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哭戏的时候你如果有这个水平,导演也不会一天骂你五六次了。回去上你的表演课,那才是你的正事。”
“你又不喜欢在山里种地,耗在这儿有什么正事吗?”
周迟译想了想,看向赵南霜走远的方向,对夏梦道:“被她追?”
夏梦被气笑了,道:“周迟译,你真是太讨厌了。”
008.
夏梦来都来了,饭肯定还是要吃的。
今天过生日的夏梦毫无疑问是饭桌边的主角,她拍过电影,参加过综艺节目,而且她的父母就足以将她捧红,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圈子里,接触过的明星没有100个也有80个,有些对手的粉丝嘲笑她演技差,生图(网络流行词,指明星未经过修图处理的照片)丑,人糊(网络流行词,用来形容明星没有太大的知名度)但爱蹭(网络流行词,即蹭热度,紧跟热点,提升关注度),其实自家偶像在饭局上得站起来向她敬酒。
她知道娱乐圈里的很多事,讲起来也很有意思。
吃到最后,饭桌边的人自然地分成了两拨,一拨人跟夏梦聊得火热,一拨人在等着周爷爷、吴奶奶去休息,好把藏在桌底的酒搬上桌。
赵南霜又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
坐在她右边的人是陆止止,左边的是谢盛,就是那天在一中的操场上要教她打篮球的那个男生,谢盛的旁边是夏梦。
陆止止想做模特,对娱乐圈正处于好奇的阶段,夏梦认识一个很有名气的模特,是陆止止的偶像,说可以帮她要签名。
“咱俩换换?”谢盛问她。
陆止止立刻起身,说道:“谢了。”
谢盛坐到陆止止的位置上,开了一瓶啤酒放到桌上,但他找的人不是寇庄路,而是赵南霜。
“打篮球我验证过了,你是挺会的,”谢盛又开了一瓶啤酒,放在赵南霜面前,问她,“这个呢?也会吗?”
赵南霜摇头,回答道:“不太会。”
“那这样,我让你占点儿便宜,你喝一杯,我喝一瓶。”
“我为什么要跟你喝?”
谢盛笑着挠了挠头,道:“想追你,给个机会呗。”
旁边的寇庄路一听这话就乐了,颇有兴致地看向赵南霜。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赵南霜在扫尾,一盘普普通通的凉拌黄瓜她吃得有滋有味,看她吃饭会很有食欲,听到谢盛说想追她,筷子只停顿了一秒钟,随后继续自然地夹起最后一块嫩黄瓜。
周迟译前几天犯了肠胃炎,胃口不好,更不可能喝酒。
他就坐在她的对面,赵南霜一抬头就撞上了他的视线。
蚊虫多,他穿了一件长袖衬衣,坐的是爷爷的中式老爷椅,两条腿随意地放着,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撑着侧脸,这副悠闲的样子有点儿厌世感,看她的眼神也没什么温度,很快就移开了,在看Eleven,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似乎只是恰巧被她撞上了。
大概是因为下午被她推进了池塘,以及抓到了她偷听他和夏梦说话,所以他一看见她就烦,虽然她不是故意推他的,也不是故意偷听的。
赵南霜这会儿才认真地看了谢盛一眼,他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脸有点儿红,和外表不太相符。
“我不喜欢比我弱的男生。”
“意思是我只有喝赢你才有追你的机会?”
“可以这么理解。”
“行啊。”
谢盛认为自己是很能喝的,可当他喝到第三瓶,看见赵南霜用筷子轻轻松松地打开啤酒瓶的盖子的时候,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又一次看走眼了。
他喝一瓶,她喝一杯。
可是牛都已经吹出去了,所有人看着,他也不好意思再反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喝。
如果是白酒,他喝醉了还能坚持,但啤酒不行,啤酒涨肚子,第三瓶喝到一半时,他就已经有想吐的感觉了,脸和脖子都很红,坐着不舒服,站着也不自在。
“今天不算,改天再战。”谢盛认输了。
“就今天吧。”赵南霜接连开了三瓶啤酒,说道。
她喝啤酒跟喝饮料一样,一瓶接一瓶,中间都不带停的。
几分钟后,谢盛愣愣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空瓶子,觉得自己的脸丢干净了,在这三瓶之前,赵南霜还陪他喝了三杯!
