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如果两年前，你坚定地选择留在江州，我们现在，都会有好的结局吗？又或者说，现在这样形同陌路的局面，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
那些回忆，困住的，不只有你，还有我。
十年前
程佳禾拿起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瓶身，仔细地阅读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成分和说明书，轻声喃喃道：“这是蒋阿姨在网上给你买的药膏？”
陈澈仿佛是无视她的存在，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埋头在书本之中。
程佳禾接着说道：“这些药膏就是智商税。要是真像广告吹嘘的那样，用几个疗程就能把疤痕彻底去除，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砸锅卖铁，都要跑去整容医院遭那份罪祛疤呢。”
陈澈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赫然起身，直直地盯着程佳禾。黯淡的眼神，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藏着无尽的忧郁与愤懑，紧接着，他沉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程佳禾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蒋阿姨一个月工资也就 3000左右，却要拿出三分之一的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是真心觉得浪费。”
陈澈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是觉得钱花在买这药上浪费，还是觉得把钱花在我这个满身伤疤的人身上浪费？”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只是你那个疤，想要恢复到以前完好无损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啊。算了，陈澈，不管别人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你，一心为你好，在你眼里都只是同情、可怜你。”
陈澈冷笑一声，反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可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只是担心这些药膏不仅没效果，反而会加重你的伤。你每次上药的时候，痛得直叫唤，我在隔壁房间都听得清清楚楚。”说完，程佳禾放下手中的药膏，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她的右手刚抚上门把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陈澈说道：“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程佳禾看过陈澈伤痛欲绝的样子，那副模样，至今都深深印刻在她的心底。只是那一次，她再也不愿看到他流泪的眼睛。
那晚，整个城市突降骤雨。陈澈独自淋着雨，从学校走了回来。他回到房间，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在落地窗前，眼睫和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被雨水彻底淋湿的白色上衣紧紧贴着他瘦弱的身躯上。窗外，狂风肆意地呼啸着，雨滴疯狂地拍打着偌大的落地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家里现在空无一人，程佳禾担心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上了楼。她轻轻推开门，陈澈像是有所感应，缓缓转身，目光直直地望向她。眸光微暗，神色平淡至极。他的身影像是被笼罩在雨幕之中，显得格外消沉。
程佳禾见状，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可她刚抬脚，陈澈却往后退了一步。他紧紧盯着程佳禾，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随后缓缓伸手去解裤子上的皮带。
程佳禾不解，却没有出声打断他的动作。
直到那条黑色的裤子从陈澈的腿上缓缓褪去，程佳禾终于看清楚了他一直不愿被提起的心结。陈澈的左腿，从大腿根部至膝盖处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整的。褶皱的皮肤有几处像褪色一般泛着白，犹如一条条丑陋的长虫趴在他的腿上。陈澈紧紧盯着程佳禾，仔细地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微皱的眉头，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也害怕吗？”
程佳禾抬眼看他，所有的话语却被哽在喉咙深处。
“程佳禾，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和他们不一样。”
他慢慢悠悠地穿上裤子，走到程佳禾面前，嘴里发出一阵苦涩的轻笑：“她说，她爱我，所以会爱我的一切，既爱我的好，也爱我的坏，既爱我的光鲜的表面，也爱我丑陋的疤痕。可是有一天，当我真正鼓起勇气，将这样可怕的疤痕完整的展现给她时，她却退缩了。到最后，我满心的真诚，都成为了刺向我的利剑。我也幻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接受我的不完美，可是你也看到了，每一次的结果都在击碎我那缥缈的幻想。”
“所以程佳禾，你也别再给我希望了。”
程佳禾静静地站在原地，她顿了顿，缓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 看着她的背影，陈澈神色一顿，然后自嘲一笑，所以程佳禾，我早就该知道，你也一样。
然而，程佳禾并没有离开。她关上房门后，从房间内上了锁，然后转身，眼神坚定地看向陈澈。
“陈澈，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绝不会伤害你。”话音刚落，程佳禾迅速朝他走去，走到陈澈身前，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她用左手掰开陈澈紧握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右手挽上他的脖子。陈澈还没反应过来，睁着眼睛看着程佳禾，程佳禾此刻的思维一片空白，握着陈澈的左手紧了又紧，陈澈感受到了她的慌乱，伸手抚上了她的腰身，变客为主，缓缓移动脚步，将她带到书桌前，一只手将她提溜起来坐上书桌。
程佳禾手上的力量突然变弱，身体也开始有些瘫软。陈澈敏锐地意识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立刻松开了她。昏暗的空间内，窗外微弱的月光艰难地透过云层，洒在程佳禾红润的脸颊上。陈澈静静地凝视着她。程佳禾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陈澈声音低沉，近乎呢喃地说道：“回去吧。”
她伸手抓住陈澈的衣角：“你别拒绝我。”
陈澈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将程佳禾轻轻抱了起来，朝着床边走去。
程佳禾的那双眼睛，我永远都拒绝不了。
她伸手轻抚我的伤疤，于我而言，是安慰，是鼓舞，是疼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