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霜不明所以,都到家了,他骑什么自行车?
周迟译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休闲装,刚才开车的时候,有点儿不近人情,换上了自行车,又有了一种少年感。周时延也开过那辆限量款豪车,但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周迟译和他不一样。
Eleven又被他弄进院子了。
周迟译脚尖点地,将自行车停在她旁边,对她说道:“上来。”
“没多远,我自己走回去。”
她的眼前突然一黑,是他把校服扔给她了。
五分钟后,车被骑出小区,赵南霜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只手抱着那两件校服,另一只手无处安放,好在周迟译骑得慢,她只要坐稳了就不会摔下去。
校服洗过,有一股晒足了太阳的味道。
一中的学生拍毕业照的那天,他是临时去的,没有穿校服。
这条路直接通往一中,赵南霜问:“去一中吗?”
“嗯。”
“这个时候去一中干什么?”
周迟译慢条斯理地说:“尽可能地弥补你心中的遗憾。”
车头晃了一下,赵南霜本能地抱紧周迟译的腰,隔着T恤,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里热腾腾的温度。
周迟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手,黑白两色的手放在一起,黑色的更黑了,白色的更白了,那块表很适合她。
“抱可以,别乱摸。”
“你想得美。”
赵南霜坐稳后就放开了手,车速快了一些,路边有流浪猫,周迟译会给流浪猫让路。赵南霜勉强坚持到拐弯处,摔下去了吃亏的人是她,她如果不想吃这个亏就得借他的力,刚开始,她只是抓着他的衣服,拐弯的时候就不行了。
手心在出汗,心跳声藏在风里,赵南霜抬头往天上看。
月亮不圆,但很亮,月光照着她的扑通扑通地跳的心脏。
这个时间,高一、高二的学生还在上晚自习,校门口很安静,看门大爷在无聊地打太极拳,大爷跟周迟译很熟,笑呵呵地叫他“小周”。
“小周,你怎么来学校了?”
周迟译把车停在路边,回答道:“没什么事,想请您帮忙给我拍一张毕业照。”
“晚上拍啊?”大爷说,“晚上拍的不好看,你明天再来拍。”
周迟译打开手机,把手机递给大爷,道:“她长得好看就行了。”
大爷看着赵南霜,笑道:“是好看,顶好看!正好快下课了,我去把校门口的灯都打开。”
赵南霜终于知道了他拿校服的用意,遗憾可以弥补吗?
“我又不是一中的学生。”她别扭地看着地面上的影子。
“是不是南川的学生?”
“是啊。”
“那不就得了?”
周迟译先把校服穿上,校服是春秋款的,这个季节穿着热,他就没有拉拉链,赵南霜是嘴比心硬,身体比嘴诚实,看似不情不愿,但穿得很整齐。
路灯都打开之后,灯光明亮。
他们站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有着一百多年树龄的香樟树下,大爷左走走右走走找合适的角度。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侧首看了一眼,对手的主人说道:“把手拿开。”
周迟译吊儿郎当地道:“我就这样,你讨厌也没用,忍几秒钟,拍完之后把我的脸换成周时延的,四舍五入,就等于你们有了毕业合照。”
周时延是南川一中的优秀毕业生,也是杰出校友,每年高考前都会回母校参加誓师大会。
“谢了,”赵南霜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让你搂一下吧,反正刚才我也搂你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搂你的腰?”
“你敢!”
“这儿光线不错,”大爷喊道,“来!看镜头,三!二!一!茄子!”
大爷一连拍了几张,拍完后检查。
那只手还搭在她的肩上,她动了动肩膀,没有甩开。趁大爷不注意,她抓住周迟译的手,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赵南霜,你是小狗吗?”
“是又怎么了?”
大爷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周迟译,问:“看看行吗?”
周迟译有礼貌地对大爷道谢:“挺好,谢谢您。”
大爷笑着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客气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
周迟译长腿一跨,坐上自行车,脱掉校服,单手拿着,右脚踩着脚踏轻轻松松地蹬了半圈,赵南霜就被甩在后面了。
“你把手机还给我。”赵南霜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越落越远。
她嫌热,也把校服脱掉了。
一辆车开过来,车前灯照在周迟译的身上,赵南霜在后面看着,那束光亮出现的时机太妙,仿佛是为他而来的,被风吹乱的短发都被勾勒得很清晰。
“来追我。”他说。
“赵南霜,你若追上了,我就回头。”
018.