寇庄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自卑,输给她很正常,咱们这儿没几个人能赢她。”
赵南霜小时候好胜心很强,样样争第一。
当然,喝酒这事不是想争第一就能争到第一的。
有研究说人的酒量的大小是由基因决定的,她天生酒量好。
谢盛已经说不出话了。
寇庄路以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告诉他人生还是美好的,他起身就走,太丢人了。
“你们玩,我回去睡觉了。”赵南霜吃饱喝足,准备休息。
陆止止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赵南霜和谢盛都走了,陆止止就又和寇庄路坐在一起了,夏梦和别人换了位置,坐到了周迟译身边。
陆止止凑过去跟寇庄路说悄悄话。
“周迟译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就因为下午的意外,他一句话都没和南霜说。”
寇庄路说:“南霜不也没搭理他吗?”
“我感觉到了,南霜是有点儿心情不好,吃饭之前还好好的。她平时都不喝酒,刚才喝了那么多。”
“你去陪她吧。”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
陆止止正准备去洗手间,看到周迟译忽然起身了,大步往山庄的方向走,很快就跑了起来。
大家都很蒙。
陆止止看着倒在地上的老爷椅,茫然地问:“出什么事了?”
夏梦小声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不会是南霜掉到水里了吧?”陆止止也顾不上去洗手间了,连忙往那边跑。
山庄前面有一大片人工湖,里面种了荷花,还能划船,从路边进去时要经过一座长长的由木板搭建而成的小桥。
大家跑到池边的时候,赵南霜刚把谢盛从池子里捞出来。
谢盛不会游泳。
寇庄路哭笑不得地道:“你没事吧?被拒绝一次就要死要活地跳河?跟谁学的?偶像剧看多了吧?”
谢盛双手抓着木板,从水里爬上来,狼狈地躺在地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我……我不小心的。”
赵南霜还在水里,陆止止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跑过去拉她,道:“南霜,你没事吧?快上来。”
陆止止一个人拉不动她。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赵南霜的面前。
她知道那手的主人是谁。
她被拉上岸之后,周迟译脱下衬衣递给她,这种时候,她不会拒绝。
陆止止陪赵南霜回房间,她们都走远了,谢盛才从那阵劫后余生的恐惧感中回过神,这下,面子、里子丢得干干净净。
人没事,大家也就松了一口气,回去帮忙收拾碗筷。
没过多久,谢盛换了一身衣服,也过来了。
他向周迟译借厨房。
“刚吐完就饿了?”寇庄路问。
“不是,我琢磨着,给救命恩人煮点儿醒酒汤,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挺简单的。”
寇庄路笑了,又问:“给南霜做啊?”
谢盛挺不好意思地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寇庄路慢悠悠地道:“我看你是想以身相许吧。”
“我哪儿来的脸啊?”谢盛看见了豆芽,就准备做豆芽醒酒汤,“你们去休息吧,我弄完之后保证把厨房收拾干净。”
人都散了,夏梦今天晚上不在这里住,司机还在车上等她,她让周迟译送她过去。
她能感觉到周迟译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他只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甚至没有等她上车,就直接转身走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越这样,她就越喜欢。
谢盛此前从未做过饭,就算醒酒汤的做法再简单,他也需要一点儿时间。
周迟译的房间里亮着灯,他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去年暑假时用过的消炎药膏,看了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还好,没有过期。
他下楼的时候,谢盛还在看视频教程,但明显心不在焉,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还红了。
桥上还有赵南霜和谢盛留下的脚印,一路上都是水渍。
周迟译走到赵南霜的房间门口,敲门。
她洗完澡了,头发还没吹干,穿着一套浅蓝色的真丝睡衣,是适合在空调房里穿的长袖长裤的款式。
周迟译往里面看了一眼,问:“里面没人?”
赵南霜朝着对面的房间抬了下下巴,道:“止止睡不着,去跟他们打游戏了。”
周迟译说:“那我进去。”
赵南霜:“……”
她今天已经够倒霉了,虽然下午躲过了周迟译,没有落水,但该来的还是来了,谢盛就是在她面前掉进去的,她不救谁救?
“我要睡了,你去找他们玩吧。”她说罢,便准备关门。
周迟译用一只脚抵着门,问她:“我看着像是来找你玩的?”
