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成婚了,我也知女子在世上本就不易,我有心体谅,自是会履行为人夫的责任善待于你,但……希望你能克己持重,我们,保持好距离和分寸。”
迟琰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于是更尴尬了。
萧玉归看他像看傻子一般,内心简直无法停止腹诽:
“你不喜欢我,我也没见得喜欢你,这世道本就没留给大多数人喜不喜欢的余地。谁想要你的喜欢了,我就想要个孩子!”
孩子这事,进一步说,她若有了身孕,便自有办法保证爵位不旁落,不叫迟怀珉和萧玉台这对贱人得意。
退一步说,有了孩子,她才不会像上一世的萧玉台一样,在迟琰死后被骂克夫,被逼得去出家当姑子,又遇上流寇险些一根绳吊死。
喜欢?谁稀罕他的喜欢?世道不公,她只是想更好的活下去。
她是这样想的,却不能这样说。
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王爷想要清净也不是不行,只要……”萧玉归眼珠一转,给话留了个缺口。
“只要什么?”迟琰果真上钩追问。
“只要,你让我睡一晚,我就再也不烦扰你了。”
她目光灼灼紧盯着他,眉目间没有男女情愫,全是认真,仿佛他素日谈论政事一般正经。
这露骨的话将迟琰狠狠噎了个大红脸,他彻底没了话,分明春寒料峭,他却觉得自己热到像要被蒸发。
恰好这时见深勒马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他恭敬道:“王爷,王妃,我们到了。”
迟琰好似被解救一般,摸了摸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连忙撩袍子下了马车。
大前夜在书房,他分明将话说在了头里,以为她听进去了,结果没有,引来昨夜那一出。昨夜他连训带吓,可硬的她不吃,今日讲道理说好话,软的她也不吃。
愁坏了迟琰。
玉归每每靠近,他总觉得危险,那种随时会发生计划之外变故的预感,他不喜欢。
“夫君,夫君别跑呀,你考虑考虑。”见他落荒而逃,萧玉归竟有些得意的暗爽,越发想招惹他,噙着笑追了出去。
虽是姐妹二人一同回门,但因夫君身份不同,上一世的萧玉归是在迟琰之后才来的,萧府的人才刚将迟琰迎了进去,自是无人理会无官无职的迟怀珉和萧玉归。
因此这一世她竟忘了,今日萧府的人一早便会得了消息在门口侯着。
于是萧府众人看到的就是向来无悲无喜的定北王红着耳根从马车上逃也似的下来,自家的三小姐萧玉归在后面悠哉悠哉提着裙摆。
萧玉归的二嫂付清姒见状不由得心生敬佩,打小她就觉得玉归这孩子不是一般人,这才成婚几日,而且是高嫁,竟把夫君拿捏的死死的,堂堂王爷竟然颇有些惧内的气质。
看了眼身旁的自家夫君,她不禁摇了摇头,她若是能像玉归一样有本事便好了。
其余人则皆是一怔,尤其是萧老爷,生怕是萧玉归冲撞了迟琰,他们可开罪不起。
萧玉归和迟琰一前一后在萧府门口站定,面前登时黑压压跪了一片行礼,标标准准的四拜之后,齐喊“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迟琰挥手让众人起身之时,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于是萧玉归忽而玩心大起,指尖在他手心划过画了个圈,又轻轻拉着他的指尖,捏了捏。
他这人这么不经逗,她好奇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有什么反应。
他像被猫挠了一般飞快地收回手,回头诧异地看了眼萧玉归,眼里似是在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疯了?”
萧玉归毫不在意,回以甜甜一笑。
众人看在眼里,皆道这二人感情真不错。
按身份,萧玉归高于父母亲,当受这一礼,但按辈分,她需向父母亲还礼。
不过她却特意绕过了继母宋高溪,只对着父亲萧自如还了两拜。
宋高溪也颇为识趣的往一侧躲了躲。
迟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刚想说些什么,这时一旁却突然跳出来了一个口眼歪斜的小男孩,约摸七八岁的年纪,仔细一瞧,小男孩的左半边脸竟还是不能动的,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古怪。
能看出来他此刻见了这么多人很高兴,咿咿呀呀地叫喊着。
萧玉归脸色蓦地变差,不悦地看了眼宋高溪,宋高溪立马大惊失色,低声吩咐侍女快将小少爷抱走。
迟琰想问的话还未出口,便见旁边凑上来一个大腹便便留着长须地中年男子,对着他又是拱手堆笑又是恭维寒暄,热络地要将迟琰往府里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萧玉归她爹。
萧玉归适时地介绍:“王爷,这是我三叔父,萧自亭,时任国子监司业。”又向一旁相貌温柔地中年女子福了一礼,“三叔母安。”
三叔母白栀君温婉一笑。
其女萧玉真也凑了上来,从前最数她们交好,新婚后第一次见,她新奇地不得了,拉着萧玉归的手热热闹闹说起了话,转着圈地打量这位新婚的姐姐到底有了什么变化。
可爱率真的模样惹得萧玉归当即从指头上褪了几枚宝石指环戴在好妹妹手上。
回门宴,原只是家宴,不必什么三亲六眷都来。只是贵婿登门,混个脸熟也是好的,将来谁家有个什么事情求到王府跟前也好开口,于是纷纷掐着日子都围了过来。
见寒暄的差不多了,萧自如在这边招呼着众人入府。
那边家仆们都忙着拆卸一车又一车如流水般的回门礼,才拆了不到一半,已将府门口堆了个满。
付清姒不禁感慨即使自己家生意做成京都前三,出手也难像定北王府这般阔绰。
萧玉归的二哥萧衍之沉着脸跟在身后,和自家夫人低语:“有什么好显摆的,回门带这么多东西给谁看?谁没见过似的。”
“什么味儿啊?”付清姒嗅了嗅,随后便白了他一眼,道,“噢,原来是酸味儿啊。”
“阴阳怪气谁呢?”
“哼,谁问就是谁。刚收人家玉归戒指的时候你怎么不是这副嘴脸啊?”
“那,那她那戒指确实好啊。”
付清姒懒得搭理他,快步向前。
萧自如和宋高溪走在最前首引路,玉归和迟琰紧随其后,岳婿二人不时交谈几句,其余人则三三两两跟在后面。
行至花园,迟琰客套的夸了句园子里的鲜花如画,想来是费了一番功夫打理的,萧自如在旁堆笑应着。
看着迟琰那张如花俊俏的脸却成天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玉归忽然很想看看这张面具有裂痕会是什么样子。
她踮起脚靠近,而迟琰以为她要说什么正经事,也老实地附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