周迟译骑得慢,赵南霜跑几步就跟上了。
他把自行车让给她,她把校服系在腰上,避免了穿裙子骑自行车的尴尬。
这不是赵南霜第一次穿周迟译的校服。
她十三岁那年,月经初潮,那天她在周迟译家,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们一起一边看《大话西游》,一边吃小龙虾和烤鱼,一人喝了一罐冰可乐,中途她隐隐觉得不太舒服,但没太在意,一直到看完电影,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才意识到肚子疼不是冰可乐造成的。
米色的坐垫上印了一圈红色的血迹,很明显。
因为对方是周迟译,她尴尬的程度成倍地增加。
那天,她穿着他的校服逃回家,脸颊像是被火焰灼烤过,晚上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小腹隐隐作痛,心里也很躁动。
她觉得很丢脸。
快到家了,赵南霜悄悄回头往后看,周迟译把校服扔到肩上,跑了几步。他的体能很好,以前学校里开运动会时,他跑完三千米,休息十分钟,还能继续去参加接力赛。
周时延远远地看到赵南霜骑着自行车进小区,周迟译跟在后面,车开到她旁边的时候,周时延让司机停了一会儿。
“小心看路,这个时间段车多,”周时延笑着问,“难得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一起出去吃饭了?”
赵南霜被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前方,用脚尖点着地,道:“我们是在许岩的生日宴上遇到的,你刚下班吗?”
“是啊。”
“当老板也这么辛苦?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周时延笑了笑,问她:“去家里坐会儿?”
“不了,很晚了,”赵南霜习惯性地想从兜里拿手机看时间,但手机还在周迟译那里,“对了,这块手表……”
“回来了?”周迟译打断她的话,“阿姨说Eleven不对劲儿,你赶紧回去看。”
“行,你把南霜送到家。”周时延升起车窗,对司机说:“成叔,往回开吧。”
成叔特别喜欢Eleven,听周迟译说Eleven不舒服就急了,车速明显比刚才快。
赵南霜从自行车上下来,担心地说:“你也快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那么多人难道还搞不定一条狗?”周迟译跨坐到自行车上,慢悠悠地骑着。
离婚后,南佳从柳桥小区搬走了,现在又愿意回这里住不是没有理由的,小区里面就像一个精致的私家公园,而且安保制度好,住户私密性高,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几乎不会遇到坐在路边聊八卦的人,走在路上清清静静的。
周迟译骑得慢,赵南霜就走得慢,她落在后面,于是,他骑得更慢了。
谁都没有说话,落在地面上的影子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到门口时,周迟译从兜里拿出赵南霜的手机递给她,道:“我看你进去了再走。”
赵南霜把校服还给他,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慢慢转过身,看旁边的绣球花,看花旁边的路灯,看路灯下的影子,最后才看向周迟译。
“你说会留在南川,没有骗我吧?”
“南川海军航空大学。”
“什么?”
周迟译踩着脚蹬,把自行车掉了个头,道:“我在南川海军航空大学等你来追。”
“我……我是因为喜欢南川,不是因为你!”赵南霜苍白地狡辩。
他已经骑远了。
赵南霜早就查过南航的分数线,当然不是为自己查的,她要考南艺的导演系,艺考已经过了,就等文化课的成绩出来了。说起艺考,当时很多人以为她是去考表演系的,或者舞蹈专业,有记者拍过她参加艺考的照片,那张照片短暂地走红过,当时评论里就已经有人在预测她以后会不会红了。
南佳从不干涉赵南霜的任何决定,她如果喜欢,那就去做。
赵南霜打开电脑之前,班级群里就已经很热闹了,陆止止刚查完成绩,就给赵南霜打来了电话,赵南霜听着她兴奋的尖叫声就知道她的分数超过预期了,微信提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周迟译给她发来了一张图片。
赵南霜将图片点开看,是昨天晚上他们在一中门口拍的合照,把照片保存下来后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窗外大雨:“你查成绩了吗?”
Z:“网页卡住了。”
窗外大雨:“我的也是。”
“宝贝,怎么样?”南佳走进来,问赵南霜。
赵南霜刷新网页,重新输入准考证号码,等待查询。
电话那边的陆止止也在催。
“南霜,多少分?!”