他把手里的药拿起来给她看,有消炎药膏,有医用消毒液。
赵南霜摸了摸脖子,想说不用了。
“池子里的水不干净,如果感染了,你就等着烂脸吧。”
几秒钟后,赵南霜默默地拉开了房门。
房间的装修风格很简洁,房间里看起来很温馨,周迟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后就开始拆棉签。
赵南霜已经把他的衣服洗干净了,挂在了阳台上。
周迟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在他旁边坐下,把头发全拨到另一侧。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照过镜子,上次在医院里开的药膏,她忘了带。
周迟译用棉签沾完消毒液,倾身朝她靠近了一点儿。
“去复诊了吗?”
“嗯。”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皮肤上,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挠她,赵南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并道:“我自己来吧。”
“你看得见?”
“我可以照镜子。”
“我来都来了,不差这几分钟,”周迟译用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道,“别乱动,小心弄到衣服上了。”
房间里只有空调运行时发出的声音。
赵南霜能从墙角的那面落地镜里看到周迟译的倒影,他很认真,像是在做化学实验,她想到下午,在池塘边,她靠着撑在他肩上的力量勉强站在岸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时间越长,她越吃力,胳膊渐渐没了力气,身体随之往下倒,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那几分钟里,他的眼里全是她。
“你不用照顾其他人吗?”赵南霜开口打破沉默。
“谁跟你一样?”都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负责,周迟译可不会做谁的奶妈。
赵南霜戗声:“我怎么了?”
等消毒液干了之后才能擦药膏,周迟译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即使洗了澡,她的身上也还是有一点点酒精的味道,和消毒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缕是她的气息,哪一缕是挥发着的消毒液的气味。
地面上的影子很亲密,像在亲吻。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赵南霜移开视线,问:“谁啊?”
“是我,谢盛。你睡了吗?”
009.
谢盛刚开始想上体校,但训练时受了伤,且是不可逆转的伤,便只能放弃。
他的四肢都很有力量,赵南霜到现在还记得在水里被他死死地勒住脖子时的窒息感。
“有事吗?”
“一点点小事,打扰你一分钟。”
“稍等。”
赵南霜催促周迟译:“你快点儿。”
“怎么快?”周迟译刚把药膏的盒子打开。
赵南霜自己擦药的时候,连一分钟都用不了,不知道周迟译在磨蹭什么。
“随便擦一擦就行了,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她说。
周迟译没说话。
她的皮肤很白,所以伤疤很明显,左耳戴着的六个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五个是星星的形状,另外一个在耳骨上,耳钉是一个很小的字母Z。
在耳骨上打耳洞很疼,寇庄路说她是个狠人,确实是,她很能忍。
这道伤疤就像是洒在洁白的瓷器上的墨汁,周迟译忽然有点儿后悔就这么简单地跟荣家人和解了。
“我上次只说了不跟他妹妹计较,没说不追究他的责任吧?”
赵南霜没听清,问:“什么?”
周迟译停顿几秒钟后道:“没什么。”
他还是和刚才一样,动作慢悠悠的,用棉签沾了点儿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药膏凉凉的,赵南霜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一处。
她有点儿不自在,感觉怪怪的。
“好了吗?”
“快了。”
周迟译起身的时候,赵南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去给谢盛开门。
周迟译拦住她,眉头轻轻皱起,问她:“你就穿成这样去开门?”
赵南霜低头看自己,穿着一身睡衣,没什么问题啊,她刚才也是这样给他开门的。
“普通朋友是没什么,但他是想追你的男人,”周迟译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强调道,“成年男人。”
“哦。”赵南霜去行李箱里找外套。她带了一件防晒衣,可以套在睡衣的外面。
等她把防晒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时,周迟译才往门口走。
门被打开后,谢盛看到开门的人是周迟译时,脸上练习过的微笑瞬间僵住了。
谢盛目瞪口呆,人没动,但眼神在屋内的两个人的脸上来回瞟,有句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还端着一碗醒酒汤,笑也不是,不笑也是,问他们:“你俩刚才是在……?”
