
天气回暖,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透出绿色,显得春意盎然。
安萝本来就想半路下车,当贺西楼的手摸到她的脖子的时候,她难以忍受,就直接开口让路舟停车了。
贺西楼没有点头,路舟就继续平稳地往前开着车。
“这项链是新买的?”贺西楼的手指钩着项链,吊坠被他从毛衣里拉了出来,一颗红豆大小的红宝石闪着光亮,“红色很称你。”
安萝没接他的话:“停车,我要下车。”
“他不停。”贺西楼笑着把人揽进怀里,毛衣细小的绒毛柔软地拂过他的掌心,痒痒的。他低头,薄唇贴在她的耳垂边低语,“宝贝,你想下去,就只有跳车了。”
一声轻响过后,车门落了锁。
开车的路舟目不斜视,无声无息地减慢了车速。
贺西楼的手还搭在安萝的肩上,手指钩着项链把玩。
“刚才和你的同事在聊什么呢?你那副表情,看着像是他在逼良为娼。”
安萝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致,对贺西楼的话置之不理。
车窗外街景匀速后退,夜色渐渐笼罩下来,道路两旁的建筑亮起了灯,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着她冷淡的眉眼。
“又一声不吭了,”贺西楼低声笑,显得漫不经心,“跟我说句话有那么难受吗?”
安萝冷着脸呛声:“我说的话你不会想听,不如不说。”
贺西楼扶了扶眼镜,笑声愉悦:“你这张嘴确实厉害了不少,我很期待。”
车子开进主道路,几辆车并行着。
安萝平静地说:“你脑子里除了这点儿东西还有别的吗?你恶不恶心我不知道,我挺恶心的。”
“恶心。”贺西楼将这两个字咬在齿间咀嚼,有片刻的失神。
他的声音很低,安萝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几分自嘲。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出现这种情绪。
他在她面前向来没什么好话,开口就让人讨厌,无论她怎么反击,他都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他这种不懂感情的人也会受伤吗?
大概是错觉吧。安萝回过神,将心里那一丝怪异的情绪抛开:“让我下车。”
贺西楼声音冷漠:“前面路口停车。”
路舟照做,车锁被打开,安萝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贺昭今天回家吃晚饭,王姨炖了锅鸡汤,两个人四道菜。他最近开始筹备新公司,在找猎头招人,每天早出晚归,明显瘦了,五官棱角分明,显得更立体。
只要他在家,安萝都会记得帮他擦药。
已经快一年了,他腰上的疤痕只淡了一点点,应该是消不掉了。安萝每次看到这道疤,心里的内疚感都会加深,那一刀差点儿要了贺昭的命。
“盯着男人的身体这么入神,害不害臊啊?”贺昭笑着逗她,“晚上没事了,我带你去健身房?你总在办公室里坐着,缺乏运动,女生练马甲线也不是特别难,坚持一段时间就能看到效果。”
安萝摊手:“可是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多大点儿事,顺路去商场买两套不就行了?”贺昭顺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你抵抗力差,发一次烧,半个月都没精神,是得锻炼锻炼,还可以叫上慕瓷。她产后要恢复身材,准备年底复出拍戏,一直跟我在同一家健身房锻炼。但你别跟她学,她身体素质好,轻轻松松地能给我来个过肩摔,你得从最简单的运动开始。哦,我差点儿忘了,你学了十年芭蕾,那些健身运动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我妈当年送你去学舞蹈,现在想想也不是坏事。算了,我们去了再看吧。想去吗?”
安萝有点儿心动。
她太久没有正常生活了,在公司里都融入不了大家,同事们聊最新的化妆品、衣服、首饰和明星,她都只能在旁边听着,插不上话。
“想去。如果慕瓷也在就好了,她生完孩子之后,我一直没有见过她。”
“那你收拾一下,我也回屋拿东西。”贺昭背着安萝悄悄给慕瓷发了条短信。
他难得有时间,可以跟安萝约会,可不想有个“电灯泡”在旁边碍事。
安萝在车上给慕瓷打电话,慕瓷说儿子不舒服,自己得在家照顾儿子,下次再和安萝约。
贺昭挑了一下眉:“她今天没空?”
“嗯,小烬有点儿着凉了。”安萝没多想。
等红绿灯的时候,贺昭握着方向盘,开玩笑般聊起:“她没空就算了,下次再约。安萝,我跟你说件事,我把我妈留给我的股份卖了,如果公司只赔不赚,我很快就会变成穷光蛋,甚至会负债累累。”
安萝微怔,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
林思去世四年了,她留下来的钱和股份,贺昭一直没有动过,哪怕去年决定去分公司上班,被人议论,他也坚持下来了。今年开始他有了自己开公司的念头,并且慢慢付诸行动,商场如战场,各种可能都会发生。
安萝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情绪翻涌,惊涛骇浪,最后又归于平静。
她记忆里那个桀骜肆意的少年终会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英雄。
“我不乱花钱,工资都攒起来。”安萝轻声说,“贺昭,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贺昭侧首对上安萝的目光,她眼神干净清澈,眼里满满的全是他。
他好想亲她。
但是绿灯亮了,贺昭只能压下心里的情绪,启动车子。
他哪儿舍得让安萝跟着他吃苦?