语数外总分377,政史双A。
赵南霜看着这个分数,也不自觉地跟着南佳笑了起来,这三年熬过的夜。做过的试卷多得数都数不清,没有一份努力是白费的。
“哇,我是怎么生出这么聪明的女儿的?”南佳知道赵南霜会考得很好,“假期这么长,填完志愿就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天哪,南霜,你也太厉害了吧?!”陆止止感叹。
她一定能考上南艺了。
陆止止把赵南霜发给她的截图转发给了寇庄路,寇庄路看完也是佩服的。
“厉害啊,赵南霜。”
他把手机递给周迟译,道:“你看看,377分,她就是六中文科的第一或第二了吧?逆风翻盘,学校随便她挑了。”
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上也显示出了周迟译的分数——语数外418分,物理A+、化学A。
他是南川的理科状元。
寇庄路激动得站了起来。
赵南霜是从新闻上看到周迟译的分数的,新闻上的照片是他读高中时拍的证件照,没有丝毫处理痕迹的照片上,那张脸很帅。赵南霜没有与他联系,但在心里说道:厉害啊,周迟译。
待在出租屋里更自由,陆止止趴在床上翻看志愿填报手册,高考靠的是实力,报志愿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她这个分数在一本和二本之间,好的一本肯定上不了,差一点儿的又怕滑档,报考二本学校吧,又觉得亏了。
赵南霜截图时手机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陆止止无意间凑过去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赵南霜截的是周迟译的证件照。
二人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赵南霜淡定地解释:“不小心的,我按错了。”
“哦。”陆止止没当一回事。
赵南霜转移话题,问:“陆淮不是已经给你选好了吗?他把学校和专业都列出来了,没有一个是你想读的?”
“我就是在这几所学校里纠结着呢,他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选的都是适合我的,不然我早就发疯了。南霜,我拿一支笔用。”
“在抽屉里,你拿吧。”
陆止止穿上拖鞋,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几张照片,一中和六中的校服款式差不多,只是校服上的标识不一样,照片上的周迟译和赵南霜站在一中门口。
第一张:赵南霜偏头看着周迟译搭在她肩上的手。
第二张:两个人都没有看镜头。
第三张:两个人直视镜头,赵南霜的脸上有笑意,周迟译还是那个姿态散漫的酷哥。
他们好般配。
不知道为什么,陆止止突然想起他们在山庄里玩的时候,有一天下了一场太阳雨,后来还出现了彩虹,那时候谢盛总喜欢凑到赵南霜的身边没话找话,问她是更喜欢这场雨还是这道彩虹,当时她说的是这场雨。
暴雨有什么好看的?
陆止止还想起了回来的前一天看电影的时候,赵南霜的反常行为。
本来好好的,大家有说有笑,寇庄路替夏梦传话,周迟译应付了两句,夏梦照单全收,一来一去有点儿隔空调情的意思,赵南霜就换了位置,被谢盛话赶话,她说她讨厌周迟译。
若是真的讨厌,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陆止止每次和陆淮吵架的时候,也会说陆淮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电话响了,陆止止就暂时忘了抽屉里的照片。寇庄路叫她们出去吃饭,没说吃什么,也没说去哪儿吃,更没说有哪些人一起吃,然而赵南霜很爽快地答应了。陆止止当然不会认为她对寇庄路改观了,之前寇庄路去找陆止止时,她看见他后都是跟他打完招呼就走。
关于寇庄路,赵南霜只说过寇庄路有一个强势的母亲,他有自由,但不多,比如,他母亲规定他今天吃蛋糕,他可以随便挑选蛋糕的口味,但不管他选什么口味的蛋糕,本质都是一样的。
陆止止知道这些就够了。
到餐厅后,寇庄路的身边坐着一个陆止止没有见过的人,可能是刚才看过照片的原因,她注意到赵南霜走进包间后顿了几秒钟,短暂的情绪变化很微妙。
陆止止问:“你的‘饭搭子(一起吃饭的人)’怎么没来?”
寇庄路一边随意地翻看着菜单,一边回答道:“他这两天气都气饱了,哪儿还有心情吃饭?”
“周迟译可是南川的高考理科状元,风光无限,谁能让他受气?”
“当然是他爸,血脉压制,懂?”