赵南霜说:“他来给我送药。”
“吓我一跳!”谢盛拍了拍胸口,还以为这两个人之间有事呢,“那什么,今天谢谢你,我煮了一碗醒酒汤,喝了可能会舒服点儿。”
赵南霜不爱吃黄豆芽,婉拒道:“我没有不舒服。”
谢盛:“……”
她脸色红润,神色如常,确实没什么不好。
“那我自己喝,”谢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那个……今天的事,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儿好胜心,没有恶意。”
他当初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被南川一中录取的,四肢发达,但头脑没那么简单,南川一中是重点高中,每年招收的特长生名额有限,对文化课的分数也有一定的要求。
他也知道赵南霜对他的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可能都不怎么样,第三次可不能再像前两次那样,虽然他煮醒酒汤的行为又是在做无用功。
谢盛清了清嗓,道:“我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谢盛,我爸姓谢,我妈姓盛,我的名字就是这么随意。”
赵南霜不是会斤斤计较的人,多个朋友而已。
“赵南霜。”她道。
谢盛没话找话地道:“是一对儿的那个‘双’吗?”
赵南霜没说话。
气氛好像比刚才更尴尬了,谢盛在心里进行自我反省:我说错什么了?难道我已经差劲到在她面前连呼吸都是错的?
“李白的‘霜’。”
周迟译从他身边走过,留下这么四个字。
谢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房门在周迟译离开的时候被带上了,谢盛端着碗,愣愣地站在门口,打完游戏从对面的房间里出来的陆止止看见他后,眼神很怪异。
“你在这里干吗?”陆止止瞟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汤,道,“王后给白雪公主送毒苹果,都知道把毒苹果的表面弄成诱人的红色,你这碗汤,自己闻着都想吐吧?”
谢盛喃喃自语:“床前明月光?”
陆止止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又问他:“跟谁对暗号呢?”
“疑是地上霜。”谢盛终于反应过来,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往外走,嘴里还在念叨:“不愧是译草。”
陆止止被无视了,但她不在乎。她不跟脑子里进了水的人计较。
她有房卡,刷卡进屋时,赵南霜已经躺在床上了。
“心情好点儿了吗?”
“嗯。可以睡个好觉了。”
陆止止验证过很多次,赵南霜很擅长自我消化坏情绪。
第二天,赵南霜是这几个学生当中起床起得最早的人,她出门的时候,来这里谈生意的三个中年男人又在院子里喝茶。
Eleven在路边追蝴蝶,赵南霜去跑步,它就跟着她。
她跑不远,跑了十五分钟左右,南女士给她发来了几张照片,她一张一张地点开看,是南女士在大堡礁跳伞的照片。
南女士从高空一跃而下,蔚蓝的大海是广阔的,她是自由的。
赵南霜打开照相机,蹲下去和Eleven拍了一张合影,Eleven是真的有镜头感,有着天生的微笑脸,赵南霜把这张照片发给南女士后,慢慢往回走。
白天太热了,大家都不想出门,傍晚才聚在一起。
周迟译又没来。
谢盛人菜瘾大(心态特别好的游戏玩家),昨天喝完酒之后一脑袋扎到池子里,被大家轮番嘲笑,今天还不服输,又开始吹牛,结果没过多久就去洗手间里吐了。
“几点了?咱们还爬山吗?山顶才是看流星的最佳位置,我看朋友圈,已经有人在上面搭帐篷了。”
“天气预报显示后半夜可能要下雨,不去了吧,在这儿也能看。”
“万一看不着呢?这样,咱们赌一把,谁输了就谁去。或者,从现在开始,从门口出来的第一个人,咱俩谁输了就谁去说让他上去,他看到了就等于咱们都看了,没白来一趟。”
“行啊,”邹哲正闲着无聊,“剪刀石头布决定输赢吧。”
“来。”
“不是吧?又是我输!”
邹哲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终于有人要出来了。
来人是赵南霜。
邹哲犹豫着道:“女生啊,不太好吧?而且她是路帅的朋友……”
“她本来就是摄影爱好者,说不定就是打算上山的,你没看见她是带着照相机来的吗?再说,山上有那么多人,能出什么事?”
“那我去了。”邹哲说罢,便朝赵南霜走了过去。
赵南霜是出来透气的,在房间里吹了太久空调,头有点儿晕。
据报道,今天晚上有天琴座流星雨,会在凌晨1点到5点之间出现,她白天睡了很长时间,熬通宵不是问题,读高三的这一年,她几乎天天都是凌晨2点睡觉,早上7点半起床的。
邹哲跟她打完招呼后道:“有人在山上等你一起看流星。”
陆止止还在房间里,赵南霜疑惑地问:“谁?”
“谁今天晚上不在就是谁。”
“在这儿不能看吗?”