“跟你开玩笑呢,我就算赔成穷光蛋也会再爬起来的。”贺昭笑着揉了揉安萝的头发,打方向盘,开车向商场,“我们先去逛逛,消消食。”
“慕瓷一个人照顾孩子,好辛苦。”
“她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坚韧、有力量。孩子不是负担,是希望,他们一定能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安萝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是啊,苦尽甘来。”贺昭是乐天派,眼前朝夕和长久未来,总该拥有一样,“我们也会的。”
车窗外灯光忽明忽暗,安萝有些恍惚。
贺昭给安萝挑了两套运动套装,然后才去健身房,两个人各自换衣服。
今天不是周末,健身房里的人也不少,基本是年轻的学生和上班族。
男人动作快,贺昭先换好,在外面等着。看见安萝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差点儿后悔死了。
她的衣服倒也不是多暴露的款式,只是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周围都是一些小麦肤色的人,显得安萝白得发光,而且她的上衣是紧身的。贺昭不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人,也没什么大男子主义思想,不会限制女人的穿衣自由,安萝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但看着那些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就变成了一个小气鬼。
安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我这样奇怪吗?”
“不奇怪,很合适,大家都这样穿。”贺昭强行移开视线,“你先拉拉筋,活动活动,就按照你学舞蹈的时候的习惯来。我去给你办张会员卡,再找个适合你的教练,以后你可以常来。”
安萝应了一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无意间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是集团董事,开会的时候见过。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但又觉得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另一个男人走到了董事旁边的那台跑步机上。
安萝看清楚那个人后蹙了一下眉,那个人正是三个小时前让她滚下车的贺西楼。
那边的两个人谈笑风生,哪里看得出传言中不和的样子?
贺西楼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看什么呢?”贺昭拿着一瓶水在安萝面前晃了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贺西楼,贺昭心烦,那么多家健身房,怎么这些人偏偏都挤到这儿来?
“安萝,这边人太多了,我们换个房间。”
“哦。”
安萝跟着贺昭走。慕瓷的教练今天休息,贺昭就亲自带着安萝运动,先慢跑了四十分钟。安萝跳过十年芭蕾,身体底子不差,只是一年前遭了一难,几个月没有开口说话,人也恍惚,饮食和睡眠质量都很差,有一段时间全靠营养针勉强维持着,身体伤了元气,病一次要养好久才能恢复。
贺昭又拿了个瑜伽垫过来,在地上铺平:“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今天做哪个?”
安萝的胳膊没什么力量:“我撑不了多久。”
贺昭也觉得第一天的运动强度不能太大,稍微练一练腹部力量就行:“那就仰卧起坐,来吧,先做两组试试。”
贺西楼在这里,安萝有些心不在焉,走过去躺在瑜伽垫上,望着天花板。
“可以慢一点儿,不舒服了就停下来休息。”贺昭蹲下去,帮安萝压着腿。他经常打球和跑步,慢跑了四十分钟只是呼吸有些急促。
他等了一会儿,安萝还躺着,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贺昭被逗笑了:“仰卧起坐重要的是仰,不是卧。”
安萝小声吐槽:“我哪有你那么好的体力,都不用休息的?”