查成绩那天,寇庄路也在周家,周海林不同意周迟译报考南航。姜还是老的辣,为了避免二对一,周海林提前把周时延支走了,两位老人住在山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父子已经僵持大半天了,周海林抽了好几根烟,周迟译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有人问他昨天晚上是哪个厉害人物在用他的账号,连队友都杀。
周海林皱着眉叹气,道:“无论你学什么,最后都要回公司,何必走弯路?”
周迟译笑了笑,道:“反正最后都要入土,我干脆现在就别活了,既省事又省心。”
“你是我的儿子,我能害你?”
“这是我的人生,好也罢,坏也罢,都要由我自己做主,别人说了不算。”
“庄路,你先回去,”周海林没了耐心,“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寇庄路也很识趣,确实该走了,他在这里,影响周迟译发挥。他刚回到自己家,他妈就甩给了他一沓资料,学校已经联系好了,现在就等着办好出国所需要的手续了。
赵南霜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止止看着,心里大概有谱儿了,道:“总不能不让他吃饭吧?我还想着沾沾状元的喜气呢。”
寇庄路把菜单递给服务生,随后对陆止止道:“周叔停了他的卡,没收了他的车,他出不来。”
这顿饭,赵南霜吃得无滋无味。
周迟译的微信头像安静地待在赵南霜的好友列表里,他的朋友圈的封面还是那张白色底图的涂鸦画,最近一年唯一的动态还是那天在山顶上看日出时拍的一张照片。
赵南霜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次点开周迟译的微信了,她像个偷窥者,希望能找到可以透露出他此时此刻的状态的蛛丝马迹。
寇庄路和朋友去酒吧,陆止止有更感兴趣的事,没有陪他去。
“止止,我今天去我妈那儿。”赵南霜收起手机,对陆止止道。
“我也要回家,陆淮还在等我,”陆止止的心里藏不住话,她说,“南霜,我发现了关于你的大秘密。”
赵南霜开玩笑地问:“你知道我是我妈捡来的了?”
“什么?!”陆止止震惊地道,“你不是阿姨亲生的?!”
赵南霜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逗你的。”
陆止止追上去,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刚才进包间的时候,你好像有点儿失望,来的路上心情挺好,为什么到餐厅了就不怎么说话了?我们来推理一下,首先,我问起周迟译的时候,你本来是要去洗手间的,但等了几分钟才去,其次,吃饭期间你总是走神,还不停地看手机,你以前没有这个习惯,最后,下午你就说过阿姨有事出门了,她不在柳桥小区,你去那里干什么?你不可能单独和你妈的男朋友住,而且你爸的房子都空了三年了,你更不可能回那里去。你是想去找周迟译,对不对?”
她继续说:“周迟译,ZCY,这场雨,窗外大雨,你喜欢周迟译!”
陆止止的声音并不大,路上人来人往,各种嘈杂的声音裹挟着燥热的晚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却挡不住“你喜欢周迟译”这句话。
赵南霜曾经无数次告诫自己,周迟译是个浑蛋,她不会喜欢他。
她低声道:“我明明……明明很讨厌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
陆止止又想起了一些细节,继续道:“每年的元旦节,你都回你爸的老宅,是不是去和周迟译一起过生日了?寇庄路说过,你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赵南霜摇头,道:“没有。”
读高中的那三年,元旦节都会放假,她确实回柳桥小区了,也确实是想过生日,但每一次她都是一个人过的。
她带着蛋糕在花园里坐一天,从早等到晚,最后等到的都是周迟译和别人一起回来。
她坐在石凳上听着他们说话,等他们走远,然后点蜡烛,吹蜡烛。
“我还以为你们谈过恋爱呢。”陆止止小声嘀咕。
原来是南霜暗恋他。
陆止止说:“这三年挺难熬的吧?在没那么喜欢的学校里读书,又离喜欢的人那么遥远。”
赵南霜抬头看着被高楼遮挡住的夕阳。
难熬吗?
难熬的不是暗恋,而是暗恋的那个人是一只不会为谁停留的鹩莺,但她想得到他。
019.
