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孩子的妈
活下来的是安然,是这个孩子的妈。
身体稍微适应了些,她开始试着出门走走,熟悉周围。
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麻烦,她买了本常用语手册磕磕绊绊地学。
去了附近的超市去了公园,还逛了几家当地的画廊和手工艺品市场。
那些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珠宝首饰、让她沉寂许久的心思悄悄动了一下。
她开始在随身带的速写本上画东西。
起初只是乱七八糟的线条,后来慢慢有了形状有了想法。
那些疼得钻心的过往,她不让自己去想,可笔下的东西,却总透着一股安静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她画花画街景画些抽象的图案,把那些堵在心里的话都藏进线条里。
这天晚上,何曼曼的加密电话来了。
“安,在那边怎么样?还习惯不?钱够花吗?身体还好?”
何曼曼的声音透着担心。
安然扯了扯嘴角,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点。
“挺好的,曼曼,放心。就是有点馋你做的红烧肉了。”
“等你安顿好了,我飞过去看你,给你做个够!”
何曼曼在那头也笑了。
“对了,那个…C市这边……”
安然捏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
她知道何曼曼要说什么。
“曼曼,”她轻声打断,语气却很坚定,“我们说好了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传来何曼曼一声轻微的叹息。
“好,我不提了。说点正事,我帮你联系了M国这边一个独立设计师协会的朋友,叫露西,华人老太太,人特热心。”
“她说他们最近有个小型的新人交流展,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转转,兴许能认识些人,对你以后有帮助。地址我发给你?”
“嗯,好,谢谢你,曼曼。”安然心里暖了一下。
何曼曼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帮她把路铺好。
挂了电话,安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轻轻叩响了。
重新拿起画笔,也许,这是新生活的第一步。
C市。
傅氏集团,一间不对外开放的会客室。
灯光昏暗,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超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脸上青紫交错,人已经没了魂,哪还有当初在茶楼里的半点嚣张。
他家那个小建材公司,一夜之间被翻出各种税务、消防问题,银行断贷,供应商堵门要账,他爸气得中风进了医院。
他自己,则被傅衍慈的人“请”到这鬼地方,关了好几天,叫天天不应。
傅衍慈就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姿态没变,还是那副矜贵的样子。
只是那周身的气场,冷得骇人。
他手里捏着个打火机,金属壳子在暗光里泛着寒光。
“我再问一次,放火那天晚上,柳含烟除了让你去‘教训’沈楠夕,还跟你说了什么?她见了什么人?”傅衍慈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似的扎进周超耳朵里。
周超一哆嗦,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慈哥,傅哥!我真的一句没瞒!就是那个贱……就是柳含烟!”
“说就是想烧点东西吓唬吓唬沈楠夕,让她滚蛋!”
“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我真不知道沈楠夕在里面啊!求您了,放过我吧!我爸快不行了……”
傅衍慈没理他,只是微微侧了下头。
旁边的保镖立刻上前,一脚闷在周超肚子上。
周超疼得弓起身子,像只虾米,嘴里发出嗬嗬的痛呼。
“记性不好。”傅衍慈站起来,走到周超跟前,垂着头看他,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起伏,“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帮你慢慢回忆。”
他弯下腰,嘴唇凑近周超的耳朵,声音轻得像情人私语,吐出的话却让周超如坠冰窟。
“你说,你在国外念书的妹妹,要是护照突然出了点小问题,或者……不小心遇上点什么‘意外’,会怎么样?”
周超猛地抬头,脸上全是恐惧和不敢相信。
“不!你不能!祸不及家人……”
“你烧死我未婚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祸不及家人’?”
傅衍慈唇角挑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周超,地狱的门是你自己撞开的。”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周超一眼,转身就走。
门在他身后合拢,把周超绝望的哭嚎和求饶声彻底关在了里面。
走廊里,助理快步跟上,低声汇报。
“傅先生,李明浩已经被市三院永久除名,他导师也公开声明跟他断绝关系。”
“王瑞那边,财务问题查实了,证据链完整,已经移交经侦部门,他名下几处房产也都冻结了。”
“嗯。”傅衍慈脚步不停。
“还有……柳含烟,我们的人盯着呢,她昨天想用假护照从邻市机场跑路,被海关扣下了。现在人控制在警方手里,纵火案的证据基本都指向她了。”
傅衍慈的脚步顿了顿。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私家侦探刚发来的初步报告。
柳含烟这些年确实频繁出国,落脚点大多是M国。
但具体去见了谁,做了什么,还需要时间深挖。
他脑子里闪过沈楠夕公寓里那个空了的戒指盒,还有消防员从一片焦黑里找出的那枚戒指……心口某个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
“继续查。”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倦意,“掘地三尺,也要把柳含烟和她那个诈死的妈,给我查个底朝天。”
他要知道全部。
关于那场火,关于柳含烟母女俩到底在搞什么鬼,关于……所有的一切。
只有这样,心里那个空落落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点什么东西去填补。
哪怕,那点可能微乎其微。