“多练一练就轻松了,注意呼吸。”
安萝双手垫在脑后,腹部用力,慢慢地运动起来。她心里在想事情,觉得累了就停了下来,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她和贺昭之间近得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会亲到彼此,男人热腾腾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
她出了汗,面色红润,贺昭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吻。那个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的吻,轻如蜻蜓点水,却又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脸红心跳、蠢蠢欲动。
贺昭口干舌燥,别开视线:“今天就到这儿吧。”
“怎么了?我做得不对吗?”安萝才做了二十几个。
贺昭站起身,把旁边的半瓶水递给安萝:“第一天要适度,不能过度。去洗澡吧,我在大厅里等你。”
“哦……好。”安萝喝完水,休息了一会儿,慢慢往更衣室走去。
男女更衣室分别在左右两侧,安萝从大厅经过的时候,贺西楼刚好接完电话,转身便看到她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来。
她运动过后脸颊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晕,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脖颈上。
安萝目不斜视,只当不认识他。
贺西楼的视线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得太久,他抬步走远。
贺昭冲了个凉,换好衣服后便坐在休息区里喝咖啡。
“刚才那妞儿挺不错啊。”
“看上了?她应该是去洗澡了,等她出来,你去要个电话。这种女的很会装,穿着衣服越矜持,脱了衣服就越放得开,就是哄上床的过程会有点儿烦。”
“女人嘛,买几个包,送点儿首饰不就搞定了,更何况是我们张总出手。”
………
说话的两个男人就坐在后面那桌,贺昭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其中一个人他还认识,姓张,一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贺昭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但听这人说的话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个猥琐男,有点儿臭钱就觉得自己想什么有什么。
十分钟后,大概是他们嘴里议论的那个女人过来了,贺昭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们的动作,只听见那个姓张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准备去搭讪。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别急着走啊!美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我姓张,张氏乳业你知道吗?就是我家的公司……”
安萝不认识这个人,男人挡在路口,她后退一步,想从另一边走,他又两步跟过来,继续挡在她面前。
“我也经常来这里运动,留个电话吧,或者你联系我也行,这是我的名片。”
安萝不接,男人便把名片塞进她的衣服领口,动作很轻佻。安萝正要说什么,他突然被一股力道掀开,被人揪着衣领按在墙上,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男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紧接着迎面又被踹了一脚。
他掉了颗牙,一嘴的血。
“贺昭!”安萝反应过来后,跑过去抱住贺昭的腰,担心地朝他摇了摇头。
贺昭根本没有解气,安萝被贺昭拉到身后,贺昭把那张名片撕成碎片扔在了姓张的男人的脸上,又往他的肚子上重重地踢了一脚。
姓张的男人大骂,要还手,拎起一把椅子就要往贺昭身上砸。另外两个人看贺昭护着安萝,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怕出事,连忙过去拦人。
“张哥,冷静,冷静!千万别动手!”
“是他先打老子的!”
“这是贺氏集团的小贺总,误会,误会,消消气,消消气,大家都是朋友,别伤了和气。”
“谁跟他这种人是朋友?”贺昭还在气头上,一想到几分钟前那姓张的男人说的人竟然是安萝,就火冒三丈,“别给脸不要脸,道完歉就赶紧滚!”
安萝把他往旁边拉:“贺昭,算了。”
贺昭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个人:“算不了,他今天如果不给你道歉,我揍不死他。”
姓张的男人被朋友劝了几句,即使不甘心,也还是给安萝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贺总的女朋友。”
贺昭冷着脸陈述:“她是她自己,有独立的人格,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没有资格在背后开她的黄色玩笑,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而是单纯因为你就是没有这个资格。你还敢把你的那张破名片往她的衣服里面塞,我真替你爹妈害臊。”
桌上放着笔和便笺,贺昭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把这一页便笺撕下来,随意地塞进了姓张的男人的衣服领口。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记得联系我要医药费。”
刚才他们闹的动静大,不少人围了过来,被当众羞辱谁都不服气,可贺家的人他惹不起,更何况是他理亏在先,姓张的男人虽然吃了亏,但也只能忍下这一口气,道完歉,讪讪地离开了。
健身房的老板好言好语地给贺昭赔礼道歉,安萝被贺昭牵着走进了电梯里,贺西楼才淡淡地收回视线。
旁边的人笑道:“气性那么大,还是年轻哪。”
贺西楼笑了笑,拿过毛巾擦汗:“附近有家不错的茶馆,去喝杯茶?”
“太晚了,喝茶会睡不着,我知道一个喝酒的地方。”
“也好,喝酒助眠。”
贺昭上车后就打电话让人送一套健身器材去贺家,脸色还是很难看。
安萝回想起贺昭刚才那一身戾气,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如果没有那几个人拦着,椅子会直接砸在那人的脑袋上。
回到家后,安萝上楼拿来药箱。
贺昭的手擦破皮了,血迹都已经干了。
“吓着了?”贺昭反握住她微凉的手,放缓语气说,“是我不好,以后不去健身房了,就在家里锻炼。”
安萝说:“是我不好。”
“不,咱们俩没问题,是那几个人的错,以后我见他们一次打一次,都是什么东西。”贺昭给自己贴了张创可贴,“回房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等安萝睡了,贺昭又悄悄地出了门。
那姓张的男人不是什么善茬,色心又大,这事如果不解决好,他就是埋在安萝身边的一个定时炸弹,贺昭不放心,担心他会找安萝的麻烦。
安萝好不容易才打开心扉,慢慢开始了新的生活,一年前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
贺昭意外地在张家附近遇到了路舟:“你怎么在这儿?”
路舟说:“我在这边办点儿事。”
贺昭点了根烟,冷漠地看着他:“找谁办事?”
路舟是贺西楼的助理,贺西楼今天晚上也在那家健身房里。
这样的巧合让贺昭心情烦躁。
路舟面不改色地回道:“私事,不太方便透露。”
等贺昭找到姓张的男人的父母,只说了几句话就意识到路舟比他先搞定这件事,他白来了。
贺西楼会闲成这样?
贺昭转念一想,贺西楼只是为自己。安萝和他在外面惹了事,最后账全都会算在贺家头上,贺西楼只是给自己减少麻烦而已。
事情解决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