从餐厅出来后,没走多远,陆止止就看到了陆淮。
陆淮坐在一家奶茶店外面,天气闷热,他穿着一身清爽、干净的校服,最简单的蓝白配色,像柠檬茶里的冰块。周围的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聊天儿,只有他在看书。赵南霜把所有的复习资料给他了,但他最常看的还是陆止止用过的书,陆止止上课不认真,大部分的书还是新的,只有偶尔某一页写着潦草的笔记。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
陆止止跟赵南霜告别,朝那边跑过去,快到的时候,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准备吓他一跳,然而手刚碰到他,就被他拽着手腕拉到了椅子上,如果她反应慢一点儿,就会直接坐到他的腿上。
周围的人看着,没有人会以为他们是姐弟。
陆淮顺着陆止止指着的方向看过来,赵南霜朝他挥了挥手,随后便走到路边上了出租车。
赵南霜到柳桥小区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照亮了通往周家的路。
家里亮着灯,说明有人在,但很安静,赵南霜在路边犹豫了许久,始终没有想好要不要进去。
隔壁就是她以前的家,有人定期来维护、照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长得还不错。
在路灯下飞来飞去的蚊虫让人变得更加焦躁,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点开周迟译的微信了。
她要问他吗?
她问他什么?
刺眼的车灯照过来,赵南霜抬手挡住眼睛,是周时延回来了。
周时延把车停好,下车跟赵南霜说话。
“天气这么热,怎么在外面待着?”
“我回来看看,”赵南霜朝他走近,问,“周迟译在家吗?”
周时延低头看了看手表,回答道:“我刚把他送到机场,他应该就快登机了。”
赵南霜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她问:“他要去哪儿?”
“去加拿大,”周时延知道赵南霜的心思,于是解释道,“放心,开学前他会回来的。那边有一个飞行学院,他去体验两个月。”
赵南霜隐隐松了一口气,又问:“周叔叔同意了吗?”
周时延笑着说:“同意是不可能的,我爸今天早上还要改迟译的高考志愿,但改了也没用,迟译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勉强他,就算高考志愿被改了,他还会复读一年,明年照样只报考那一所学校,所以我爸妥协了。”
赵南霜想着肯定没这么简单,继续问:“这次妥协是有要求的吧?”
周时延反问:“你觉得呢?”
赵南霜沉默了。
“他正当年少,离结婚的年纪还早,有些事情只是暂时的,不会长久。南霜,别想太多,做你想做的,做你要做的。”周时延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一声‘恭喜’,三年的努力和辛苦有了一个好结果。”
赵南霜回过神,道:“谢谢。”
做你想做的,做你要做的。
周时延在她的面前像一个人生导师,但也点醒了她。
一架飞机从上空飞过,赵南霜不知道周迟译是不是在这架飞机上,但她知道他会回来。
飞机飞得越来越远,赵南霜那颗躁动的心也随之慢慢归于平静,她这才意识到,去一中拍照的那晚给了她太多太多的错觉,他们像是回到了最熟悉彼此的那一年,她可以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他也会自然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被点燃的是一片荒芜的草原,一望无际,被火焰灼烤着的那壶水即将沸腾,幸好,火焰远离了。
收到出版社编辑的消息的这天,赵南霜正在看旅游攻略,编辑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品。之前沟通过,编辑想出一本摄影集,赵南霜的审美很贴合编辑想要的感觉,但高三学业最重要,就耽搁了。
摄影集里还缺一些照片,赵南霜在考虑去哪里旅游。
宋叔叔给她提供建议:“有一个地方被称为‘地球的心脏’,感兴趣吗?”
赵南霜准备放在摄影集里的照片都是在国内拍的,她道:“我不去国外,中国的国土很辽阔,中国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有很多新奇的美景,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
宋叔叔把平板电脑递给她,道:“就在国内,你看看。”
赵南霜接过平板电脑,原来“地球的心脏”叫乌兰湖,在腾格里沙漠,照片看着就已经让人惊艳了,亲眼见到应该会更加震撼。
南佳不赞同地道:“一个女孩子单独去没有信号的沙漠,太危险了。”
“许岩打算去,同行的还有好几个人,南霜如果有兴趣,可以一起去。”
“如果有同伴,我就放心了。”
“南霜,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先跟许岩说一声,然后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谢谢宋叔叔。”
赵南霜越看越觉得乌兰湖值得一去,许岩是一个不难相处的人,性情不刁钻,不会乱搞,虽然话少,但理智又清醒,万一遇到了麻烦,他不至于手忙脚乱,和他结伴旅行应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