“在山上看视野好,去不去随便你,反正我把话带到了。”邹哲说完就走了。
今天晚上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的就只有一个人。
Eleven也没有在院子里。
赵南霜想了想,回到房间里。
陆止止在准备直播的设备,她有一个账号,考完试时间就多了,想慢慢把账号做起来,虽然可能没有一个人看,但总要有个开始。
“止止,我去山上看看。”
“一个人吗?”
“好像有挺多人的,路边停了好多车,应该都是去看流星的。”
“那你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放心。”赵南霜带了一件外套。
上山的路上既有路灯,还有监控,前面就有一群人,只是赵南霜走得慢,越落越远。
等她爬上山时,已经快零点了。
有一些人早就搭好了帐篷,帐篷外挂着几盏夜灯,用音箱播放着音乐,年轻人坐在一起聊天儿。
赵南霜没有看到周迟译,但看到了一条狗。
Eleven不怕生,摇着尾巴走来走去。
这些男男女女应该都是大学生,年轻有活力,即使被Eleven戏耍了几次,它再次走过来的时候,也还是会以笑脸迎接它,谁让它是一只漂亮的小狗呢?
Eleven在玩爆爆球,球有弹性,顺着下坡滚到了一个坑里,它跟着球跑,在坑边停了下来,想往下跳,但又不敢跳。
赵南霜把东西放在地上,只拿着手电筒,这个坑不算太深,应该是刚开始施工。Eleven看见她后兴奋地叫了一声,赵南霜摸摸它的脑袋,小心地走到坑的边缘,泥巴和石头子儿都很松散,她一脚踩下去,身体就失去了重心,跟着不断往下滑的泥土下去了,差点儿脸着地。
Eleven又叫了一声,焦躁地走来走去,忽然转身跑了。
赵南霜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捡起手电筒照明,低着头在地上找那颗球。
球是白色的,不难找。
她找了一圈都没看见那颗球,想着可能是被她弄下来的泥埋住了,于是开始挖土。
Eleven又回来了,对着赵南霜大叫几声。
“别着急,在给你找呢。”赵南霜一边埋头挖土一边说道。
“汪!汪!”
“不会丢的,肯定能给你找出来。”赵南霜继续挖土。
“汪!汪!”
“找到了!”赵南霜从泥巴里刨出了那颗爆爆球,用衣服擦了擦才往上扔。
她感觉Eleven接住了,抬头往上看。
她笑不出来。
接住球的是周迟译,他和Eleven一起蹲在地上,俯视着她。
二人无声地对视几秒钟后,他手里拿着的手电筒慢慢移动,光亮从她刚才挖过的泥堆上移动到她的身上,她比在地上翻滚了好几次的Eleven还要脏。
“一个人来的?”
“嗯。”
“这么晚了,你也不担心在路上遇到点儿什么。”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周迟译皱起眉头,问她:“我让你来的?”
赵南霜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情绪渐渐变得冷淡。
010.
太阳落山后,周迟译就上山了,Eleven走到哪儿就在哪儿捣乱,他也不赶时间,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
他只带了两瓶水,找了个位置后就躺到了草地上,戴着耳机。
直到Eleven开始发疯,跑到他身边,咬着他的衣服,拽着他站起身,把他引到这里,看赵南霜在坑里挖土。
她是被人耍了。
寇庄路有两个不靠谱儿的朋友,总爱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赵南霜的脸色变了,周迟译就没再说什么,土坡很陡,边缘的石头子儿还在往坑里滑,她下去容易上来难。
“拉你上来?”他问。
“用不着。”
赵南霜拍拍衣服上的泥土,绕到另一边,先迈出一只脚,踩了踩,把泥土踩实了再迈下一步,但实在太滑了,即使手脚并用,累出了一身汗,她也还在原地。
这时,她好像听到了笑声。
他是不是在笑话她?
她就不信了,没有他的帮助,她会上不去。
一次,两次,无数次……
她的体力都快耗尽了。
施工场地的周围都拉了围栏,正常人都会远离这里,赵南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难道她要喊“救命”吗?还是去求周迟译搭把手?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社死(网络流行词汇,其大概意思就是在公众面前出丑,已经丢脸到没脸见人,只想地上有一条缝能钻进去的程度)。
但凡是个正常人,长了脑子,都不会无缘无故地跳到这么大的坑里。
Eleven往周迟译身边凑,想让他陪它玩球,它不知道扔球捡球的游戏是不是很幼稚,只是想自己的主人陪它玩它喜欢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